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江澄會出現在誓師大會的會場出乎大部分修士的意料。他們之前得知的信息裏,以金氏為首的部分宗門在亂葬崗山下布下重重防禦,防的就是江澄會帶着溫氏餘孽逃跑。現在,被嚴防死守的江澄出現在這裏,還堂而皇之的帶着那個溫氏的女人。反應快的一些人倒吸一口冷氣,腳下更是不着痕跡的往後撤了又撤。看熱鬧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江澄這個被魏無羨掩蓋了大部分光彩的蓮花塢宗主,他個人的武力值,怕是要重新估算了。

魏無羨看到江澄,心中一喜,然後一驚,眉頭緊跟着就皺緊。喜是因為看到他似乎無礙,精神上看上去也很鎮定,沒有深受打擊的樣子。但是江澄會突然出現也出乎他的意料,當時他和藍湛去過夷陵鎮,那裏的防禦可不是說笑的,就算以他二人聯手,想要毫發無損的通過都很困難。江澄看起來身上沒什麽傷,連溫情都很好,這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情況出現了嗎?

最重要的是,比起現在看到他,魏無羨更希望他能在亂葬崗好好待着,等他把這裏的一群烏合之衆搞定了,他會讓江澄好好的回來,繼續光明正大的擔任他的宗主。然後等到蓮花塢的一切步上正軌,他還要如同上一世一樣,和藍湛兩人一起四海夜獵,這次,他們能真正的并肩同行。

魏無羨心中的預想是這樣,只是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做到,金光善比他預料的要狡猾太多,他之前隐藏的太好,才給了他們始料未及的致命一擊。

在會場的一衆人裏面,連金光善看到江澄都很吃驚。他其實也有點高興,畢竟江澄才是蓮花塢名正言順的宗主,而且他頭腦不如魏無羨,直接能跟他對上,自己的勝率可就大多了。但是江澄這人雖然不夠聰明,要命的是,有一股子蠻勁,他的行為有時候又比較沖動,不是那麽容易控制和預測。江澄此時出現在這裏,誰也不能預料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金光善不喜歡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他潛意識裏怎麽都對金光瑤不滿意,正是因為這個兒子太聰明,他從他身上感受到威脅。

不過,越是這種時候他就越不能露怯,他已經自己走到所有人面前,從今天起,他可就再不是蘭陵金氏那個只知道花天酒地、貪財好色的金光善了,所有人都會對他有所提防。所以,越是這樣,越是要在今天把蘭陵金氏成為仙門第一世家的事情完全落實,否則以後就更是麻煩了。

“哈哈哈哈,晚吟啊,你願意出來自己解釋那自然是最好的,放心,英雄難過美人關,你既然把人家姑娘都帶到身邊了,你放心,作為世叔,我一定支持你。”金光善笑得一臉開心,仿佛真的是家族長輩看到晚輩初長成,準備要成家立業的欣慰。

魏無羨在心裏面罵了一句,都這個時候還不忘給江澄挖坑,他上前一步,想要搶過話頭,避免江澄被他帶到溝裏去。

“金宗主此言差矣,可不要再做由己推人的事情比較好,”江澄言語還算客氣,但是否定的意思非常明顯,“我與溫姑娘不過點頭之交,根本沒有絲毫逾越失禮之處,請不要污蔑了溫姑娘的清白。”

“哈,”姚宗主在旁邊守了半天,之前金光善和魏無羨交手時,他根本插不進嘴,現在終于被他找到表現的機會,“江宗主就不要掩耳盜鈴了,幾天前,我們那麽多人,那麽多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二人幾乎就摟抱在一處,這些天又在亂葬崗共處一室,清白?早在去亂葬崗之前恐怕你們就不清白了吧,要不然你怎麽會冒天下之大不韪,別人不救,只救她這一族呢?”

溫情忽然拉開衣袖,當衆露出小臂上的守宮朱砂,“如果這枚守宮砂還不足以讓你們相信的話,我願意驗身,你們找來經驗老道的穩婆即可。”

赤紅醒目的守宮朱砂的痕跡如同一擊響亮的耳光抽在口口聲聲宣揚這兩人有奸情的姚宗主和金光善的臉上,況且溫情說的很清楚,如果不信,她還願意驗身。一時間,姚宗主和金光善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溫情居然來了這麽釜底抽薪的一招。

“那,那,那的确是你帶走溫氏餘孽,我,我有人證證明你曾經在窮奇道的入口處站了很久,那之後,窮奇道的溫氏餘孽就少了溫情這一族。然後,然後大家親眼看見你,你和這女人在亂葬崗的山下私會,你敢不敢開放亂葬崗的護法大陣,讓大家看看出逃的溫氏餘孽是不是就在亂葬崗那裏生活?”姚宗主雖然老臉挂不住,但他确實有對江澄不利的證據,只要坐實了溫氏餘孽就生活在亂葬崗上,江澄私放逃犯出逃的罪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洗脫的。

魏無羨心裏一咯噔,眼睛眨了好幾下。當初他是喬裝打扮與溫情去窮奇道救人,當天他和溫情的确看見江澄是就那樣站在窮奇道入口的,雖然江澄在那裏是在等他,他們事後也做了些彌補,但是,但是如果真的被人發現的話,這下糟了,江澄要被他害死了。魏無羨一瞬之間想了無數的方法,可是每一種都不能徹底把江澄身上的疑點洗白。魏無羨實在是沒法子了,他上前一步,準備把真正的真相說出來。畢竟說到底是他做下的事,不能讓江澄給他背鍋。

在魏無羨說話之前,藍曦臣忽然信步閑庭的走出人群,當着一衆人的面,将一個乾坤袋丢給江澄,“晚吟,這裏是我私庫裏的物資,你看看亂葬崗那裏缺的東西補全了沒有,沒有的話,我過兩天再給你補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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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魏嬰震驚到把上一世對藍曦臣的稱呼都當場叫出來,他怎麽都沒想到藍曦臣忽然來了這一手,這不是等于當衆宣布,把溫氏餘孽放出來的人裏面,也有他一份嗎?魏嬰都不敢看向藍氏來人裏面這次也有出現的藍先生,他怕看到藍先生氣到身體受不住,也怕藍先生會沖出來手刃這個亂來的自家宗主。

藍先生氣勢凜然的大步走了出來,人群被他的氣勢所迫,自然而然地向兩側分開,姚宗主克制不住的笑了開來,連金光善一時都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沒想到借江澄能釣到一條更大的魚,這下子看誰還能攔得住他蘭陵金氏的崛起之路。

藍先生怒氣沖沖的走過魏無羨身邊的時候,魏無羨都被吓得瑟縮了一下肩頸,然後想要伸手阻攔,卻一下子被藍先生揮開。藍先生怒瞪下眼前低着頭,怎麽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大侄子,這個大侄子一向比忘機更聽話,也更讓自己放心。那天以為跟他說清楚了,他有自己身為一門宗主的責任,不能如忘機般自由,當時以為他聽進去了,現在看來,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許,也許自己真的老了吧。

藍先生嘆的這口氣倒是讓藍曦臣擡起頭來,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愧疚,他知道自己讓叔父失望了,但是,他想了很久,還是決定這麽做。因為,他更愧疚的人是魏公子和弟弟,他虧欠了他們整整一世,他不能再繼續虧欠他們了。

是的,藍曦臣,他也是重生的。

上一世他站在不夜天的誓師大會,心裏一直沒停下不安。上一世的誓師大會讨伐的人還是魏公子,而在他眼裏,魏公子并沒有做任何一件值得被仙門百家當作大魔頭這般殺剿的事情。

整整一場誓師大會,他就好似人神分裂一般,身體麻木的站在這裏,靈魂卻飄蕩去了別的地方。他無數次想站出來質問所有人,除了從窮奇道帶走溫氏的那些族人,除了溫寧拳殺金子軒,其餘的,那些被他們控訴的罪名,哪一條有證據證明真的是魏公子所為?哪一件事真正是魏公子做下的?

他們不覺得可笑嗎?甚至有幾個人說魏公子做的惡事是相連的日子,地點卻隔着十萬八千裏,魏公子不吃不喝不睡,一直禦劍趕路都不可能完成的事,他們就這麽信誓旦旦的栽贓在魏公子身上,好似他們親眼所見一般。甚至家裏丢了把掃帚都怪罪于魏公子,藍曦臣當時聽到的時候差點笑出來,他們自己說的時候不覺得可笑嗎?

一切的一切,最可笑的其實莫過于自己,自己就這麽什麽都不能做的站在這裏,聽着這些人義憤填膺的要殺上亂葬崗,要把大魔頭夷陵老祖魏無羨碎屍萬段,卻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做,最後,還要帶領藍氏衆人喝下那杯象征着要一起殺上亂葬崗的酒。如果,如果那天晚上魏公子沒有來,自己大概會真的在第二天和所有人一起殺上去吧,到時候,自己的手,自己的心,就真的髒到無可救藥,自己都覺得惡心的地步了吧。

上一世,自己打着為了姑蘇藍氏的旗號,什麽都沒有做,雖然在阿羨複活後明裏暗裏幫了些忙,但是這些并不能真正彌補什麽。上一世窮盡一生,他四處搜羅各種典籍,最後還是沒有辦法幫助阿羨再結金丹,在阿羨無病無痛的老死後,他眼睜睜看着忘機行屍走肉的生活了許多許多年。

江澄也走在他前面,聽說江澄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滿眼裏只有解脫,他能理解,甚至羨慕江澄能走得這般早,而他就只能孤獨的活着,忘機并不需要他的陪伴,阿羨走後,忘機的靈魂似乎也跟着一起去了,活在這世上的,只有一具麻木的,還能呼吸的身體。藍曦臣慶幸自己在江澄走後,過了幾十年自己也終于能走了,忘機陪伴他最後一天,可是,呼吸中止,眼前黑掉前,忘機的眼睛裏深黑一片,什麽都沒有,藍曦臣在大恸中不得不承認一件事,自己弟弟在數十年前就随阿羨去了,明明此刻是自己解脫,弟弟這往後餘生怕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藍曦臣是在陽光籠罩裏重生的,再睜開眼睛,他是在自己的寒室裏。晨間的陽光穿過窗戶把自己籠罩其中,溫暖得如同幼時被母親抱在懷裏。藍曦臣理清所有的事情的時候,确認自己真的重生了,重生在自己的身體裏,可是時機卻遲了很多,事情也和當年完全不是一個樣。

阿瑤居然被自己從金氏挖掘出來,再不是蘭陵金氏的金光瑤而是孟瑤,也就意味着,阿瑤不會再利用阿羨殺害金子軒謀取金氏宗主的位置了是不是?記憶裏,射日之征裏的阿羨也是劍笛雙用,阿羨的随便在腰際挂着,陳情在手裏握着,這是不是說明了,阿羨他這次并沒有失去金丹?那麽,那麽忘機也不會行屍走肉、生不如死的過完他的人生了?

藍曦臣的興奮并沒有持續很久,阿羨還好好的,但是昨晚和叔父的交談依然記憶猶新。這次被陷害的人成為江澄,而阿羨被姑蘇藍氏和清河聶氏頂在前面,成為對抗蘭陵金氏的那把刀。藍曦臣在心裏做下一個決定,這次,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轍,再不要過日日夜夜在後悔中煎熬的生活。這一次,從這以後,他一定要好好補償魏公子,他哪怕付出一切都要連同上一世的虧欠一起好好補償阿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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