第16章 初誕

初誕

進入永元秘境并無先後順序之說,故而大部分修士都選擇與同宗門的弟子結伴而行。

散修們也多半會自發組隊或依附其他門派,單打獨鬥的人并不多。

“道友可要和我們遠雲派一起?”見餘晚等人走近,肖天煦問道。

鬼使神差地,肖天煦眼前又顯現出餘晚手執玄天劍在擂臺之上飄逸絕塵的模樣。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于是他自己也不知為何地向她走去。

他告訴自己,丹修相較于其他修士,畢竟不善戰鬥,秘境危機四伏,多些人一起總歸要安全幾分。

雖然這群天丹宗的弟子各個身懷絕技。

遠雲派不愧為體修第一門派,三百名額中占據了三十有餘。

“師兄師兄,你看我找到的關于永元秘境的古籍……”一個遠雲派的小弟子

“多謝肖道友好意,我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餘晚看了眼他身後嗚嗚泱泱的一群人,笑得客氣。即便是拒絕人,餘晚的笑容也如春風般溫暖,令人生不起一點兒氣。

肖天煦作為遠雲派大師兄,肩負照顧師弟師妹的重任。

被婉拒了,他的心裏有幾分失落。

“道友保重,若是……”他勉強一笑。

始終站在餘晚身側一言不發的少年緩緩舉起了手。

纖細修長的手指間似乎有紅色的火光在跳躍。

不待肖天煦把話說完,餘晚就一把拉住了身邊少年的手。

肖天煦面色一僵,餘晚卻顧不得這些,急忙壓着聲音對着雲知歧道:“不是說在外頭不要輕易動火嗎?若是別人認出來了怎麽辦。”

“哦。”雲知歧應了一聲,乖乖把手藏進了袖口。

眉間卻有明晃晃的愉悅。

餘晚對着肖天煦歉然一笑,肖天煦壓下心底的情緒,面色坦蕩作別。

“師弟,可以放手了嗎?”餘晚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度,問道。

“你的手太冷了,給你捂捂。”雲知歧認真道。

望着少年溫柔的神色,餘晚竟然有一瞬間的愣神。

她感受到一股泡在靈泉中的暖和,卻又沒了鑽心剜骨的疼痛,十分舒服。

“好了。”雲知歧道。

餘晚的手被放開,仿佛還殘留着他的餘溫。

“師姐,我們進去吧。”小師妹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永元秘境乃一方空間,面積極大。

只有同時以靈力轉動入口巨型靈石之人才能被傳送到同一地方。

踏入秘境,衆人一驚。

入目是無邊無際的黃色花海,數不清的花朵在風中搖曳,看起來溫和而無害。

“是黃玲花啊師姐!”安子依尖叫。

修真界黃玲花甚是難種,從種子到花莖、花瓣無一不是有價無市。

黃玲花是元神丹的必需靈草,故而這百年來能制成元神丹的屈指可數。

這麽多黃玲花,得值多少靈石啊!

“據傳秘境之中,上等寶物之旁定有厲害的妖獸守護。”餘晚沉聲道,神識外放,絲毫不敢放松警惕,“大家小心。”

聽到她如此說,師弟師妹們也壓下了激動的心,仔細觀察起來。

除了不時拂過的微風,周圍寂靜無聲,連個飛禽走獸都不曾看見。

……在雲知歧懷裏呼呼大睡的火光獸除外。

餘晚的神識之中只有微微搖曳的無數黃玲花。

她收回神識,結了個結界,試探着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拔起一株靈草。

無事發生。

再拔起一根,她的肩膀突然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原來是雲知歧從乾坤袋裏翻出了裝靈草的籮筐。

他又将餘晚手裏沾着些泥土的黃玲花接過,安放在籮筐內。

餘晚晃了晃腦袋,看來此處并沒有什麽兇猛的妖獸。

“遇到即是機緣,大家跟我一起采摘吧。”餘晚道。

師弟師妹們發出一聲歡呼,放下了些許戒心,紛紛投入珍貴的黃玲花采摘中。

一個時辰後,衆人的乾坤袋內就多了一座座黃色小山。

餘晚呼了口氣,正打算稍稍休息一下。

忽然之間,腳下地動山搖,衆人身姿不穩,差點摔倒在地。

整片大地在瘋狂顫抖,餘晚明顯感受到腳下的土地在向上傾斜。

“快!抓住地面!”餘晚吼道,整個人低低地貼服在地面上。

“拿了我的東西,是不是也該有些補償?”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這道蒼老無比的聲音。

腳下的大地在以極快的速度升高,餘晚這才發現,他們降落之處,竟是一個浮島。

而她們身下,是浩瀚無垠的大海。

餘晚在狂風中艱難睜眼,卻被震撼地無以複加。

不,這不是浮島。

而是……神鲲之背!

鲲,可扶搖而上九萬裏。

“你需要什麽?”餘晚用蘊含靈力的聲音艱難問道。

極強的氣流吹拂在臉上,若是稍稍洩勁,時刻能把人吹入海中。

這是鲲在向上飛。

“你會知道的。”餘晚聽到鲲如是說道。

随着神鲲蒼老悠長的聲音,她的神識忽而陷入混沌,卻又在片刻逐漸清醒過來。

神鲲不見了,方才在秘境中發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

她好像站在了很高很高的地方,眼前是不停翻滾的白色雲霧。

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雲霧像是進了染缸的上等絞紗,逐漸被暈染地分外美麗。

餘晚無心欣賞這樣的美景,因為她的身體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無名鏡上顯示出神樹今日就要化神了,我們天界又要迎來一位神女了。”隐隐約約有道欣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竟然有人,餘晚急忙用神識探查。

可她的神識不知何時竟然變得無比雄渾磅礴,只需一念之間,方圓千萬裏均在神識籠罩之內。

這……不是她的神識?

“是啊,神樹自洪荒時代就在仙界紮根,如今庇佑三界已有十萬餘年。若是真能化出真神之身,就是當之無愧的仙界與神界之主了。”餘晚聽到另一人答道,此時這聲音無比清晰。

餘晚卻從心底感受到一股莫名不悅的情緒,她的腦海中驀然想起一道好聽的女聲:“哼,竟然将我說得如此之老。”

旭日東升,一陣微風吹來,餘晚只覺得惬意地很,想要把整個身子舒展開。

漸漸地似乎有人踏雲而來,慢慢向她靠近,可距她三十丈,一個個都再也前進不得。

越來越多的人停留在她的不遠處,烏泱泱地聚了一群。

餘晚只能看到他們烏黑的發頂。

他們一個個眼神興奮,語氣熱切,仿佛即将發生一件大事。

“墨神來了。”突然有人提醒道。

人群便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個個如寒蟬噤聲。

一個灰衣男子從人群主動讓出的道中緩緩走來,看似漫不經心卻渾身充滿了暴虐的氣息。

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低頭垂眸、身形佝偻的少年。

那少年只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看着比凡人的粗布麻衣還要差勁。

餘晚卻瞬間一激靈,那看起來卑微至極的少年,長着一張和小師弟雲知歧八分像的臉!

明明看起來和小師弟差不多大,可整個人卻瘦削極了。

粗糙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單薄地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

想起在神鲲背上發生的一切,餘晚心下一凜。

不,這恐怕就是雲知歧。餘晚又掙紮了一下,仍然絲毫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

“嗯?”墨神只是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那少年就恭恭敬敬地走到他身前,雙膝跪地,雙手撐在身前。

墨神揮了揮袖子,坐在了少年的背上。

豈有此理!餘晚心下大怒,她的小師弟何曾如此對人卑躬屈膝過?

如今竟然成了對方的人形座椅。

墨神一雙充滿陰郁的眼眸仰頭看着,一瞬間餘晚以為他看到了她。

只見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他是仙界最為黑暗的存在,光明的神祇們根本無法消滅他。

只要有神樹這般至純至明的存在,就有他這樣至邪至惡的存在。

天道向來如此。

即便他沒有神樹一般悠久綿長的神力,可他生來就為平衡世間力量。

或者說,他和神樹,同為天道之子。

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好的歸宿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餘晚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上升,被輕緩地打散,又被溫柔地凝聚。

神樹上方突然閃過一道極其耀眼的光芒,沒有任何人能夠直視。

連墨神也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神樹搖曳不止,紅褐色的小花低調地隐藏在綠葉中悄然綻放,純淨的神力如同雨水般降臨,潤澤着世間萬物。

一明眸皓齒的女子緩緩從空中赤足走來,雲彩化為天梯,謙順地臣服在她的腳下。

輕風陣陣,沁人心脾。她的容貌更是昳麗明豔,顧盼生輝,令人不敢直視。

“諸位,久等了。”朱唇輕啓,春風和氣,婉轉悠揚。

“恭迎神女。”人群齊刷刷地跪下,聲音響徹雲霄。

餘晚在她的體內,卻完全無法操縱身體。

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自發進行。

餘晚心下明白,她恐怕如今是在別人的身體之中。

可看着“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仍然趴跪在地上的少年,餘晚還是有些着急。

這個墨神看着有些可怖,若是雲知歧一直跟着他,恐怕十分危險。

“本座還缺兩位仙侍,可有人願意?”神女站在樹下,亭亭玉立,淺淺問道。

幾乎所有人都用熱切的眼神看着她。

侍奉神樹,乃是天大的榮幸。

且上天有好生之德,神樹更是如此。

“那,便你吧。”神女伸出手指輕輕一點,人群中一個男子被一股柔軟婉和的力量輕輕托起。

神女往前走到墨神身前十米,墨神握緊了雙拳。

可神女并未給他一個眼神,而是伸出了纖纖玉手指了指,“還有,你。”

她微笑着望向墨神百般淩辱的少年,眼眸中充滿慈愛與溫柔。

墨神的神色十分扭曲,卻仍是不情不願地起身後退。

不過眨眼之間,雲知歧模樣的少年便被神力溫柔地拉到神女身邊。

神女一念可令萬物生,短短一瞬,一座以神樹為中心的磅礴宮殿拔地而起。

諸神衆仙皆被送出門外,擡頭仍可望見。

神樹參天屹立,枝葉葳蕤,遮天蔽日。

雲遮霧繞之間,一座宮殿巍然而立,其匾額上書——

“榆晚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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