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從這天起，羅貴家三天兩頭各種小意外，家裏忽然出現條蛇，水缸忽然就漏了，屋頂莫名其妙也破了個洞，最嚴重的一次是羅貴娘子從山上撿柴回來，不知怎麽腳下就被絆了，一路順着坡子滾下山，頭摔破了，腿骨折了。被村裏人擡回家的時候，羅素二話不說，又往廚房拿刀準備沖出去了。
這次大家早有準備，隔壁王大嫂把她緊緊抱鎖在懷裏問她，你就算真把那人殺了，然後呢？你跟你娘一起被趕出村子？就你娘現在這情況，離開家還有活路嗎？還有，你們都走了，你姐到時候又要怎麽辦？一向倔強潑辣的羅素，第一次當衆嚎啕大哭，哭得連來探望的村長都忍不住背轉身體抹了把眼淚。
所有人都知道是周平幹的，奈何就是抓不到證據。周平表面功夫做得極周到，天天主動把羅鳶放回家照顧羅貴娘子，自己還把擔水、打柴等粗活全部接過來，還時不時山上打個野味給丈母娘補補身體。只是但凡這天羅素對他兇了，第二天羅鳶身上一定又多出一處青紫。羅素這個小辣椒，這段時間被逼的沉默寡言。
羅鳶甚至都想過去死，但是周平說了，她死了更好，到時候妹妹羅素就是填房，他就更有理由求娶了。羅鳶連死都不敢去死。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周平與羅貴家對上了，只要羅素不嫁給他，羅貴家就沒有安生日子，只要他不舒心，他就拿羅鳶出氣，村子裏大家看到他就躲着他，他也完全不在乎，反正沒有理由趕走他，真要趕走他，估計他離開村子那一天，羅鳶的命也就停在那一天了。
羅貴娘子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羅素想了半個月，選擇了姐姐一樣的路。出嫁那一天，羅素身上的紅衣都沒有她眼中的火焰更旺盛，所有人都沒預料到這姑娘的性烈如火。新婚之夜，在周平逞完□□心滿意足的熟睡之後，這姑娘強忍着一身傷痛爬起來，鎖死了門窗，又把酒水潑了周平滿身後，這姑娘推倒紅燭，在哈哈大笑中與周平同歸于盡。
據說羅素臨死前發下毒誓，若是凡事講道理這個方法沒用，她會回來帶走不講道理的人。若是有人虐待自家娘子，她也會回來帶走這個相公和他的家人。
村人感念羅素的遭遇，一口薄皮棺材随意把周平埋了，對待羅素卻是完全不一樣。村裏人自發聚集起來，用自己平日裏積攢的錢給羅素在山裏尋了處風景好的地方建了座小廟。一開始，大家只是偶爾去廟裏燒香拜佛，小廟的香火不知不覺延續了下來，原本的小廟慢慢擴大規模，香火更是随之興旺，羅娘娘成了村子的保護神。家裏有個大事小事，大家都習慣來羅娘娘這裏上柱香，拜一拜，不管是求姻緣求子還是求財求健康，大家發現拜一拜後，似乎還真的有所好轉，羅娘娘的廟就更熱鬧了。
在這之後，花溪村這麽多年更是秉持凡事講道理來處理糾紛，若是有哪家出現不講理的征兆，是會被全村人驅逐出去的。家裏的男孩子更是自小被灌輸不能對女人動手的教育。一晃數十年，然後近百年，花溪由村變成鎮，還是凡事講道理，打女人更是大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也習慣如此了。大家慢慢的，也就把羅素的事情當作故事，以為只是用來教育小孩的山野傳說。
直到前些年，一個來鎮子裏做生意的商人，酒喝多了，和人争吵時還要與人動手，他娘子來拉他的時候被他反手就是一巴掌。雖然這商人當即被全鎮人趕出去，但是從那天起，大家慢慢的發現山上的山貨變少了，動物們莫名其妙自發往更深的山裏跑，生活都開始受到影響的時候。老人們是最先感受到異常的，可是大部分鎮民不是很相信。
鎮長也把這個故事告訴來訪的魏無羨，魏無羨原本都要出門了，這才掏出一塊玉佩給他們，并留下交代。魏無羨那樣一個愛笑親和、俊美不凡的仙人進到山裏都消失無蹤，鎮長覺得事情真的很嚴重了，他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一個時辰後，兩人離開高家回到客棧，在江澄的屋子裏坐下，江澄問藍湛，“藍忘機，那個故事你信嗎？如果那個羅娘娘真的是保護神，那受懲罰的應該是那個商人，為什麽反而是花溪鎮的人生活受影響？”
“我信不信又如何，魏嬰卻是真的失蹤了。”藍湛一句回複将江澄所有的話堵了回去，“你且坐一下，我傳訊給兄長。這座山太大，我們兩人搜起來太慢。”
得到提醒的江澄也不再鬧着馬上要進山，他也拿起傳訊符聯系起自己人。第二天，雲夢江氏和姑蘇藍氏的支援人員相隔不過半個時辰前後腳來到花溪小鎮。雲夢江氏的隊伍裏硬塞了一個正好過來玩的金淩，江澄正想發火，擡眼看見姑蘇藍氏隊伍裏也偷偷摸摸藏了兩個年齡與金淩相仿的少年，正被藍忘機一手一個拎了出來。江澄拎着金淩，藍忘機拎着的是藍思追和藍景儀，行吧，都是家裏不好管的皮猴子。江澄覺得自己家比對方家少一個，隐隐約約有種贏了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時間已經再耽擱不起了。江澄将三個少年抓到一起，逼着他們賭咒發誓必須聽話，這才把他們三個放在他和藍湛身邊帶上。倒不是不想留三小只在鎮子裏，江澄主要是怕他們前腳離開，這三小子後腳就跟上來，到時候沒人看着他們反而更危險，還不如放在眼前。藍湛看了江澄一眼，默認他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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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花溪鎮的北門就是花溪山，以花溪河為界左右分立，大山連着大山形成天然的屏障，保障了花溪鎮近百年的和平。藍氏與江氏也以花溪河為界，左邊的山脈交由藍氏負責搜索，右邊則由江氏負責。江澄藍湛則帶着三個少年去了羅娘娘廟，不管傳說的可信度如何，羅娘娘廟都是必須去一趟的地方。想來魏嬰也是如此打算，去羅娘娘廟應該也能收集到不少信息，所以江澄提議要去這裏，藍湛不反對。
去往羅娘娘廟的路上，江澄費了半天口舌把羅素的故事告訴三個少年，金淩和藍景儀義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能穿越到故事裏，狠狠收拾周平一頓。藍思追卻一臉沉思，他拉着氣的還在蹦蹦跳跳的兩個少年，問出和江澄類似的問題，“如果真的是羅娘娘顯靈，那麽受懲罰的應該是那個打人的商人，為什麽是花溪鎮的鎮民，甚至是完全與之沒有關聯的魏前輩？再說，以魏前輩的修為，又怎會被一個至多只有百來年的鬼神困住，除非，除非其中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江澄剛剛因為人數比藍氏少一人的得瑟頓時就消失了，這孩子，居然比自己想到的還多一層，到底是阿苑這孩子是天縱奇才還是藍氏真的會調教孩子呢？不管哪一世，反正在江澄的記憶裏，藍苑藍思追都成為未來藍氏的領軍人，和藍景儀一起，作為下一任宗主最可靠的左膀右臂，在修真界裏大放光彩。
而且藍思追還沒有完，他繼續提出自己的疑問，“就說傳說裏也有些地方很奇怪，當初花溪村最大的規矩是不許見血，但是動手不出血的方法多的是，周平這麽一個潑皮無賴都會用這個方法欺負羅家大姑娘，一個村子裏其他人就想不出這個辦法？任由他在村子裏嚣張跋扈的欺負羅貴家三個女子？真的是因為所有人對他口頭警告無效就沒辦法了？還是因為他只是欺負那個沒有男丁的三個女人，別人覺得自己沒受欺負就随便說說就算？”
江澄活得畢竟更久些，聽思追這麽一分析，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也許村民們覺得自己表示一下憤慨，嘴巴上教訓兩句就已經仁至義盡了。這時候思追提出最大的疑問，“還有，羅貴家本來是準備和周平死扛到底，大女兒也任命了就是不打算拖妹妹一起身陷苦海。結果，羅貴娘子從山上摔下後，都準備一輩子不嫁人的羅素忽然就決定嫁給周平。這不合理啊，以她的個性，她應該是更恨周平，打死都不會嫁給他的，怎麽忽然就改口了，那半個月期間，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而這發生的事情卻在故事裏被隐去了？”
這時候，五個人已經走到半山腰，羅娘娘廟已經在前方能看見的地方，即使在鎮子外，甚至需要爬上一段山路的地方，這裏依然稱得上熱鬧，香火旺盛。藍思追卻眼神一亮，“而且，我一直覺得最大的不合理處就在這裏，以我們修仙人的腳力，步行到這裏都需要将近兩個時辰。故事發生在百年前，當時花溪是村，占地只會比現在小，不會比現在大。那麽從距離上看，普通人需要走上相當遠的距離才能到羅娘娘廟，也就是說，這羅娘娘廟雖然風景不差，但是路途遙遠，還需要往返一段山路，當年很可能就是在深山裏面，人煙稀少之處。為什麽要葬這麽遠呢？”
“還有，羅素和周平同樣死于火災，可以說，死相慘烈，過程痛苦，周平被大家随便埋了可以理解，但是羅素的話，在鎮子外找一個風水不錯的地方就近掩埋才是最方便的她家人祭祀，也是花費相對最少的。而且全村集資給一個自殺于火災的女子蓋廟，聽起來就很奇怪，如果一個人死後的待遇比生前好太多……是不是有一種補償、虧欠的意思在裏面呢？”
随着藍思追的分析，藍景儀和金淩都跟着越想越覺得故事中居然還潛藏了這麽多的漏洞，他們是和思追一起聽的故事，而他們卻一點都沒聽出來這些。藍景儀和金淩對視一眼，一起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他們認輸，這思追真是太厲害了。
別說這兩個半大小子了，連江澄這個時候都只能舉手投降，他雖然隐約察覺故事中有些不合理，但根本沒辦法如思追這孩子一樣條理分明的分析出來，他可真的成為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了。
藍思追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想出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于是他擡起頭看向含光君，含光君還沒有說話，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發現所有的漏洞了。
藍湛回頭看了四人一眼，這一大三小如出一轍的用詢問的眼光看向自己，藍湛在心裏偷偷鄙視一下江澄，然後又補充了一點所有人都沒在意的地方，“還有，故事裏羅素的姐姐和母親的信息在羅素出嫁後，就完全被隐去，就民俗而言，這兩人肯定都沒死，否則重孝在身的羅素是不可能馬上嫁給周平，那麽那場慘烈的新婚之夜後呢？羅素死于火災，她腿折了的母親和嫁給周平的姐姐羅鳶呢？她們的消息怎麽也完全沒有了？是村人集資給羅素建了羅娘娘廟，那麽對于死掉的羅素都這麽善待，卻只字不提她的母親和姐姐，這不可疑嗎？”
藍湛停下腳步，拍拍一路行來卻根本沒占上半點塵埃的衣擺，“帶着這所有的疑問，先好好勘察一下羅娘娘廟，把疑問放在心裏不要放在臉上，用你們的眼睛和頭腦去找尋答案。”
四人随着含光君的眼光擡頭看去，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羅娘娘廟附近，經過這一路的分析。此刻再看向這座原本在山林裏顯得秀雅平和的羅娘娘廟，每個人都不再覺得安祥肅穆。金淩忍不住伸手揉揉自己的後頸子，他明明站在陽光下，卻只覺得後頸子的寒毛都豎起來了。而同樣舉動的還有藍景儀，這兩個一開始最義憤填膺的少年，此刻只覺得心底都在往外冒寒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