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正午的太陽正熱,鹿吟脫了外套,開始昨晚登記好的信息表。

于苗走進來,跟她打了聲招呼,随手拿起一張來看,“這麽快就登記好了?昨晚沒怎麽睡吧?”

鹿吟‘嗯’了下,把打印好的紙張篩了一遍,空白的A4被她揀出來。

于苗看她一眼,“又失眠了?跟你說了找個大學生登記,回頭給她開個實習證明就好了,你非要自己幹。”

“睡不着,不如找點正經事做。”

“昨天晚上聚餐,你又編什麽要去機場接人的借口,還不如來喝點酒,晚上說不定能睡得好一點。”于苗幫着找了訂書機,把信息表訂在一起。

“哪有啊。”鹿吟笑了下,“真是去接人。”

“要不是你自己願意,誰能使喚得了你?”于苗八卦道,“你跟我說說,接誰去了?”

“我妹。”鹿吟答,“之前跟你說過的。”

“那不都離了嗎?你怎麽還管。”于苗替她打抱不平,“我要是你,得讓她們母女倆把錢都給我吐出來。”

鹿吟不語,又去接水,飲水機的桶裝水已經沒了。

于苗見狀走過來幫她換水,手還沒伸過去幫忙就已經換好了。

鹿吟等着水加熱,拉開抽屜翻找了下,拿出來一小瓶藥,聽聲音已經快要空了。

“別把這些當飯吃。”于苗提醒她。

“昨晚沒睡,一會兒我去補個覺。”飲水機的指示燈依舊是紅色的,鹿吟接了半杯,試探了溫度之後便就着把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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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看你平常喊我一聲姐,歲數也比你大不少,才好心提醒你,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尤其是精神藥物,對腦子的損傷都是不可逆的。”于苗想了想,“過段時間鐘醫生要回國,你再去找她看看?”

“再說吧,她也挺忙的。”鹿吟把椅背上的外套拿走搭在胳膊上,“我去睡會兒,有事喊我。”

于苗無奈地看她一眼,想說的話還是吞回了肚子裏。

宿舍都是機構的老師在住,這會兒快到午飯的時間,沒什麽人。

鹿吟躺下,回了幾個學生的消息,退出時看到林淺淺的聊天框。

發過去的那條消息今早才得到回複【我剛醒……】

後面還跟了一個兔兔賣萌的表情包。

從昨晚到現在,林淺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跟自己打好關系,鹿吟看得出來。

她呼了口氣,拿了毯子蓋在身上,閉了眼睛。

快要熟睡之際,鹿吟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她微微皺眉拿起手機,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在機構工作,不僅要跟學生打交道,還有學生的父母甚至各種家屬,鹿吟現在已經養成了不錯過任何一個來電的習慣。

思索幾秒,她接了起來,聲音暗啞,“喂,你好?”

“您好,請問是林淺淺的家屬嗎?我是市人民醫院的。”

鹿吟的睡意立刻消散不少,她從床上坐起來,穿了鞋子,“我是她姐姐。”

“病人現在食物中毒,需要家屬照顧,目前只能聯系到緊急聯系人,您看您方便過來醫院一趟嗎?”

鹿吟沒想便應,“我現在就過去。”

這會兒藥效發作,她有些犯困,随意用冷水拍了拍臉就開着車直奔醫院。

林淺淺已經在病床上躺下輸了液,鹿吟交了錢之後才匆匆趕到病房。

她本來想說幾句別的,但看見林淺淺腫起來的臉和脖子以及上面的小疙瘩就哽住了。

“你吃海鮮了?”鹿吟問她,語氣有着難以抑制的不悅。

林淺淺這會兒已經醒過來,聽到鹿吟的質問一個字都不敢說。

“海鮮過敏還要吃?”鹿吟看着病歷單,氣血不順,“說是食物中毒,除了海鮮還吃什麽了?”

“……喝了點啤酒。”林淺淺低聲回答,被鹿吟把病歷單放在桌上的動作吓得往另一邊躲了躲。

她看着鹿吟身子晃了下,似乎是沒站穩。

林淺淺咬了下嘴唇,鹿吟該不會被她氣到暈厥吧……

“我打擾你上課了嗎?”她問。

“我最近沒課。”鹿吟在椅子上坐下,但很快又站起來去回了電話。

林淺淺聽她公事公辦的聲音,猜得出來是在跟學生通話。

她敏銳地捕捉到鹿吟話裏的‘最近’兩個字。

如果培訓課開始,鹿吟一定會很忙,那個時候她肯定聯系不上她。

她只能利用這段空閑的時間,努力去趕自己跟鹿吟的關系進度。

過敏她确實挺難受的,但為了跟鹿吟不那麽生分,她只能對自己狠一點了。

不然鹿吟永遠對她冷冷淡淡的,她心裏一點兒也不舒服。

接了電話回來的鹿吟看起來表情不太好,藥物作用完全發揮,她這會兒腦子暈乎乎的,只想找個床躺下睡覺,但身體機能反應始終沒能得到滿足的後果就是她現在的頭開始劇烈地疼。

完全在狀況之外的林淺淺只覺得自己惹了大麻煩,鹿吟一定是生她的氣了。

就算小時候她闖了再大的禍鹿吟都沒這樣冷淡過,整個人都散發着不悅的氣場,甚至都不願意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

在她的印象中,鹿吟是最沒脾氣的一個人,準确來說,是擁有除了生氣和發怒之外的所有美好品質。

小時候,鹿吟常笑着誇贊她,但不會笑得太張揚,總是輕輕揚着嘴角摸她的腦袋,‘我們淺淺做的很棒啊。’

她犯了錯,鹿吟也只是對她無奈地搖頭,‘林淺,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這樣是不對的。’

林淺淺嬉皮笑臉地說幾句軟話就能再次看到鹿吟的笑容。

但現在,她是不是玩過了……?

林淺淺咳嗽了一下,沒能引起鹿吟的反應。

“姐,我想喝水……”她喊出口,鹿吟依舊沒看她。

幾秒鐘之後,鹿吟終于擡眸看她,“你說什麽?”

“沒說什麽。”林淺淺搖搖頭,不敢再說話了。

鹿吟聽到了‘水’這個字,便給她倒了一杯放在桌上,手沒什麽力氣,微微顫抖,水便濺出來一些在桌面上。

林淺淺伸了伸手又縮回來,不敢去拿。

“喝啊。”鹿吟抿了抿唇,揉了揉太陽穴。

一夜沒睡,她現在又得抵抗着藥效,頭疼得她有些難以忍受了,還開始陣陣耳鳴。

“喝,我這就喝。”偏偏她左手輸着液,只能用右手繞過去拿左邊桌上的水杯。

鹿吟眯着眼睛看她,現在林淺淺輸着液,她又脫不開身去休息,整個人都有些悶。

她從椅子上起來又去洗了把臉,坐在另一張床上靠着牆凝神。

林淺淺只能聽得見病房內鐘表走動的聲音,她偷偷側頭看向另一邊的鹿吟,發現她好像閉上了眼睛。

發絲微落,灑在她頰邊,她睡得并不安穩,眉頭輕皺,看起來似乎有很多的心事,沉默寡言的她像海面上難以揣測的冰川。

林淺淺悄悄下了床,她挪動着支架,往衛生間的方向移動。

但支架跟椅子碰撞,還是驚醒了鹿吟。

鹿吟立即把椅子挪開,幫着拿了支架。

“我去上廁所。”林淺淺歉意地開口,“我自己就可以。”

第一瓶快要輸完,鹿吟便點點頭,去外面喊了護士。

折騰完回到病床上的林淺淺仰頭盯着吊瓶看。

鹿吟也就只閉眼了十幾分鐘,不過也比剛才好受了點兒,她怕自己再睡着,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在家的時候你還讓我早點睡覺呢,我看需要注意睡眠的是你吧。”林淺淺低聲吐槽一句,不敢把話說得太明顯。

“一會兒輸完液我把你送回去。”鹿吟理了理碎發,“我得再回機構去。”

“那你晚上什麽時候回來?”

鹿吟看她一眼,“還不清楚。”

林淺淺看得出來,那個眼神分明就是嫌自己多嘴。

她什麽時候上班下班,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空氣裏再次陷入沉默裏,林淺淺覺得別扭,往下躺了躺。

鹿吟幫她掖了掖被子,林淺淺開口,“會熱。”

話說完,鹿吟便松了手,任由她自己去了。

林淺淺接受不了沉默,“我今天耽誤你的工作了嗎?”

“沒有。”鹿吟不耐,“你不用想太多。”

又是這種冷淡的态度,這讓林淺淺覺得自己從昨晚到現在的努力都顯得很徒勞很無用。

讨好的事情她也做了,折磨自己換取同情的方法她也嘗試了,哪怕考慮到這種做法或許會讓鹿吟厭煩。

但她愣是沒辦法從鹿吟的臉上看到除了無所謂之外的第二種情緒。

她鼻間發酸,用被子蓋住自己的半張臉。

“有住的不順心的地方可以跟我直說,我盡量滿足你。”鹿吟沒再看她,視線落在了她手背上的留置針上,“今天出門忘了告訴你備用鑰匙在哪兒,一會兒回家的話你自己拿了放身上。”

鹿吟只在她的手機上用電話號碼綁了電子鎖,想來還是再給一把鑰匙要更妥當一些。

輸液很快就結束了,确認沒有大礙之後,鹿吟開着車往家裏去。

“早上的飯還有中午的飯都吃了嗎?”路上,鹿吟終于主動問她。

“不餓。”林淺淺手裏拿着藥,“剛輸了液,都是營養,哪還用吃飯補充能量啊。”

鹿吟給她介紹了幾家不錯的飯館,林淺淺只是點頭表示自己有空會去嘗一嘗的。

兩個人對話的意思都很淺,鹿吟開車把她送回了家。

醫院只開了藥膏,用來塗抹過敏後皮膚上長出的疙瘩和粉刺。

鹿吟翻找了自己的藥箱,她記得自己是準備有過敏藥的,雖然她并沒有對什麽東西過敏。

等她找出過敏藥時,發現保質期已經過了很久。

生産日期還停留在幾年前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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