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劇組催得緊，明裏暗裏怪李呈耽誤進度。李薇不敢吱聲，挂了電話就去薅人，親自開車送李呈去片場。
雖然和張簡接觸不多，但他的為人李薇早有耳聞。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李呈性子軟，近來還有點神叨叨，她實在不放心。
“你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戲了？”進門就發覺李呈的黑眼圈更重了幾分，李薇眉頭輕蹙：“你以前不愛熬夜的，不是我說你，咱們靠臉吃飯，不能年紀輕輕就一副腎虛的模樣，要是被拍了傳網上，指不定又傳出什麽離譜的東西。”
李呈打了個哈欠，半個身子埋進衣櫃。
他迷上打游戲，短短幾天，從一個勤勤懇懇的皇帝變成了一個網瘾少年。
日夜颠倒，欲罷不能。
李薇絮絮叨叨好半天，李呈左耳進右耳出：“不就是演戲。”
那能有多難。
他在攝政王的淫威之下蟄伏多年，靠得就是出神入化的演技。
當皇帝的，沒別的優點，就是能伸能屈。
他越是讓李薇放心，李薇就越不放心。
配車被公司收回，李薇只能向朋友借車，去了劇組先向導演道歉，聽對方陰陽怪氣好一通，臨了，撂下一句：“要是演不好就盡早識相走人，別死皮賴臉耽誤事。”
“您放心。”李薇賠着笑臉，對他的言外之意充耳不聞：“我一定好好督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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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找到李呈，見他又在玩游戲，過去的憐愛化為烏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怎麽又玩起來了，你以前可不這樣，馬上開拍了，劇本你看了沒有？”
“看了。”李呈頭也不擡，滿地圖追張飛。
“光看不行，臺詞得背下來。”李薇苦口婆心：“咱們不是天賦型演員，就得笨鳥先飛……”話音一轉：“你老追他幹什麽，推塔啊，推完我陪你把劇本順一遍。”
“不用。”李呈道：“我背下來了。”
“別糊弄我。”李薇不信：“那麽多詞你都記住了？”
李呈嗯一聲，将張飛亂刀砍死在塔下。
幾頁紙而已，比他背過的書差遠了。
那天的新聞還在發酵，其中自然少不了張簡推波助瀾，李呈人人喊打，寥寥幾個粉絲在路人強大的沖擊下很快退出戰局。
李薇原本做好了應對方案，可如今不大用得上了，雖說風評變差了，熱度卻高居不下。
李呈近來癡迷游戲，對網絡上的聲音沒之前那麽關注，李薇掂量再三，決定放任不管。
黑紅也是紅，萬事都等劇播出時再說。
她看過劇本，知道男二號在劇裏的人設有多讨喜，只要不大改，即便是李呈的演技，也能通過人設吸到一大波粉，到那時候，再将她手裏的東西放出來，舊事重提，趁機賣一波慘，事半功倍。
李薇深谙娛樂圈生存之道，如果不是良心尚存，即便李呈唱跳雙廢，她也有信心将他扶上去。
不敢說一線，起碼不會有現在這麽糊。
說來也怪，娛樂圈裏漂亮的人比比皆是，可她第一眼見到李呈，就跟着了魔似的堅信他一定能紅。
今天第一場就是李呈的戲，兩男争一女，也是李呈最高光的戲份。
張簡叫來助理，低聲吩咐了什麽，随即朝另一端妝發好的李呈看去。
女主演正在醞釀情緒，擡頭看見李呈，朝他淺淺一笑。
這個鏡頭沒他什麽事，純粹起到一個背景板的作用，只需要在男女主争執時，側身擋在女主面前，不需要什麽演技，可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鏡頭，讓李呈那天被導演指着鼻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進度已經耽誤了，那天過後，導演果斷删了李呈的戲份，鏡頭只帶到了他的手。
順利通過。
“今天狀态不錯嘛。”女主的扮演者許姍姍拿過上屆電影節最佳新人獎，比李呈大幾歲，五官單看普通，拼在一塊別有韻味，氣質絕佳，出道六年，手持兩部大熱劇，去年的電影拿獎無數，雖然和影後失之交臂，卻是近幾年最年輕的提名者。
張簡私底下一直有在向她示好，許姍姍視而不見，反對李呈客氣有加。
李呈微一颔首，對許姍姍的客套照單全收。
下場沒他什麽事，正翻劇本，手機嗡地震了一下。
仍是他的便宜弟弟。
不堪入目的字眼映入眼簾，李呈眼睛眨也不眨，直接挪進黑名單。
許姍姍被叫去補妝，李呈閑來無事，切進游戲。
匹配玩家時，在對面陣營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角色。
目光微斂。
獵殺開始。
棚裏開了暖氣，李呈脫了羽絨服，只穿着拍戲時的黑色西服，用發膠固定住的頭發散下來兩簇，斜斜地搭在右邊眉骨上。
李呈的五官生得柔和，只一雙眼睛妩媚多情，平時唯唯諾諾，怯生生的像兔子，看着格外好欺負。
他獨自坐在角落，手起刀落。
後背突然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手一抖，大招放空。
“誰讓你坐這的？”
李呈掀下眼皮，見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臉圓，眼睛也圓，兩只手上各提了幾個袋子，對着李呈橫眉豎眼。
“長沒長眼睛，不知道自己擋路了？”
李呈回憶了一下，尚沒把這張臉對應上，那邊張簡突然叫了一聲。
女生揚聲應下，翻出眼白，狠狠剜了李呈一眼。
收回目光，在心裏記住這張臉，忽聽一聲：“你一個刺客，老追張飛幹什麽？”
擡頭見是程睿，劇裏的男主角。
鳳眼狹長，為了彰顯人設，剃頭抹黑，很符合劇裏保镖的形象。眼珠子轉了一圈，從屏幕上挪開，滿臉納悶地和李呈對視：“你會玩嗎？”
“會。”
“會你還追他？”程睿對此持懷疑态度：“你又打不死他。”
李呈倒在血泊，言簡意赅地對他道：“有仇。”
程睿問：“你認識他？”
李呈答：“不認識。”
好一會兒，程睿才慢慢琢磨過來，蹲在李呈身旁，耐心向他解釋，此張飛非彼張飛，說他菜的張飛現在可能已經改名不玩張飛了，他這樣對張飛是不公平的。
李呈睨他：“你看我像傻子嗎？”
不好說。
程睿問：“那你追他幹什麽？”
“高興。”
“……哦。”定一會兒，摸了摸猕猴桃一樣剌手的腦袋，拿出手機，對李呈道：“加個好友吧，咱們組隊一起玩。”
審視的目光落在程睿臉上，上下打量，似乎想看出他夠不夠資格跟他一塊玩。
未等他答話，一聲“睿哥”先将思緒打斷。
剛才撞了他的女孩兒拿着咖啡跑來，和先前對李呈的态度天壤之別：“簡哥請喝咖啡，特意沒給你加糖。”
“謝了。”程睿手伸到一半，突然頓住：“就一杯？”
女孩兒斜看了眼李呈，沒做聲。程睿手指微蜷，掂量幾秒，收回來，笑着說：“我最近睡眠不好，醫生叮囑要少喝咖啡，給李呈吧。”
女孩兒看起來不太願意，很輕的哼了一聲，嘴裏嘟嘟囔囔，埋怨李呈摳門，愛占便宜。
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程睿摸摸鼻尖，有些尴尬。
張簡春風得意，連帶着工作人員都嚣張起來。
誰都知道李呈是個沒脾氣的廢物，不僅ng耽誤進度，連句好聽話都不會說，幾個主演挨個請客，連群演都沒落下，就連身為男三號的張簡都請了好幾次咖啡，李呈一點表示都沒有。
她和張簡同仇敵忾，一向看李呈不順眼，這是故意在給他難堪。
其他人聞聲朝這邊看過來，誰都沒說什麽，張簡正和導演說話，見狀嘆氣，佯裝為難：“怎麽又鬧起來了。”
張簡在李呈那吃了虧，衆人都看在眼裏，他不聲不響，一來就請喝咖啡，在其他人看來，自然是李呈不知好歹。
搶了人家的角色，給了人家一耳光，張簡大人大量不和他計較，他反而蹬鼻子上臉。
李薇從外邊回來，出于職業敏感，立即察覺到空氣裏彌漫着不同尋常的氣氛。
許姍姍剛好下戲，迎面看見李薇，微笑打了聲招呼。
她最早也是啓悅挖掘的，被李薇帶過幾天，有點交情，見李薇心不在焉尋找着什麽，主動說：“他去換衣服了。”
李薇點點頭，這才想起來祝賀她提名。
“謝謝。”許姍姍撩了下頭發，冷不丁道：“聽說你從啓悅離職了，這是真的嗎？”
那天從啓悅離開，李薇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發解約聲明。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擔心被有心人利用，将解約和李呈掌掴張簡的事聯系起來做文章。
聽許姍姍這麽說，當即便狐疑起來，懷疑啓悅跟她玩文字游戲。
看出她的警覺，許姍姍解釋說：“你不在的時候李呈和張簡的助理起了點小沖突，她說你和李呈一塊從啓悅離開了。”
李薇蹙了下眉，心裏大概有了數。
一個小小的助理，如果沒有授意怎麽敢随意亂說。從片場的氣氛和衆人的态度來看，原話或許要比許姍姍說的難聽得多。
“姐。”許姍姍道：“啓悅這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以你的能耐，留在啓悅實屬屈才了。”四下無人，許姍姍攏了頭發，試探道：“我最近剛好想做些變動，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塊去喝杯咖啡。”
當年許姍姍出走的不算順利，啓悅死活不放人，如果不是新東家出面付了違約金，加上李薇從中周旋，她恐怕已經改行了。
啓悅對李薇實在算不上好，但凡帶出點成績的藝人都得挪出去，最後都替他人做了嫁衣。
許姍姍上前一步，轉暗示為明示：“咱們萬事好談。”
沉默良久，李薇終于開口：“我目前還沒有換藝人的打算。”
“先別急着拒絕。”許姍姍收攏衣領：“反正你遲早要找下家，考慮考慮。你的本事，吊死在李呈身上太可惜了，我很有誠意的。”
香水沁鼻，随着許姍姍後退的動作在空氣中彌漫。
她淺淺一笑：“那我先走了，再見。”
外頭在放飯，偌大的攝影棚只剩遠處幾個工作人員。李薇頓了須臾，邁步向前。
走過轉角，突然一頓，聽見一聲：“你應該答應她。”
見是李呈，李薇不由一咯噔：“你聽見了？”
他妝發完整，黑色西服襯得他愈發高挑，眼睛從手機屏幕挪開，怯懦的氣質一掃而空，神态倨傲，斜看過來時竟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
“一字不落。”
“因為你我都讓啓悅掃地出門了，說這種話你還有沒有良心。”李薇抱着手臂，沒繃多久便開始嘆氣：“放心吧，我不會扔下你的。”
李呈收起手機，睨她半晌，終于，下巴輕點，說：“很好，你成功通過了我的考驗。”
李薇久久無語。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才過了一日，她對李呈就已經很刮目相看了。
轉性轉得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怪讓人不安的。
李呈上前兩步，拍拍她的肩膀，也讓她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李薇扯動唇角，心想上回的醫院不夠權威，換一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