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山風呼嘯一夜,第二日放晴,終于迎來好天氣。
冬雪初融,山路泥濘的下不去腳,好多個學生都是隔壁村裏來的,天不亮就起床,走幾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這。
夜裏上凍,雪沒化完就凝住了,一走一出溜,擔心不安全,學校特意給放了兩天假。
學生放假老師自然也放假,周老師起早給他們備了早飯,要去出差。
林序炀詫異:“還要出差?”
“有個老板說要資助間圖書室,我去聊聊,順便見個老同學,他在大學裏當老師,他們每年都有學生支教,只是不往這來。”周老師将筷子分給他們:“山上有野柿子,讓霜凍過之後又糯又甜,你們沒事可以去看看,一大片呢。”
“野柿子是什麽?”林當當問:“跟超市賣的一樣嗎?”
“你就當它是野果子吧。”周老師笑笑。
“這季節還有呢?”
“有。”周老師答:“沒什麽水分,但甜,特別甜。”
“去嗎?”林序炀拿胳膊肘怼怼低頭喝粥的李呈:“周老師說甜。”
這季節吃不到什麽水果,蔬菜也少,幾人一聽到甜,眼睛都亮了。
李呈捧着熱粥,還沒反應過來,那邊胡聖便怪叫一聲,拿着手機打視頻去了。
“有網了?”林當當問。
“應該吧。”林序炀拿出手機:“修一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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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師一走,屋裏就只剩他們幾人。今天節目組放假,留了幾臺機器定點拍攝,收音器照常戴,自由活動,後期看着剪。
新聞熱點一個接一個,許姍姍的事淡了,周焜判了,春節晚會名單出來了,誰家的粉絲又掐起來了,電影票房破億了,王氏掌門人攜男友在電影院裏被拍到了。
等等!
林序炀一激靈。
誰被拍了?
不等他看清,林當當便倏一下從凳子上彈起來,掩嘴驚愕:“王晏之被拍了?”
李呈捧着碗擡頭。
“照片裏的是他男朋友?”林當當愣幾秒:“那谷司汝是他誰?”
盡管只是一個側臉,強大的網友還是很快扒出對方身份。
祝侑,京和董事長最小也是最疼的孫子。
門當戶對。
林當當樂了,扭頭就去找谷司汝。
李呈站起來,又坐下:“不是摘果子嗎,還去不去。”
雪沒化完,導演組不放心他們上山,谷司汝從另一邊過來,對林當當挑釁視若無睹,難得配合說了句話:“村長說可以找個向導帶我們去。”
村長再三保證說不會有事,導演組終于松口,讓他們帶好對講,想讓攝影随行,谷司汝卻說:“我們可以自己拿GoPro,不麻煩攝影老師了。”
林序炀古怪地瞥向他,奇怪麻煩精怎麽突然做人了。
本來沒叫他,他破天荒主動湊進來,其餘幾人沒說什麽,林當當不樂意,一路上嘴就沒停過,給衆人科普祝侑家的發家史,講他幾歲出國,幾歲回國,上下三代說了個遍。
谷司汝皺着眉頭,不耐煩道:“你這麽清楚是鑽他家床底下了?”
“沒那個必要。”林當當笑盈盈:“網上都有,你知道嗎,他微博粉絲三百來萬呢,比咱幾個加起來都多,得虧沒進圈,否則還有咱們什麽事啊。”話音一轉,改說:“這是王晏之第一次被拍吧,他要是不樂意,新聞早就該下了,你說這會不會是故意的,其實是借這次新聞向外界傳達什麽信息,他們該不會要結婚了吧?”
谷司汝聽得煩,一跺腳,濺起的泥水殃及了前面的李呈。
好在是黑色,不顯眼。他拿手一蹭,轉過來,
谷司汝瞪他:“看什麽看!”
李呈不理他,伸手在兜裏摸了半晌,掏出一小袋幹棗,面無表情地遞向林當當。
“給我?”
點點頭,李呈說:“你別說話,安靜會兒。”
林當當啞了片刻,接過來。邊上的谷司汝忽然冷笑,正要說什麽,耳畔水聲乍起。
天女散花般的泥點濺了他一身。
白色羽絨服斑斑駁駁,已然沒法看了。他怒向一旁罪魁禍首:“你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李呈揚起GoPro,鏡頭對準谷司汝:“你能怎麽辦。”
導演要的是積極良好的節目氛圍,哪怕他們錄制時打起來,後期也會剪得幹幹淨淨。
谷司汝有恃無恐,李呈同樣不怕。
反正怎麽掙紮都逃不過擦邊的命運。
林當當往嘴裏塞了顆棗:“別這麽小心眼,這不是扯平了嘛。”
胡聖接話:“就是就是,和氣生財。”
換作之前谷司汝這會兒八成已經生氣走人了,今天不知怎麽,一身狼藉,咬碎了牙也只往肚子裏咽,竟然忍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李呈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了。
很快到了周老師說的那片林子,林當當塞了一嘴的棗,顧不上擠兌谷司汝,小跑着奔野柿子去了。
胡聖在後頭追。
好不容易消停下來,林序炀久違開了直播間。
大約是臨過年的緣故,人上得很慢。林序炀摘了個果子,遞到鏡頭前,彈幕讓他拿開,要看李呈。
“好家夥。”林序炀佯裝不悅:“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
上回的話沒說完,他本想給李呈看看電影評分和網友二創剪出來的各種視頻,那會兒網不好,視頻刷不出來,便擱置了。
李呈最近蔫頭耷腦,昨天夜裏那麽差的網速,硬是擠上去發了條博,說什麽強者,孤獨之類的,具體怎麽說的林序炀忘了,大概是這個意思。
傷春悲秋,透着股十多年前的味,評論區一水的哈哈哈,笑他非主流,問他是不是游戲又掉星了。
起初,林序炀以為他是因為被笑話了不高興,後來發現,他的破網速根本打不開評論區,就連那條微博都是沖了大半個小時才發出去的。
何況網友的笑話并非嘲笑,電影票房破億,李呈飾演都開國皇帝小範圍出圈,唱衰的聲音依然有,卻不在李呈身上。
他的表演雖然算不上驚豔,但可圈可點,勝在自然。
影評人刀子一樣刻薄的嘴,這回竟網開一面放了李呈,主要都是批王豫,批劇情浮于表面,過于流水,找不到重點之類的。
口碑兩極分化,喜歡的誇上天,不喜歡的也大有人在。
李呈讨了個巧,和人設搭配的毫不突兀,加上優越的骨相,幾乎和本人融為一體的妝造,倒成了影片最大的亮點之一。
雖比不上傅燃那些演技派,但也挑不出什麽毛病,加上之前放出的訓練花絮和許姍姍發出的聲明,不僅解釋了當初的誤會,更是成功讓李呈從一個耍大牌的唱跳廢物變成了有血有肉的內娛活人。
過去許姍姍的粉絲罵他罵得多難聽,如今護他護得就有多厲害。罵聲自然還有,多是張簡粉絲在為正主不平。
無論如何,他打張簡耳光都是不争的事實。
粉絲想讨公道,揪着路演視頻不放,問李呈為什麽不敢正面回答問題,要求他公開向張簡道歉。谷司汝的粉絲也來橫叉一腳,內涵資本下場,這些只不過是李呈故意做出來的人設,吓得幾個玩笑稱他為內娛活人的博主不敢吱聲,直到許姍姍的大粉聞訊而來,雙方直接撕上熱門。
鬧得厲害,正主還渾然不覺。
林序炀的網速不比李呈快多少,知道他口碑有所逆轉,不知道具體轉成了什麽樣。
他們要看李呈,他就給他看。
鏡頭一轉,剛好拍到李呈往嘴裏塞果子。
【我在微博沖鋒陷陣,我寶貝在這歲月靜好,哭了。】
【樓上,能者多勞,辛苦了。磕頭.jpg】
【不辛苦,命苦。】
【怎麽都髒兮兮的,xql一塊滾泥巴了???】
【別蹭,什麽xql,你家在微博的茶言茶語這就忘了?】
林序炀張開嘴,又合上。
沖浪條件有限,對他們的話有些半知半解。
多說多錯,幹脆閉嘴。
李呈吃累了,手裏還抓着一把,過來遞給林序炀:“你吃吧。”
“給我摘的?”林序炀受寵若驚。
“嗯。”李呈蹲下去,鏡頭也跟着蹲下去。
“給我拿會兒。”手機遞給李呈,掏出包紙巾給他:“你媽讓你擦擦嘴。”
李呈看過來:“你說什麽鬼話,我媽死……”差點忘了,周愛霞也是媽。
“你的媽粉。”林序炀指指屏幕:“叫一聲,讓年輕的母親們高興高興。”
李呈臉一板,端出一臉嚴肅相,讓他們不要胡說八道。
彈幕越來越不正經,一會兒寶寶一會兒老婆,叫什麽的都有,越是糾正他們越是起勁。
“哎,”谷司汝叫他們:“向導說再往裏走有片野生梅樹林,你們去不去。”
李呈不想去,林序炀很有興趣。
雪天賞梅,多有意思。
他接了李呈GoPro,讓他拿着手機,連拖帶拽:“走吧,太極宗師。”
李呈瞪他:“你再給我取外號我就揍你。”
集合發現林當當和胡聖不在,林序炀奇怪道:“他們呢?”
秋西沒說話,谷司汝先道:“這都看不出來,背着我們約會去了。”
“不會吧。”林序炀真沒看出來,只覺得胡聖勤快,不管林當當要什麽,外頭刮風還是下雨,他都能去拿來,合着醉翁之意不在酒。
“分在一組了當然一起行動。”李呈冷不丁冒一句。
林序炀愣一下,反應過來還在直播,忙說:“看我這腦子,那我們……”
“那我還和李呈一組。”谷司汝打斷他,莫名其妙給幾人安排了搭檔。
“一起吧。”林序炀遲疑道:“今天又不競技,沒必要分組。”
“培養默契,方便最後一天爬山。”谷司汝轉向李呈,礙于鏡頭,不得不裝得友善:“可以嗎?”
話說到這份上,不答應就有點古怪了。
其實分不分組意義都不大,林子就那一塊,哪怕他們各走一邊,最後都得彙到一處。
李呈想谷司汝八成在記恨他剛剛弄髒他衣服的事,想借機報複回來,也不猶豫,一口應下。
正好,有件事他奇怪很久了。趁沒人,不管是威逼還是恐吓,都得從他嘴裏撬出來。
他倆上回嗆得那麽厲害,不管是林序炀還是秋西都不太放心他們單獨一起走,可如果不是李呈跟他一組,那他們中勢必有一個人要跟谷司汝一塊。
猶豫之際,李呈已經将直播的手機還了回來。林序炀沒接:“你拿着吧,反正他們都是來看你的。”
向導只有一個,只能跟一邊,不太建議他們分開,但只是建議,非分也行,反正山裏沒狼。
向導跟了秋西和林序炀,開着直播,上萬雙眼睛一塊盯着,谷司汝就是恨死李呈也不能幹什麽。
于是各走一邊,比誰先到。
礙着直播,谷司汝一路沉默,腳卻很穩,每一步都踏在幹草上,不似李呈,三步一滑,有一回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髒得都快辨不出人樣了,直播間的網友都替他疼。
谷司汝主動伸手,過來拉他。李呈面露古怪,不認為他有這麽好心:“你為什麽不打滑?”
“我知道踩着草地走。”
下坡時谷司汝特意走了另一邊,李呈自暴自棄,滑倒了不起來,任由自己往下出溜。
彈幕原本還讓他小心,怪天怪地,怪路不平,反正不怪李呈。
粉絲的愛是盲目的。
看他不好那會兒,吸一口空氣都是罪過,如今覺得他好,掉根頭發都是大事。
還沒到地方,李呈的褲子已經髒得看不出原先的顏色的。
山上都長一個樣,等李呈發覺不對,他們已經走了很遠。直播信號越來越差,終于在粉絲都忍不住提醒他們回頭的時候徹底中斷。
谷司汝說:“我們好像迷路了。”
信號太弱,電話都撥不出去。
“你終于發現了。”李呈拿着手機找信號:“埋頭沖那麽快,我以為你認路呢。”
林子又濕又密,太陽照不進來,李呈濕了一半,走動時不覺得,停下來才覺得冷。
天黑得早,再走就不安全了。李呈繞了一圈,決定原路折返,回頭想叫谷司汝,忽聽一聲驚叫,一個沒留神谷司汝就從坡上摔了下去。
好在雪還沒化完,地濕,周圍全是枯草,不必擔心摔疼。
疼也無所謂,反正疼不在他身上。
李呈去拉他,反讓谷司汝扯了下去。
“我腿好像不能動了。”谷司汝苦着臉:“八成是折了。”
“哪那麽容易折。”李呈伸手去碰,谷司汝連連呼痛,不像腿折,像要生了。
李呈嫌他嬌氣:“你喊什麽,我都還沒使勁。”
谷司汝難得憋住沒跟他嗆聲,直到李呈作勢要掀他褲管,突然伸手,将腿按住:“你幹什麽?”
“看看真折假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