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魏嬰徹底清醒後,他和藍湛一起被強壓着,讓四家的高階醫師給他們做了一次全面的檢查。檢查結果這兩人都沒問題,魏嬰所有的創傷在這次漫長的睡眠裏徹底痊愈,而藍湛也順利突破《枯木逢春》的第九層。醫師說了一句,就算大好了也不要掉以輕心,兩人還有些虛耗,需要好好補一補。
這句話讓魏嬰又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藍湛陪着他一起。蘭陵金氏的當家主母天天下菜譜,雲夢江氏的主母負責采買,姑蘇藍氏的主母負責廚房,三人通力合作,藍曦臣負責投喂。總之,這兩人被喂得皮光水滑、滿面紅光。魏嬰背地裏對藍湛大吐苦水,覺得自己二人根本就是在坐月子,藍湛笑而不語,轉頭向兄長透露那麽一兩句,第二天,魏嬰的量加倍,他卻再不敢多說什麽了。
一個月後,兩個人才被允許下床。藍先生大約是忍到極限了,第一個出手,二話不說把兩人帶到藍氏祠堂,沒什麽,先跪上三天,向先祖們請罪。
哦豁,魏嬰你很行哦,從江氏祠堂跪到藍氏祠堂,這份尊崇……你家藍湛功不可沒。三天的藍氏祠堂跪完,這兩人回到雲夢蓮花塢,繼續跪三天江氏祠堂,也算福禍相依,生死相随了吧。多少有點心虛,知道自己把所有人折騰得不輕的兩個人毫無怨言,老老實實跪足了六天。叔父心滿意足的退下,橫眉豎目的江澄和笑眯眯的藍曦臣出現在二人面前,魏嬰笑得一臉心虛,藍湛上前一步,把魏嬰擋在身後。
其實也還好啦,藍曦臣和江澄也沒把他們怎麽樣,只是各自帶回自己的人,讓這對因為種種原因分隔了二十多年的道侶又分開一個月,這才罷休。藍湛終于得到允許可以把魏嬰接回靜室那一天,兩人一回靜室,就緊緊擁抱了很久很久,然後……久別勝新婚。
天色微曦的時候,藍湛終于餍足,魏嬰雖然也累個半死,但心理上的這些年的缺失也算小小的得到了滿足,兩個人都很滿意,相視一笑,即使一身汗水,也相互不嫌棄的抱在一起。肌膚相貼的感覺讓兩人不自覺的嘆息一聲,下一刻,魏嬰睡着了,藍湛也跟着一起熟睡。這一天,兩人一起違反了數條家規,叔父和兄長早有預見了。
數日後,靜室一切歸于平常,魏嬰的東西早已歸置回原位,兩人又攜手在屋檐下種植一圈的辣椒,院子的亭子也修建完畢。一切又恢複成二十年前,兩人在一起時的樣子。這二十年他們沒有蹉跎,只是把感情凝練得更為醇厚。一切忙碌完畢,夜深的時候,星光燦爛,他們再次坐在露臺上飲酒賞月,上一次飲酒賞月的結局不堪回首,不過看起來兩人都沒有留下什麽陰影。
魏嬰一口天子笑悶進喉嚨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藍湛,深深嘆口氣,“藍湛,你的避塵呢?”
要說藍湛最大的變化,就是自從魏嬰醒來後,再沒見到藍湛以往時刻抓在手裏的避塵。魏嬰心裏多少有些猜測,作為修士,這個問題是不能逃避的。
藍湛什麽也沒說,只是又給魏嬰倒上一杯酒。
不回答就已經是回答了,魏嬰知道這下事情麻煩了。
“藍湛,”魏嬰放下酒杯,伸手握住藍湛的手,“不是你的錯,是我逼迫你的,況且你并沒有……”真的動手。看着藍湛的樣子,魏嬰把最後四個字吞進肚子裏。
藍湛在這件事之前是再标準不過的劍修,勤奮刻苦,劍不離手。但是自那一劍之後,那一劍藍湛是沒有對着魏嬰下手,但是在他的心裏面,那一劍他已經刺下了,他親手把劍刺進魏嬰的身體裏,他親手殺了自己的道侶。從那之後,藍湛再也看不得避塵,他只覺得避塵無比的沉重,他拿不起來,那上面附着這他道侶的血肉和魂靈,那上面是一條人命。
魏嬰仰天長嘆,造孽啊,他後悔了。他當初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能讓藍湛動手,他大抵是疼糊塗了吧?算了算了,眼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這個了,一個劍修如果不能再握上他的本命武器,這個劍修的未來怕是要止步于此,而這,是魏嬰絕對不能接受的。
魏嬰雙手握緊藍湛的手,“藍湛,沒事的,我們來解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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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的方法是出門夜獵,有沒有效果我們到時候再說,反正之前悶在家裏的那些個日子一點進展都沒有,不如出去走走,就當散散心也不錯啊。叔父、藍曦臣包括江澄都堅決支持,魏嬰這人一向頭腦最是靈活,再說出門走走也挺好,這兩人的二十年過得太辛苦,也該讓他們享受享受二人小世界了。
于是三天後這兩人就出發了,一路随遇而安,走到哪算哪,就當給自己放個大假。這天,魏嬰騎在小蘋果身上,藍湛牽着缰繩走在前面,一曲《忘羨》奏罷,魏嬰忽然放下陳情,他問道,“藍湛,你的《枯木逢春》又破一個境界,練到第十層,這第十層有名字嗎?”
藍湛搖搖頭。
有記載的第九層是黃粱一夢,雖然功法上面說,此功法尚未完結,但在藍湛之前,怕也沒有人真的能夠突破第九層。
魏嬰又問,“那你能否感知到,第十層是否已經已經完結,還是說第十層之後還有?”
藍湛繼續搖搖頭,他隐約覺得,即使到第十層,這功法似乎還是沒有完成,繼續修行下去會是什麽樣的情況,他也說不好。
魏嬰眼睛一亮,“那我們來想辦法把這個功法補全吧,首先,你先給第十層定個名字。”
“枯木逢春。”藍湛脫口而出就是這四個字。魏嬰一言難盡的看着他,倒也不想反駁。
“那行,就這個名字。藍湛,你不如把功法默寫下來,我們一起研究,看看怎麽把它補充完整。”魏嬰提了個建議,反正光是夜獵也沒有意思,不如再找點事情做做。
藍湛想了想,搖搖頭,“不是我不想,是功法的特殊性導致的。我自己修煉沒有問題,但是一想寫出來或者背出來,總之想以任何方式記錄的話,腦袋裏面就一片空白。”
魏嬰點點頭,他想起來藍湛曾把功法的玉簡給他,的确是這種情況。當時他心思不在這上面沒有多想,但現在再看這件事,這就有古怪了啊。
正常的功法為什麽要有這種設置?逆轉時空、身涉因果、時光回溯這些,說起來如果人人能學,學會後的确好像會造成很多混亂。但這個功法一開始學習的設定就是渡劫期,每使用一次都需要大量耗損自己的修為,會這麽做的修士鳳毛麟角。魏嬰覺得,如藍湛這般深情不滅的修士,千百年來能有一個已算罕見,那麽,這個功法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藍湛,你還記得你是在哪裏,在什麽情況下得到這個功法的嗎?”魏嬰不是一個疑心病重的人,但事關藍湛,他不得不多思量思量。
藍湛回想一下,牽着小蘋果轉身走向另一條路,“我帶你去,當初我是在……”藍湛忽然愣了一下,“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裏,在什麽情況下得到這個功法了。”
藍湛與魏嬰面面相觑了好半晌,直到小蘋果不耐煩的噴了一個響鼻,兩人才回過神來。魏嬰這下子後頸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這下他真的要陰謀論了,《枯木逢春》這功法也神奇到離譜的程度了,還能操控別人的記憶嗎?也是哦,它都能設置一道屏障遮擋人的情感,删除某些記憶好像也能說得過去。但這麽一來的話,魏嬰這下子徹底毛了起來,天知道再往後發展,這功法還要出什麽幺蛾子,會不會再次傷害到藍湛啊。見鬼的,這破功法還特別霸道的成為藍湛的本命功法,想要廢除不練都不行。魏嬰越想越害怕,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藍湛看到這樣的魏嬰心裏倒是有點開心,他反正都練了這麽久,想改換門庭也不可能,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誰又能說清楚這裏面的條條道道,說不定也不全是壞事啊。藍湛面對自己的問題,倒是很想得開,他半點不着急。
魏嬰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停下對于那些不可預估的後果的猜測,做這些猜測除了平添煩惱外,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不如想點實際可行的。魏嬰這個時候還有點慶幸,還好他們這次即使想到這個功法的問題,還好藍湛現在因為心理原因暫時停止修煉,否則要是什麽都不準備繼續修煉下去……停止停止,別吓自己了,還是想點更有操作性的吧。
魏嬰眼睛鼓溜溜一轉,“藍湛,想不起來的事暫時就先放下,沒關系。那你記得在拿到這個功法前,你在哪裏做什麽事嗎?我們可以先去那個地方轉轉,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什麽別的發現。”
藍湛站在原地想了許久,就在魏嬰懷疑他是不是又不記得的時候,他又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只是腳步似乎有點遲疑,他背對着魏嬰,魏嬰看不到藍湛的臉,但那個背影緊繃着,魏嬰知道,藍湛也開始起了疑心,很多事情也許還有更深的內幕。
“藍湛,”魏嬰的聲音很是輕快,藍湛回頭,看到他的笑容也依舊是那樣的明快,魏嬰對着藍湛做了一個鬼臉,“你放松點嘛。不管這個功法怎麽樣,它到底給了我們九次機會,我們也闖過九道關走到現在,你看,什麽都沒有把我們分開,我們會在一起的,會一直在一起。”
“藍湛,”魏嬰給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你信我啊。我知道的,不管有什麽事,不管有多危險,你都會在我身邊。你說過的,我在哪你在哪,你我同行。藍湛,你說的話我記得的,我信你。”
“我信你。”藍湛接過魏嬰的話,“我們一起面對。”
“嘿嘿,就是這樣,”魏嬰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有什麽問題都不怕,我們一起面對就是了,要的就是這樣的氣勢。”
藍湛再一次牽着小蘋果前進,這次,他的步履都輕松起來,仿佛有一塊大石頭從他身上被卸掉。魏嬰也再度将陳情橫在唇邊。《忘羨》再次回蕩在青山綠水和他們的漫漫征途間。
管他前方是刀山還是火海,反正,他們一起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