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別說打車，就是個鬼影李呈都沒在附近看着。
黑燈瞎火根本看不清路，左右已經髒透了，幹脆破罐子破摔，每一腳都剛好踏進水窪裏。
濺起的水花啪啪響，褲管濕漉漉貼在皮膚上，李呈彎腰扯了一把，身後乍然亮起一道遠光。
是車燈。
遠遠的一直延伸到李呈面前，照亮了他腳下的路。看不清車型和牌照，大約是附近的村民。
遲疑着要不要過去搭個車，身後這時傳來一道汽笛聲。
李薇來了。
降下車窗，隔着十來米的距離高呼李呈的名字：“發什麽愣。”
轉頭的功夫，方才的車就已經開走了。
收回目光，轉身朝李薇走去。
他算着時間，覺得效果差不多到了，問李薇有沒有劇組工作人員的電話。
“做什麽？”
“他們之前用來寄存道具的小破廟裏有幾個粉絲。”李呈打開游戲，擡頭對上後視鏡裏睨過來的目光，咧嘴一笑：“張簡的粉絲。”
不管誰的粉絲，出了事情一樣要負責任。
李薇聯系了工作人員去接人，叮囑李呈不可以這樣。
Advertisement
李呈嗯嗯啊啊，眼睛一刻都不肯從屏幕上挪開。
換作別的也就罷了，知道他沒聽進去，李薇不得不将車停下，奪了他的手機，重複道：“不可以吓唬粉絲，聽見了嗎？”
“不是我的粉絲。”
“誰的都不行。”李薇嚴肅道：“幾個年紀不大的小粉絲，是非觀都沒完全建立，拿水潑你是他們不對，可你是藝人，接受了鮮花和掌聲就不可避免要承擔這些，不管是誰的粉絲，吓唬人都不對。”
李呈蹙起眉頭：“沒有鮮花。”
只有熱水。
“……會有的，我只是打個比方。”
“萬一他們拿的不是熱水是硫酸呢？”李呈問。
李薇啞了片刻，李呈趁機拿回手機，順勢賣了個好：“知道了。”
牧場的租期快要到了，趁着天好，導演想将戲份集中在下午之前拍完。
幾個演員早早就到了，李呈不是最後一個，他來的時候，張簡還堵在路上。
為了防止泥水弄髒戲服，李呈低頭走的小心翼翼。
轉場時，有人在一旁叫他的名字，擡頭見是昨天夜裏聽他講故事的粉絲之一，輕磨臼齒，露出微笑：“你們好。”
“你怎麽言而無信！”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什麽意思？”李呈佯裝詫異：“什麽言而無信？”
聽女孩兒氣沖沖說完經過，李呈更加詫異。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李呈道：“我昨天收工就立刻回去了，你是不是弄錯了？”
女孩兒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凝固了。
工作人員在叫了，李呈回頭看了一眼，抱歉笑笑：“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得去忙了，再見。”走出幾步，驟然停住，回頭說：“小姑娘來這裏不安全，我們下午就走了，你們也快點回家吧。”
轉過身，唇角淺淺上揚，眼底的狡黠沖淡了眉眼間端出來的老成，終于有了點這個年紀該有的神态。
“今天狀态不錯。”
李呈搭了許姍姍的車，轉場的路上再次碰見那幾個小粉絲，個個蔫頭耷腦，一副被霜打過的模樣。
李呈沒回答，偏頭瞥見許姍姍手腕上一閃而過的淤青，目光一定，問：“你怎麽了？”
許姍姍扯扯袖子，神态有些不自然：“沒怎麽。”
“姐，你看熱搜。”小周從副駕回頭，适時将話題岔了過去。
李呈片場掌掴許姍姍的話題高居不下，短短一周，他就兩次因為打人耳光被送上熱搜。
現在的李呈就如同網絡上的過街老鼠，但凡有人提及，下面必定罵聲一片。
當初選秀曝光最大的時候，恐怕都不如這兩個耳光打出的熱度高。
“這怎麽……”許姍姍下意識解釋：“不是我做的。”
李呈看了眼挂在熱搜上的照片，評價道：“拍得還行。”
很有威勢。
“要不我上去解釋一下？”
說話時，袖子從手腕滑下去，露出的淤青觸目驚心。
李呈再次被吸引目光：“有人欺負你？”
許姍姍怔住。
她在李呈眼裏看出了訝異和袒護，那些如影随形的噩夢在唇齒間徘徊，有一瞬間，險些脫口而出。
“那不是磕的嗎？”小周突然開口：“下雨路滑，可吓死我了。”
許姍姍倉惶垂眼，避開了李呈的目光。
視線擦過小周，略做停留後向後靠去，打量的目光最後停在許姍姍臉上，片刻後，李呈才淡淡應道：“是得當心。”
.
最後一場戲拍完李呈就殺青了。
事實上，這場戲拍不拍都不影響劇的整體效果，他從深情男二一步步被删成了可有可無的背景板，永遠活在男主和女主的嘴巴裏。
居家吵架必備之工具人。
反而是張簡，人設大改，從惡毒男配一躍而上，先是和女主求婚成功，後在婚禮上選擇成全她和男主，這些原本應該是李呈的高光戲份全部落在了張簡頭上。
李薇氣憤不已，李呈卻沒事人一樣在網上刷帖。
“你就不生氣？”
“生氣。”李呈對電腦生疏，兩根手指艱難戳在鍵盤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總有一天，我會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李薇一時啞然。
覺得有必要給他找個新醫生了。
想起正事，啪一下扣上他的筆記本，無視李呈不滿的目光，同他商量：“我想過了，經紀公司合約苛刻，分成大多都不合理，我手上有些資源，帶你足夠了，咱們先把知名度打開，你覺得怎麽樣？”
李呈擡起頭：“沒有公司願意簽我？”
還真讓他說中了。
名氣和口碑雙雙爛進泥裏，加上前東家反踩一腳，這時候根本沒有公司願意出來接盤。
“你看着辦。”這時的沉默無異于默認，李呈的注意力卻并不在此，掀開筆記本，忽然問：“你知道許姍姍怎麽了嗎？”
“許姍姍？”李薇奇怪道：“她怎麽了？”
思索片刻，搖搖頭：“沒什麽。”
對網上的罵聲，李薇仍舊選擇采取冷處理的方式。
他們目前沒有經紀公司，正愁沒有曝光，接連兩個熱搜，極大的增加了李呈的曝光度，再提到他，起碼不會查無此人。
被罵不可怕，可怕的是罵都沒人罵。
托這兩個熱搜的福，還真有節目組聯系李薇，雖說是為了博眼球，但總算來活了。
一個地方臺的真人秀，起初也輝煌過，這幾年逐漸沒落。
為了吸引觀衆，劍走偏鋒，一口氣請了李呈上部戲所有主創，話題拉滿，預告放出去沒多久，就有投資商主動找上門。
來人帶着合同，開門見山，要做節目唯一贊助商。
打出名氣的藝人節目服裝大多由品牌贊助，李呈向來沒有這個待遇，李薇不想他在張簡面前吃癟，下狠心購置了一套。
拿到小票時，心仿佛都在滴血：“從你通告費裏扣。”
李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說罷便去扯衣服上的吊牌，讓李薇眼疾手快地制住：“別碰！”
錄制那日，李呈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許姍姍。
她憔悴很多，仿佛被抽幹了精氣神，獨自坐在角落，薄薄一片，幾乎瘦成了一張紙。
“你來了。”見李呈進來，強擠出笑容：“抱歉，這幾天太忙了，沒時間跟你打游戲。”
李呈驟然俯身，把許姍姍和其他工作人員均吓了一跳。
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李呈愛扇人耳光。
“怎麽了？”許姍姍遲疑。
“你……”李呈眯起眼睛，狐疑地在她臉上審視。
這時，門從外面打開，張簡人未到聲先至。
他剛接了部大制作，人生第一部男主戲，和當紅流量花搭戲，剛簽了意向約，就按耐不住放出消息。
戲還沒拍，他的流量夢已經先開始了。
談話因張簡的到來被迫中斷，李呈沒有自己的化妝師，分到了臺裏新來的實習生。
實習生下手重，打了層底就被一旁的許姍姍叫停。
李呈皮膚白，唇珠豐潤，給多了未免顯得妖氣。
雖然風評不好，臉卻實在沒得說。
最早選秀的時候他就是憑借顏值圈粉，只是差了點氣質，靜态還好，動起來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錄制時，主創挨個介紹自己，輪到許姍姍，主持人忽将話題引向剛剛後臺發生的事，鏡頭立刻給到李呈，自然而然地延伸出最近的網絡風向。
“拍戲追求真實感，我們正常拍戲，不知怎麽曲解的那樣離譜。”許姍姍笑盈盈：“說來也怪，我們劇組一向嚴格，拍戲內容絕對保密，不知道是誰這麽可惡，竟然拍這種東西去誤導網友。”
張簡的位次僅次于男女主，和程睿一人一邊，分別站在許姍姍身邊，驀地，聽見一句：“你說是吧，張簡。”
他淺淺笑着，不顯山不露水，倒十分符合網絡上的豪門少爺人設。
張簡最早出圈就是一篇“不紅就只能回家繼承家産的帖子”，娛樂圈各種人設司空見慣，有賣慘賣努力還有狂吃不胖的，第一回見有炫富的。
獨樹一幟，還真給他吸了一波粉。
游戲環節，自由組隊。
許姍姍扭頭去找李呈，被張簡搶先，先她一步站在了李呈面前。
“我們一組，可以嗎？”
禮貌，客氣，李呈沒有拒絕的理由。
輸的一組要接受跳水的懲罰，李呈是個旱鴨子，他們頭一天拍戲張簡就知道了。
游戲簡單，不費腦子，費體力。
李呈和張簡被迫去往一間換衣室，餘光瞥見李呈衣服內襯未拆的吊牌，張簡勾唇一笑，趁四下無人：“珍惜你最後一次上鏡的機會吧。”
李呈放好衣服，站直了還是差他幾公分，張簡約莫得有一八三了。
無言地從他裸露的上身掃過，無聲勝有聲。
張簡蹙眉：“你什麽意思。”
李呈好整以暇：“我什麽都沒說。”
是什麽都沒說，卻比說了什麽還要髒。
張簡攥着他的手腕往後一扯，正要發作，換衣間的門突然被敲了兩下。
工作人員催進度，問他們好了沒有。
“來了。”李呈應了一聲，對張簡說：“你再不松手我可叫了。”
“你敢！”
李呈啧一聲，糾正他：“這時候你應該說，你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你有病吧！”張簡一把将他甩開。
“你才有病。”李呈意味深長地瞥向他：“有空多練練吧，看你虛的，還豪門少爺，哪個豪門不給你飯吃？”
眼睫垂着從張簡上身掠過去，鼻子裏哼出輕蔑的音，沒給張簡反應的機會，立刻開門，迎面撞見一個西裝革履，明顯不是工作人員的年輕男人。
對方恰好朝轉頭，臉上挂着淺淺的笑。一旁等候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叫他陳助：“您怎麽到這來了？”
李呈繞過去，聽見那人說：“有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