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來了這些天，李呈總算明白，這是一個不能随意打人耳光的時代。
流言蜚語無孔不入，即便張簡得罪他，他也不能把張簡拉去菜市口砍了。
但沒關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把張簡的名字存進手機備忘錄，想了想，将許姍姍也一塊加進去。
撬他牆角的人一樣可惡。
李呈的戲删删減減，正經算起來，還不如男三張簡來得多。
男二號名存實亡，幾乎淪為他們的背景板。
李薇試圖讨說法，被導演一句“不高興就別演了”打發回來，轉頭對上張簡幸災樂禍的臉。
老東家在這時翻臉，不顧當初的約定，在解約傳聞發酵最猛烈之時，扔出一則聲明，證實了這個消息。
李薇氣急敗壞，沖去啓悅讨說法，與此同時，李呈擡手接住了許姍姍揮來的巴掌。
“卡！”
導演氣沖沖走過來，對着李呈劈頭蓋臉地說：“誰讓你接的！你的臉金貴，打不得是不是？”
許姍姍為難道：“要不還是借位吧。”
“借什麽位借位，你當觀衆是傻子，這麽明顯的借位看不出來？”扭臉沖李呈咆哮：“讓你拍戲不是讓你當少爺來了，能拍拍不能拍趁早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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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有人拿手機錄下這一幕，張簡雙臂環胸，歪頭囑咐助理幾句，助理點點頭，從另一邊繞出去。
許姍姍面露難色，同李呈商量：“我輕點打，我們配合一下，争取一次過。”
李呈看她一會兒，眉頭蹙得很深，倒沒說不行，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挨了許姍姍三個耳光，每一次都結結實實打在臉上。
他初來乍到，但不是傻子。
別人挨打都借位，到他這突然要追求真實感。
李呈懂，這叫打擊報複。
許姍姍戲感一向很好，今天不知怎麽，情緒始終差點意思。
又一次ng。
許姍姍很是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搞的，就是進不了那種憤怒的情緒，你的臉還好嗎？”
半邊臉腫起來，化妝師忙上來補粉，被李呈擡臂擋去一邊。
“進不了情緒？”他問。
許姍姍自責點頭，對導演道：“要不先拍下一場，我醞釀一下找找感覺。”
導演正猶豫，一記響亮的耳光頓時響徹整個錄影棚。
李呈轉動手腕，問：“進去了嗎？”
“你幹什麽？”許姍姍眼裏蓄起淚花，難以置信道：“我又不是故意打你的。”
李呈好聲好氣：“我在幫你找情緒。”
許姍姍哽住。
“這是幹什麽。”導演總算反應過來：“你一個大男人跟女孩子動手，你還要不要臉！”
“不是動手。”李呈糾正他：“是找情緒。”
情緒倒是進了，可二人各腫着半邊臉，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只能壓後先拍其他人的戲份。
助理拿了冰塊給許姍姍敷臉，見有多的，就拿了一些去隔壁。
推門一怔，問李呈：“你怎麽沒敷臉？”
李呈頭也不擡，兩只手指靈活走位，許姍姍遲疑着往裏邁，一聲陡然響起的“菜逼”讓她再次僵住。
意識到這句話并非對她說的，許姍姍仍舊沒敢往裏走。
“我想跟你解釋一下。”她道：“我剛才真的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李呈眉頭緊蹙，帶着惱意，又一句：“菜逼。”
許姍姍覺得李呈有點不正常，轉身想走，又頓住，問李呈：“你是不是不會罵人？”
李呈擡頭。
過了一會兒，打開備忘錄，删掉了許姍姍的名字，同時問：“吃方便面沒有調料包真的這麽惡毒？”
許姍姍點頭：“挺惡毒的。”
“還有比這更惡毒的嗎？”
許姍姍想了想：“買方便面只有調料包？”
雖然不懂，但聽起來好像很厲害，李呈照她說的發出去，對面果然偃旗息鼓。
“他說什麽？”許姍姍問。
李呈看一眼：“他說我是小學生。”
等李薇接到消息趕來，李呈正神叨叨地對許姍姍說：“不打不相識。”扭頭又嘀咕：“有機會封她做皇後。”
許姍姍也才二十出頭，不比李呈大幾歲，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打耳光，雖說是個誤會，還是問：“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故意的，那幹什麽還要打我？”
“我在幫你。”
“幫我？”
李呈說：“幫你進情緒。”
她從業這麽久，頭一回讓人拿自己的話噎死，好半晌，才狐疑開口：“你是不是因為薇姐的事報複我？”
李呈微笑：“怎麽會。”
“那你幹什麽把我的名字寫進備忘錄？”
李呈瞥過來：“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許姍姍讓他神叨叨的口吻唬得一怔，真就不問了。
離開啓悅對李薇來說其實并不算什麽天大的事，她的人脈掌握在自己手裏，一直精心維護的很好。
在老東家碰了壁，得知李呈和許姍姍杠上了，匆匆忙忙趕回來，又似乎不是那麽回事。
他們相處和氣，并不似李薇想的那般劍拔弩張。
查看了李呈的傷勢，只是腫了，沒什麽大礙，叮囑幾句又匆匆離開，說是約了什麽人。
“你真走運。”許姍姍有些羨慕地望着李薇離開的背影：“要是我也有薇姐那樣的經紀人就好了。”
“你經紀人不好？”李呈舉着冰塊，沒一會兒就偷懶扔去一邊。
許姍姍眸色暗下來：“我……”
“姐？”助理小周探頭進來，提醒她：“該走了。”
許姍姍摸摸臉頰：“你沒說我的臉腫了嗎？”
小周瞥了眼李呈，将門推開：“說了。”
李呈看過來，許姍姍已經放下冰塊站了起來。
察覺到她傳達出那股似有若無的抗拒，李呈出聲詢問：“你不想去？”
許姍姍抿唇未語，小周忽地清了清嗓子，她才說：“沒有。”
手指穿過長發，撥了幾縷，擋住了略腫的臉頰，對李呈道：“那我走了，明天見。”
李呈點點頭，又将臉埋下去。
晚上只有一場戲，李呈仍是背景板。
李薇趕不回來接他，讓李呈自己打車回去。他們拍戲的地方偏僻，租了郊區的一個大牧場。
棚裏聽不見外面的動靜，出來才發覺在下雨。
不遠處亮着一排小燈，十來個女孩兒站在一塊，有幾個沒打傘，見有人出來，便推搡着往前擠了擠。
喊的是張簡的名字。
有眼尖的認出是李呈，改口說了句不好聽的話。
都是些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大晚上的不知怎麽找來這裏。
李呈拉上羽絨服，邁下臺階，從她們面前經過時有什麽東西迎面朝他潑過來，熱水在零下幾度的氣溫裏冒出白氣，一剎便消弭在了小雨裏，混着一聲不知從誰嘴裏喊出來的：“你怎麽還不去死啊！”
帽子擋住了潑來的水，順着羽絨服流向地面。
李呈轉頭，看向這群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兒：“喜歡張簡？”
“不然呢，喜歡你嗎？”
人群裏發出幾道嗤聲，有聲音嘀咕：“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也配和張簡比。”
李呈雙手插兜，五官藏在兜帽下，将她們挨個看過去：“都是人，怎麽不能比。”
女孩兒哼了一聲，正待開口，忽然被李呈喝住。
他拿手抵在唇邊：“在這裏不要大呼小叫，要當心，不要打擾別人休息。”
“荒郊野外哪有其他人。”
“你們不知道嗎？”李呈匿在陰影裏，嗓音陰森：“這裏之前死過人，也是這樣的雨天，附近的村民特意過來叮囑過，讓我們每天去祭拜一回，一次都不能落下，否則……”
“否則什麽？”
李呈賣了個關子：“否則不堪設想。”
女孩兒們面面相觑之際，劇組來時挂在樹上用以照明的燈适時閃了一下。
“你們看。”李呈這時說：“他們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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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簡故意磨到程睿收工，本想和他一塊出來，借機秀一波人氣。
外面黑黝黝一片，安排來探班的粉絲不知去向。
他望向助理，後者同樣一臉茫然。
“真夠冷的。”程睿對張簡的心思一無所知，跺跺腳：“我車來了，先走了。”
牧場不遠有個小破廟，看老舊程度，應該留了許多年，房頂的瓦片破破爛爛，雨從外面滲進來，嘀嗒嘀嗒響個不停。
李呈讓一群女孩兒圍在中間，一邊等雨停，一邊聲情并茂講述了一個男明星經受網暴，化身厲鬼，順着網線挨個找罵過他的人複仇的故事。
手機的微光在李呈漂亮的臉上投下一層詭異的光影，他個子不算太高，在遍地一八零的娛樂圈實屬不夠看。
但因圍着他的是群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個子小小的，是以沒能将他擋住。
樹影重重疊疊，不遠處的陰影裏不知何時停了輛通體漆黑的邁巴赫，後座的車窗降下來，探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靜靜地，望着微光傳來的方向。
不早了，李呈講到最後，突然停住，被燈光投射的近乎詭異的臉僵硬地朝四周扭動，忽然說：“你們聽見了嗎？”
“什麽？”
他蹙緊眉頭，欲言又止：“我去看看。”
女孩兒們臉色煞白，在古怪的氣氛裏緊張地互相挽住身邊的人。
雨還沒停。
李呈拉上兜帽，在門口停了一下。
四周黑黢黢的，路上泥濘，濺起的水滴帶着泥土，來時便弄髒了他的褲腿。
寒風凜冽，他回頭沖擠作一團的粉絲們露出一個鬼氣森森的笑：“我很快回來。”
不等她們回應，邁步走進雨裏。
看方向，是朝公路上走。
車裏傳出一聲低笑，升起車窗，片刻後道：“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