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可惜了, 這裏是公共場所。

不止她們兩個人,不然鹿吟無法停止自己的遐想。

“姐!”鹿吟沒應,林淺淺便又喊了一遍, 勢必要聽到回答來。

鹿吟從講臺上走下來,手裏抱着幾本書, “你怎麽來這兒了?”

她走近,靜靜地看着林淺淺,想要擦一擦她額前的雨水,但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來接你下班啊。”林淺淺跟着她往外面走。

鹿吟思索了下,才邁開腳步。

“怎麽了?”林淺淺往窗外望了眼,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明天早課, 本來不打算回去了。”

“……哦。”林淺淺就猜到會是這樣。

“等我把書放回辦公室,就走吧。”鹿吟還是改變了主意,發現林淺淺身上還沒有幹掉的雨水,衣服略顯濡濕,“淋雨來的?”

“坐地鐵的時候下了雨, 沒帶傘。”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 林淺淺已經做好了沖回辦公室的準備,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鹿吟拽回來。

“走這邊。”鹿吟說,“辦公室裏有幹淨的外套,一會兒換上。”

林淺淺見她開了道門, 裏面通向辦公區,“原來這裏還有密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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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吟走得快, 她小跑幾步跟上去, 悄悄拉過鹿吟的手。

跟她齊步走的時候,又偷偷用餘光瞄着鹿吟的臉色, 發現她沒有任何異常之後,開始十指緊扣。

雖然是她單方面的握緊,但她心裏也湧起了滿足。

不過鹿吟的指尖很涼,只有觸碰到手心的時候,才感覺到些許溫熱。

“麻煩解決了嗎?”鹿吟走進拐角,見她不專心,拉緊了她示意她跟好。

林淺淺被手心傳來的力道弄得驚呼了聲,“解決了。”

鹿吟遲疑地看她一眼,“解決不好就跟我說,我給你想辦法。”

“那肯定啊,我麻煩你還不是順手的事兒?”林淺淺對着她眨眨眼,得到女人無奈的眼神。

十指緊扣的手沒有松開,林淺淺緊攥一下松開,又緊攥一下,玩得樂此不疲。

鹿吟一手抱着書,另只手也沒辦法騰出來去開門,扯了下也沒能松開,還得到了林淺淺的怒罵。

“你幹嘛!拉一下都不給?真小氣。”

“開門。”鹿吟淡淡開口。

林淺淺臉微僵,把拉着的手松開了,雙手示意了下門把手,腰還彎了彎,姿态恭恭敬敬。

鹿吟推開門走進去,先把外套遞給了林淺淺讓她換上。

“我說你們該換個電子門了吧?”林淺淺不滿,“就那種刷臉的。”

“這裏之前是一所私立學校,旁邊擴建了商業樓之後就廢棄了。”鹿吟解釋,“沒發現畫室那裏有很多廢棄教室嗎?”

這種畫室跟辦公室以及辦公區緊挨着的樓型搭配很罕見,兩邊互不打擾,也格外方便。

這也就是為什麽畫室那邊教室始終在翻新,但沒有徹底改造的原因。

之前有考慮過找一處新的教室樓,但始終沒有合适的,畫室跟辦公區離得太遠也不方便。

現在有要前來了解的客戶,一體參觀也更節約時間了。

況且鹿吟也很少去辦公區那邊,那裏的職員都是給機構做宣傳的,她只想安安靜靜當老師,幾乎也只在教師辦公室跟畫室兩頭跑。

不過于苗倒是天天哪裏都得去,雖然都是機構合夥人,但她也跟于苗當初商量好的一樣,除了教學之外,別的什麽都不用考慮。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甚至越來越大,鹿吟沒急着走,開了電腦登記上次的作業成績,以備課程結束時給每個學生量身定做一個‘畢業檔案。’

“餓嗎?”鹿吟怕林淺淺等得不耐煩,便問。

“吃了飯才來的。”林淺淺搖搖頭,“你忙吧,現在雨下得大,等一等再走吧。”

她換上了外套,沒有拉拉鏈,站起來參觀辦公室內的裝潢。

說起來,她來這裏也不止一次,上次跟着公司來拍攝,去的都是畫室,拍攝的也多數是一些優秀畫作,辦公室這裏她還真沒怎麽細看過。

牆上張貼了一個欄目,上面是機構所有的在職老師。

林淺淺在第一排看見了三個人,鹿吟,于苗,還有一個人,她見過,但一直不知道名字。

是鹿吟視頻通話,以及那天來家裏的人。

下方寫着,這個女人的名字叫鐘時霧。

“她也是畫室的老師?”林淺淺指着問鹿吟。

鹿吟擡眸看一眼,“不是,是機構的合夥人。只是注資了,但不怎麽來這裏。”

她想了想,還是解釋得全了一些,“這裏負責事情最多的就只有于姐,有客戶談合作要找她,她還要負責招生,也會帶班,不過人數比較少,偏私教吧。”

“這樣啊,我還以為……”後面的話林淺淺沒有說出口。

把這個女人當成自己的假想敵這件事情,林淺淺可沒那個臉說出來。

這種在鹿吟面前丢人的事情她還是少幹比較好。

“以為什麽?”鹿吟跟她對上眼神,“你想什麽呢?”

這話聽着倒不像是對她冷嘲熱諷,好像真的在摸索她的內心,勢必要找出她那個一點兒都不對的看法來。

“我當然在想,萬一你被別人拐跑了怎麽辦?”

林淺淺心一橫,把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別的不講,她确實很害怕自己一回國,發現鹿吟已經背着她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女友。

她把一切都抛掉回來找她,正如四年前鹿吟放棄所有把她送離自己身邊一樣。

如果以後的發展真的不如人意,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所以我得監督你。”林淺淺自己答自己的話,不打算從鹿吟的嘴裏能到能讓自己開心的話,“我這麽好一個姐姐,總不能讓別人獨占了……”

“不會的。”鹿吟開口,不知道是在回答她哪一句話。

她收回了視線,鍵盤聲音又一次在辦公室內響起。

林淺淺在她身邊坐下來,托着腦袋看她,“這麽多C,上次那個被聯合投訴的老師是你吧?”

“是我。”鹿吟很果斷地承認了,“畫的爛就是爛,我不會給任何一個人在成績上放水,況且這又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考試,連平常作業都在應付,這種人上再多培訓班都是浪費時間。”

林淺淺不懷疑鹿吟的專業,更不會懷疑她的教學能力。

尤其是在管教學生這一方面,畢竟小時候的她深受其害。

“監督你,你繼續忙。”林淺淺不會在畫畫這方面跟鹿吟較真,這會兒也說不出什麽別的,只好随意糊弄一句。

林淺淺跟着目不轉睛地看成績,發現一個女生每次都是A+,簡直像發現了新大陸。

“這個人看來很滿你的意啊。”林淺淺偷偷在登記過的那摞裏偷偷翻找,發現鹿吟沒有介意之後把整摞都拿了過來,“畫得真是不錯。”

連她這個外行人都看出來了。

“一個班總是會有幾個尖子生的,哪裏都不例外。”

鹿吟說着,眼睛裏露出明顯的贊賞之意。

林淺淺有時候沒辦法完全共情那種同類人惺惺相惜的感覺,但她也能夠站在別人的角度上理解。

就比如鹿吟這種藝術天才,對于碰到同樣優秀的藝術生時,眸子裏總會下意識流露出欣賞。

雖然林淺淺知道這種欣賞格外純粹,但她自己并不純粹,還會別扭地偷偷吃醋。

甚至在小時候,鹿吟的頒獎臺上,她都會吃第二名和第三名的醋,憑什麽這兩個人可以有跟鹿吟并排合影的機會?

那麽優秀的一個鹿吟,就應該站在高高的領獎臺上,睥睨所有人才是。

然而後來鹿吟放棄了出國進修的機會,放棄了畫畫,還自己将她的右手廢掉了。

林淺淺無法忘記那一天,她看着鹿吟的右手纏滿了繃帶,親手燒毀了那封推薦信。

這四年或許有專業的康複師幫助鹿吟,但究竟真相如何,她又是怎樣再次回到這一個行業的。

林淺淺無法随意揣測,那樣對于鹿吟實在太不尊重了。

她把視線落在窗外,為了透口氣把窗戶打開了。

外面的雨依舊沒停,不過要比剛才小一些。

“雨停了嗎?”鹿吟跟過來,雙手搭在窗沿上。

“還在下。”林淺淺乖乖答,轉頭望向身邊的女人,“姐……”

鹿吟側眸望她,“怎麽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走了。

林淺淺看着她,偷偷在心裏說出來。

如果上天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她想要親自對鹿吟說出這一句話,而不是永遠面對着鹿吟的好,只敢在心裏肆意亂想。

“我有點兒冷,你這個外套好薄啊。”林淺淺埋怨道。

“那你還開窗?”鹿吟幫她把拉鏈對準,再往上拉,涼涼的拉鏈墜子掃着下巴。

“有點兒悶,就開了。”林淺淺小聲嘟囔幾句,看着鹿吟把電腦關了,拿起了包和傘。

兩個人一起走出門,聽見路過的學生打了招呼,鹿吟又點頭回應。

一把黑色的傘被撐開,搭在林淺淺腦袋上。

“姐,我幫你拿包。”林淺淺自告奮勇把鹿吟的包揣在懷裏。

這是一把單人傘,傘下的空間并不算大,林淺淺挽過女人的胳膊,跟她一起踏入了雨中。

“你冷不冷呀?”林淺淺一張嘴,冷空氣就灌入口腔裏。

她把鹿吟的外套穿走了,這女人就只剩下身上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袖口處還染上了些許彩色顏料。

林淺淺從後面摟過鹿吟的腰,試圖給她渡過去一些暖意。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身影被拉得長長的,林淺淺跟着鹿吟走,跟不上這女人的一雙大長腿,步子被迫邁得急了一些。

“你慢一點呀!”林淺淺又開始埋怨她,卻發現鹿吟的步伐更快了。

“你是故意的!”林淺淺竟然開始小跑。

停車場離這裏不算近,沒走多遠雨就近乎停了。

林淺淺跑出傘外,去踩地面上最長的那個影子的腦袋,作為自己的報複。

她笑着回頭望她,發現依舊撐着傘的女人,臉上滿是笑意。

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雨天,鹿吟撐着一把傘來接自己放學一樣。

那是她直到現在都記得格外清楚的一個場面。

記憶跟當下重合,如同電影裏慢放的鏡頭一般,周圍格外寂靜,只剩下細微的雨滴聲,安靜又空遠。

晚風吹動着女人微涼的雙眸,殘存的光影在林淺淺心間搖搖欲墜。

她們之間的開始該從這一刻繼續進行下去的,就像接軌了往日那個完全一樣的節點。

就像一團整齊的圓形毛線團,本可以輕而易舉地解開。

但兩個人誰也沒肯認輸,都固執地将這個線團越纏越緊,越纏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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