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李呈不允許任何人質疑他的酒量。

一開始,大家還算其樂融融,數月的拍攝早就混得不能再熟,起初有些人還因為網上的言論對李呈懷有一些偏見,相處下來,發覺他其實沒那麽讨厭,起碼長得很招人喜歡。

雖然有時會神神叨叨自說自話,但并不妨礙他帶衆人殺進峽谷報仇血恨。

跟他打過游戲的都知道,李呈在峽谷有個仇人,不管那張皮下頭究竟是誰,但凡披了張飛,勢必要遭到李呈追殺。

隊裏更是不允許出現這個角色。

酒過三巡,不知道誰先提出,要開一局游戲。

5v5對抗。

對方陣營裏有人習慣性選了張飛,被李呈滿峽谷追着跑,游戲裏沒分出高低,二人又誰都不服誰,因此開始拼酒。

傅燃在一旁好言相勸,試圖阻止。王豫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僅讓人又擡了兩箱過來,甚至按住傅燃,在邊上拱火。

紅的啤的白的擺了滿滿一桌,李呈喝一杯王豫就倒一杯,完全是奔着灌醉他去的。

傅燃急得團團轉,三番五次想要搶李呈的酒杯,被陳助理阻止。

小吳在一旁看着,不太放心,問陳助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王總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陳助理開了瓶酒,從夾縫裏遞過去,對小吳道:“我現在教你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助理。”

即便是酒仙在世也架不住他們這麽灌。

王豫和陳助理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倒酒,一個開酒,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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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李呈豪邁踩上凳子,已然有了控制不住的趨勢。

小吳想了想,想了又想,覺得這樣做實在太對不住李呈,不想和他們同流合污,便趁二人不注意,轉身去了隔壁。

再回來時,李呈正一腳踩着凳子,一腳踩着桌子,氣勢如虹地自己灌自己。

和他拼酒的人已經倒了,一群人圍着李呈起哄,說他比酒仙還牛,将他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傅燃被擋在人群之外,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将門推開,小吳連忙讓到一旁。

皮鞋踩在地板上,聲音遠不如他們起哄的動靜大。傅燃第一個回頭,目光微凝,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來人高挑,五官深邃,一身黑衣給人一種極致的壓迫感。

這張臉并不陌生,財經頻道時常會報道和他相關的新聞,但除了在財經雜志上,傅燃還是頭一回見到本人。

比照片視頻裏的壓迫更重。

黑眸一掃,傅燃便下意識讓了一步。

正給李呈開酒的王豫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後背陡然升起一股涼意,幾乎和陳助理同一時間停下手上的動作。

這種感覺可太熟悉了。

周圍的聲音漸漸消失,李呈哈了一聲,放下手裏的酒瓶,豪邁抹嘴,大笑:“你們這群廢物!說了我是千杯不醉,你們偏不信,慫了吧。”

滿屋子的人裏沒一個應他的,世界在一剎那安靜,廳裏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住了。

王豫略顯懊惱地退後兩步,心道草率了,只顧着留意傅燃,竟忘了小吳那個叛徒,李呈還沒灌醉,他來的未免太早了。

李呈納悶掃過衆人,察覺古怪,轉身循着他們看的方向望過去。

視線觸碰的瞬間,李呈心都險些不跳了。

酒勁上頭,在寂靜的空間裏打了個不合時宜的嗝。下意識捂住嘴,震驚又倉惶地同王晏之對視。

“下來。”森寒的聲音一出,廳裏的氣溫瞬間跌至零下。

在刀山血海裏厮殺出來的人,和生于和平年代的總是格外不同,讓人感到莫名的畏懼和壓力。

李呈也不例外。

他是深宮裏養出的小皇帝,沒上過戰場,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時常讓這個眼神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尚在震驚裏不能回神,那聲音又道:“我只說一遍。”

李呈對這語氣十分敏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照他的話做。

老老實實從桌子上下來,難以置信,不肯接受,想他一定是喝多出現了幻覺。

黑眸微冷,看着乖巧站在一旁,将眼睛眨了又眨,明顯喝醉了的李呈,王晏之再次沉了嗓音:“都出去。”

王豫舒了口氣,如蒙大赦,趕緊招呼衆人離開。

“小呈……”傅燃猶豫着開口,讓王豫一把拽住,同陳助理一人一邊,拖走了。

小吳在身後體貼地為他們關了門。

李呈像是受到驚吓,打嗝打得停不下來,眼睛睜得老圓,又驚又懼地望着眼前的人。

這是夢,這一定是個夢!

廳裏安靜無比,王晏之仿佛聽見了李呈劇烈的心跳。

都敢教唆宮人給他下毒了,還是這麽怕他。

“像什麽樣子。”王晏之剛一開口,李呈猛地一哆嗦,竟然仰頭向着桌子直直栽了下去。

王晏之瞳孔劇縮,快步上前,在李呈一頭磕向圓桌之前将人接住。

昏死過去之前,李呈心裏尚還懷着一絲僥幸,想他實在喝太多了,等酒醒了,王晏之大抵就不見了。

意識模糊之際,聽見一聲低嘆,罵他沒出息。

李呈悲憤又委屈。

狗賊就是狗賊,夢裏都要教訓他。

這一覺睡了太久,李呈躺在酒店套間的大床上,夢見自己被關在一間小黑屋裏,周圍堆滿了書籍。

那麽黑的屋子,只給他點了一盞燭臺,他抄了一本又一本,從天黑到天明,哭得嗓子都啞了,眼睛也看不清了。

抄不完,根本抄不完。

接着畫面一轉,他伏在殿外的長凳上,屁股涼飕飕的,直往裏灌風。

身後立着個颀長的人影,手裏握着根藤條,四周烏泱泱站滿了人,他們都在看他。

他可是一國之君!怎受得這等奇恥大辱。

李呈攥着被子,将臉埋下去,睡着了也在嗚咽。

他父皇都不曾這麽對過他。

隔壁,王晏之一直留意房裏的動靜,聞聲擡手,止住了陳助理的自我反省。

少頃,将手放下,淡淡道:“常盛的項目你來跟,這裏不用你了。”

陳助理并不掙紮,垂頭應了。

出來時碰見了從外面回來的小吳,同他打了個招呼,回房收拾行李。

小吳跟上來,心頭惴惴:“陳助理……”

“有事嗎?”

“那個,我……”他剛畢業不久,心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有些過意不去:“王總是不是罵你了?”

“沒有,王總不罵人。”陳助理合上箱子,從容道:“只是發配邊疆而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小吳呆住。

都發配邊疆了,還沒什麽大不了?

陳助理一定恨死他了。

在王氏,王晏之的話就相當于聖旨。他讓陳助理去,陳助理立刻買了最近的機票,連京市都沒回,直接飛去黑龍江,一周後再次調動,外派去了非洲。

小吳大受震撼,心想他們說的果然沒錯。

還真是伴君如伴虎。

返程時間定在第二天上午十點,王晏之的房門一直閉着,小吳猶猶豫豫過去敲門,被路過的王豫順手撈走。

“我們要出發了,你還在這磨磨唧唧幹什麽?”

小吳道:“李呈和王總還沒出來。”

“用你操心。”

飛機從酒店上空駛過時,李呈還在酒店睡覺,等他醒來,他們已經連人帶組飛回了京市。

茫然半晌,始終沒琢磨過來他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

要是醒了,王晏之為什麽還在這裏,要是沒醒,這夢是不是太真實了點?

李呈将手藏在被子裏,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嘶——”

疼。

王晏之停止攪拌,擡頭朝他看過來,李呈立刻噤聲,警惕地向後靠了靠。

“喝。”

熟悉的口吻。

李呈伸出手,小心翼翼接過他遞來的水,遲疑着不敢下嘴。

“放心。”王晏之道:“沒毒。”

李呈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餘光盯着眼前的人,試圖搞清楚他到底是真的還是他喝太多産生的幻覺。

水裏兌了蜂蜜,甜滋滋的。

李呈意意思思抿了一口,正要從嘴邊挪開,耳畔再次傳來一聲令他汗毛倒豎的:“喝光。”

他當即仰頭,一口幹了。

他在攝政王的淫威下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十多年,身體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不自覺照他說的做。

将杯子接回去,目光停留在李呈臉上,片刻後,問:“難受嗎?”

李呈點點頭,随即又搖了搖。

王晏之看他幾秒,轉身道:“不難受就下來吃飯。”

李呈尚在躊躇,王晏之突然回頭:“怎麽,要我請你?”

李呈忙不疊掀了被子。

他一改前态,全然沒了過去的氣勢,和視頻那個扒人褲子,氣勢洶洶恐吓朱育,不許他亂說話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各式各樣的餐點擺了滿滿一桌,李呈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直到酒店工作人員将最後一道菜上齊,王晏之開口讓他坐,李呈才敢在邊上坐下。

一頓飯吃的有如上墳,屋裏安安靜靜,桌上的食物精致可口,李呈卻食不下咽,味同嚼蠟。

他打小就被教導食不言寝不語,來這之後放飛自我,吃飯必須就電視,突然這麽安靜還有些不适應。

手邊的牛奶完全涼了,李呈仿若不覺,一邊細嚼慢咽,一邊留神對面的人。

王晏之将刀叉用的十分順手,牛排切成小塊,很是自然地換走了李呈面前的那份。

李呈舔舔嘴唇,盯着盤子裏的肉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又掐了自己一下。

王晏之突然開口,問他:“不疼嗎?”

李呈老實答:“疼。”

再次安靜,李呈簡直快哭了。

他都快把自己掐死了,夢怎麽還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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