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顏清的尾巴被金針罡氣所傷,能挺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說了半天話,就咳出了一灘血。在自個兒的地盤上也不必講究客套,幹脆自尋了塊石頭靠着,看了眼占嬴,對沉思的陸雪臣接着說道:“道長不是好奇我将那些精魂藏到了何處嗎?其實,我拿走那些人的精魂并非為自己療傷,而是要用那些精魂換回殘心碎片。如今那些精魂俱已被我送去了蒼狼山,碎片也在那裏。道長若是想找回精魂,便去蒼狼山尋吧。我想求道長的便是希望道長尋回精魂時,能夠将阿嬴的殘心碎片一道取回。若是道長能夠應我,要殺要剮悉聽道長之願,我絕不反抗。”

陸雪臣冷眼不動,“我如何信你?”

顏清苦笑,“我身受業火之毒,又屢次被道長所傷,修為漸失,如今也不過勉力支撐,即使道長不出手,我也将遭天譴,又何苦欺騙道長自尋苦吃?道長若不放心,我願立時自毀內丹。”說着五指成勾刺入胸口。

竟是片刻猶豫也無。

占嬴大驚失色,話說的好好的,連個反應的機會也不給,說掏內丹就掏,跟飯盆裏撈肉丸子似得,可真是等不及道士出手,自己活膩了不成!

可他之前刻意站的遠遠的,想要出手阻止已經來不及,眼瞅着那只手跟鐵笊籬似得抓出一顆血淋淋的發光的紅色圓球,眼睛張的比那圓球還大了。

上一刻還說着話的人,眨眼就痛苦的滾到了地上,沒滾上兩遭就現出了蛇形,可這一回不再是小腿粗的巨蟒,而是手臂長的纖巧小蛇,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果真跟死了沒什麽兩樣。

占嬴瞪着那能伸能縮的死蛇,瞪得眼眶子都疼了,好半天才低低的問了一句,“他······死了嗎?”

陸雪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從腰間解下一只小巧精致的紫金色鎖妖囊,擡腳朝地上的死蛇走去。占嬴跳起來一把将他拉住,“你幹什麽?”

陸雪臣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妖物殺孽深重,我雖然答應公子留它一條性命,但要将它帶回昆侖,鎮壓在鎖妖塔之下,承受天雷地火,來償還一身罪孽,以慰亡靈。”

這回占嬴倒是很快抓到了關鍵。那蛇還活着一口氣,就等着上刑了。

按說,人家替天行道沒什麽可挑剔的,想起這八年自己竟一直跟一條蛇睡在一起,心裏也還瘆得慌。

可顏清最後的舉動還是令他禁不住遲疑了。

歸根究底,顏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治好自己的心病。占嬴突然想起了昨晚在這裏看到的那個黑臉膛的男人,當時只顧着惡心沒細瞧,此刻才覺出幾分眼熟來。可不就是在客棧裏和柳葉在一起的商人麽!

難道······

來不及多想,見道士已經将鎖妖囊打開封口,開始屈指念咒,占嬴紅着眼圈沖他咆哮:“你還有沒有人性!他都這奶奶樣了,便是有心作惡也沒了那能耐,不被人炖一鍋上好的蛇湯就不錯了,你竟然還要把他抓回去折磨!人殺了人也不過以命相抵,一了百了,他已經自毀內丹,毀了百年修為,等于死過一回了,該抵的也都抵了,你還想怎樣!”

陸雪臣被這一通神邏輯繞懵了,也是愣了一愣,不過轉眼就恢複了清冷,理所應當道:“不論如何,它還是妖,不是自毀修為就能彌補所犯下的滔天罪孽,否則何以告慰那些枉死之人?”

“死都死了,只要找回那些精魂就可以再投胎轉世不是嗎,還需要屁的告慰啊!難道被狗咬了,你還要再咬狗一口不成!”

陸雪臣啞然,一時竟找不出反駁的話,手上卻依舊沒停下,面不改色的将蛇裝進紫色的袋子裏,不理會占嬴在身後跳腳大罵,目不斜視的朝洞外走去。

占嬴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出洞時一路直圍着陸雪臣打轉,陸雪臣不予搭理,倒是候在洞外望眼欲穿的三皇子玄素看到占嬴完好無缺的出來,立馬堆起笑臉迎了上去。

占嬴現在看到這孫子的臉就蛋疼,擡腳就不客氣的踹了出去,“你離我遠點,否則我打花你的臉!”

玄素委屈的癟了下嘴,仍是不怕死的湊了過來,一雙狐貍眼上下劃拉着占嬴全身,鬼祟道:“那蛇妖沒占你便宜吧?你有沒有傷到哪兒?”

占嬴直想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真正想占他便宜的不是蛇妖,是你這只騷狐貍吧!不過玄素雖然讨人嫌,說的話卻恰恰提醒了占嬴,立時撇開玄素箭步蹿到陸雪臣身邊,發自內心的喜悅道:“對了雪臣兄,先前被蛇妖咬傷,還沒有解毒呢!你趕緊将他放出來,問問怎麽解毒。”

雪臣兄瞥了他一眼,“公子莫急,待回府後我便替公子解毒。”

占嬴心裏有底了,這是在路上不方便将蛇放出來吓壞了衆人,要等回府再尋個僻靜處解決問題。

顏清暫時應該不會有事了。

心裏松了口氣,緊繃了一夜的身子也跟着松懈下來,走了兩步,腳下微微一晃,砰的一聲栽到了地上。昏倒前聽見玄素那孫子大聲驚叫,隐約還聽見一個格外突兀的熟悉嗓門兒鄙夷的道了一句“師兄,這廢物又怎麽了?”

不用猜,占嬴也知道這自報家門的傻.逼是哪個,不是陸雪臣的小師弟還能有誰!

昏昏沉沉中忍不住在心裏大罵:你才廢物!你他媽全家都廢物!

睜開眼時,占嬴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塊巨大的圓石上,小風嗖嗖的從耳畔刮過,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兒,跟宰殺了一百只雞似得。手上也是鮮紅的顏色,一滴一滴的順着指縫滴在圓石上。占嬴低頭一看,差點沒跳起來。

他發現自己竟然坐在懸崖邊上,底下白茫茫的一片連個落腳點也看不到,估計自己要是真跳了起來,摔下去別說是心碎成幾瓣,全身上下也絕對落不下一塊好肉。

可最令他驚駭的不是陌生的環境,所處的高度,而是自己手中捏着的那顆東西。那東西正是從自己胸腔子裏剛掏出來的,還熱乎着呢,一跳一跳的仿佛還連着血脈一般。

占嬴第一個意識就是趁着熱乎趕緊再把心塞回去,可腦子在轉,身體卻完全不聽指使,就這麽眼睜睜看着自己跟遞桃子似得将那顆心遞給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一縷黑色煙氣,老悲壯的道了一聲,“給他送去。”

自己是犯了哪門子抽,沒事掏自己的心髒送人玩?他?哪個他?

若是可以占嬴真想給自己一巴掌,直接扇到懸崖底下重新組合一下腦構造,有心想将那顆砰砰跳動的心搶回來,可那縷黑煙只是原地滞留了一會兒,便裹纏起心髒任勞任怨的跑遠了。

也許是因為心被挖走了,胸前敞着一個血糊糊的大窟窿,涼風倒灌,将他的意識也慢慢凍住了,占嬴低頭看着空空的心腔子和沾滿鮮血的雙手,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哀痛。

身體在變冷,因此眼角滾落的液體便格外的滾燙。

“吧嗒——”落在石頭上,轉瞬就被風吹的沒了痕跡······

隐隐約約似是有人在不停的喚着自己,跟招魂一樣。占嬴在心裏痛罵,早幹嘛去了,心都被卷跑沒影了才跳出來,趕着來給老子收屍啊!

可那聲音就沒停下的意思,且越來越響亮,幾乎鑽到了自己的耳朵眼裏。

占嬴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

那叫魂似得人不是別人,正是玄素那個孫子。于是,一轉頭,就看見那孫子正鬼鬼祟祟的趴在自己的肩上,嘴岔子都快咬到自己的耳朵了。

只這麽一扭頭,自己的嘴倒是正好送了上去,在那孫子溜光細膩的臉蛋子上劃了一道驚豔的弧,眼瞅着就要與孫子的唇來個親密無間的觸碰,占嬴抽冷子向後一挺,脖子扭出去肩膀老遠,都能聽見骨頭被拉伸的咔嚓聲了。

到嘴的香肉竟然就這麽在眼前跑遠了,玄素如何忍得,雙手按住還想往後縮的肩膀,就要再把臉湊上來,解一解臉蛋被親勾起的滿腹心火。

“你、你他媽想幹嘛!”占嬴一腳就踹了出去,玄素沒防備,被踹了個正着,整個人從床上摔下來,痛的嗷的一嗓子。

占嬴麻利的爬起來,顧不上去看那孫子摔沒摔死,先扒開衣服看向自己的心口。看到平滑緊實的胸膛并沒有那個血糊糊的大窟窿,适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原來是做夢。

一口氣還沒喘勻呢,地上那只已經百折不撓的爬了起來,一臉委屈的還想往床上蹭,“怎麽醒來就踹人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整三天沒合眼就在這兒守着你,連父皇傳召都沒理會呢······”

踹的就是你!不說還好,占嬴一聽立馬警惕起來,自己竟然昏睡了三天?三天裏這孫子竟然一直守在自己身邊?他沒有趁自己睡着做什麽喪盡天良的勾當吧!

要說以前,睜開眼看到兒時的小夥伴衣不解帶的陪在床榻邊,心裏鐵定要感動的一塌糊塗,可自從那晚在未央宮險些失了後門子,現在一看到這孫子,占嬴就隐隐覺得屁股痛,大有後門不保的危機感。

好在認真感受了下,□□好像并沒有被侵犯過的不适,衣服雖然穿的不大整齊,但至少還穿在身上。倒是眼前那位衣袍皺成一團,發絲淩亂,眼角赤紅,活脫脫剛被糟.蹋過的良家婦女,再搭配上那一臉委屈的表情,占嬴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睡夢裏對人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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