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罪魁禍首還在打趣:“這麽怕吃斷情丹,說到底還是想要媳婦兒嘛。”

“這不一樣!師父別混淆概念!”

“口味怎麽樣?”

鶴雲栎哪還有心情管口味:“沒仔細嘗,好像有點甜。”

“想想你中意的姑娘,看是否還有感覺。”

鶴雲栎聽話地想了想:沒有啊。

不存在的人,讓他怎麽想?

應歲與以為丹藥無效,疑惑:“不應該啊,我試試。”說罷拿起一顆就要往嘴裏塞。

鶴雲栎忙拉住他的手:“師父使不得!”

雖然他認為師父不會真的拿斷情丹給他吃,但萬一呢。

“還是弟子來試吧。”

反正都吃過了,多吃一顆也沒什麽大不了。

躊躇片刻,應歲與将丹藥交到他手中,叮囑:“別再囫囵吞了,仔細幫為師試試口味。”

這種藥有什麽好試口味的?

反正吃了都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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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足心理建設,鶴雲栎将藥扔進嘴裏。

藥丸質地偏硬,入口不久,一股恰到好處的清甜漫開,但嘗不出任何藥材的成分。

不像裹了糖衣,而是,全是糖衣!

如果一個東西看起來像糖,聞起來像糖,吃起來像糖,那麽或許它就是——

“糖丸?”

師父用丹爐煉糖丸?

他詫異扭頭,某師父狡黠的眉眼驗證了答案。

應歲與将糖丸裝好放進他手裏:“拿去吃着玩兒。”

鶴雲栎抱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還來。”應歲與攤手。

鶴雲栎握着藥瓶的手一縮:“我可以拿去哄小師弟!”

他都被師父逗了,還回去豈不是太虧。

弟子的模樣讓應歲與露出笑意,他沒再說什麽,轉身收拾起煉過糖霜的丹爐。

見師父聽到小師弟沒有黑臉,鶴雲栎進一步地試探性地問道:“我不在的時日,小師弟沒有鬧出什麽事吧。”

應歲與:“你指的是他進門走五步跌四跤,最後被你三師伯從書架下扒出來拖回去的事?”

看來那些陷阱确實是給小師弟準備的了。

“擔心什麽?為師又不會吃人。”

對應歲與在這上面的分寸鶴雲栎還是有信心的,他只是——

“我怕小師弟打擾到師父。”

這話教應歲與頗為受用,雙眼的笑意都深了不少:“你不在山上,為師頗為無聊。有點樂子,也能打發時間。”

隽明袖視應歲與為雠仇,應歲與卻視他為“樂子”,師門地位一目了然。

可惜小師弟看不清。

“師父又不和我一起出門。”

應歲與刮着丹爐蓋子上的糖霜:“不去。那些人不止蠢笨,還無趣得緊。”

說到出門,鶴雲栎想起了一件事:“師父還有乾坤丹嗎?”

“你的呢?”應歲與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送人了。”

聽到不是用了,他這才放松姿态:“又是那個小輩?”

鶴雲栎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師父問他的玉墜時他提過男主。

“是他。”

“你倒是大方。”

這聲抱怨不可謂不幽涼,但鶴雲栎沒聽出不對勁兒,還暗暗點頭表示贊同:他也覺得自己很大方。但若是這些投資能換來男主的善意,就不虧。

瞧着弟子“自鳴得意”的模樣,本來只是火星般的愠意驟然發燙。

應歲與試圖控制這沒道理的脾氣,但效果并不很好:“沒了,下次開爐再煉。這之前你就呆在宗門,莫往外跑了。”

上次盤點藥庫的時候不還剩兩顆嗎?這麽快就用完了?

鶴雲栎:“其實乾坤丹也不是必不可缺,弟子身上的其他丹藥足以應對意外情況了。”他又不是紙做的,不會這麽容易就死掉的。

應歲與點頭:“有些道理,但這和為師的吩咐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

鶴雲栎剛想解釋,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師父讓他“莫往外跑”難道不是叮囑,而是變相的禁足令?

不會吧!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應歲與:“師父,弟子都是快一百歲的人了。”

這個年紀還被禁足,他會被同輩笑死的。

“怎麽?要過整壽?為師倒也不是不可以幫你操辦。”

“不是,弟子……”好歹是掌門啊。

意識到師父鐵了心要罰他,鶴雲栎洩了氣:“弟子明白了。”

師父到底在為什麽事不高興啊?

即使是全門派最熟悉應歲與脾氣的鶴雲栎也在這時候犯了難。

好在他最近沒有出遠門

的計劃,也不怕一兩個月的禁足,到時候師父的乾坤丹怎麽說也煉出來了。

應該……

會煉出來的。

對吧?

……

揣着沮喪的心情回房稍作梳洗,換了身衣服,再準備好要帶給小師弟的丹藥,想着晚上可能回得晚,鶴雲栎又折轉到書閣,打算同應歲與說一聲。

聽他說要出去,應歲與拿了一大盒丹藥出來:“把這些藥送到聽劍閣去。”

“二師伯出關了?”

“嗯。”

鶴雲栎打開盒子,裏面是滿滿當當的極品聚靈丹,這種用量一般是閉長關才會準備的。

“不是才出關嗎?”

應歲與解釋:“臨時出關,辦完事就繼續閉關了。”

将胡亂堆放的藥瓶一一碼放整齊,鶴雲栎又在其中發現了治外的藥:“他又去比武了?”

“這次沒有,是去搶親了。”

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極為勁爆的內容。

鶴雲栎震驚:“搶親?搶誰?給誰搶?”

二師伯這棵老鐵樹終于要開花了嗎?

電光火石間,一段經年的愛情故事——

沒有經年的愛情故事,他對愛情題材的作品涉獵不多,腦補不出具體內容。

應歲與一眼便看出他猜偏了,糾正:“不是給他,是給你三師弟搶的。”

瞧弟子一臉好奇,他便将前因後果細細道來:“你們下山的第二天,昆侖劍派又來了人,說是來拜訪你大師伯,言談間卻又提到醉玉劍弟子的喜事,還再度請你二師伯務必攜徒弟與徒媳去喝喜酒。”

徒媳?

哪來的徒媳?

明顯是在挑釁啊。

“你二師伯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受不了這氣。

正巧他聽聞合歡宗的老不修宗主準備娶第十一房小妾,年紀輕輕的孩子怎能讓半截入土的老頭子糟蹋?另一方面又想到你三師弟難有指望,便打算把人搶回來備着。你三師弟回來後樂意要就要,不樂意再送走。”

确實是二師伯解決問題的風格,粗暴簡單。

但鶴雲栎回來後并未見到外人,而且若二師伯真搶了人,大師伯也不會一字不提:“人在哪?沒搶到嗎?”

“搶是搶到了。但是——”應歲與故意頓了頓,吊足了胃口才道出下文,“是個男的,沒帶回來。”

男的?

鶴雲栎憋了半晌不知道說什麽,只能轉而詢問:“那是誰傷了二師伯?”

合歡宗一個二流的歪門邪道,全門派加起來也打不過二師伯啊。

“他自己。把搶來的少年送走後,氣到用頭撞玄武岩撞的。”

應歲與略去了那個少年被救後死纏難打,要對牧夜聲“以身相許”,吓得牧夜聲落荒而逃的過程。這部分不适合講給徒弟聽。當師父,該莊重的時候還是要莊重的。

鶴雲栎難以做出評價。

知情的人明白二師伯是給徒弟找媳婦兒,不知情的只會當他在和合歡宗的老家夥搶男人。

一生要強的二師伯這次丢大人了。

他微妙地領會到了為什麽藥盒裏會有那麽多的聚靈丹。

屬于是暫時告別社交圈了。

不過——

“師父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二師伯自己總不會把這種事說出來吧。

應歲與眉眼彎彎:“因為我一同去的啊。”

這麽有趣的事,他定然要跟上去瞧瞧的。

師父也去了?!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着離譜,因此聽到此處時鶴雲栎也并不很吃驚了:“您沒有勸勸?”

應歲與:“勸了!我勸他趕緊動手。”

甚至去合歡宗也是他“建議”的。

鶴雲栎:……

他忘了,在火燒起來時,師父總是很樂意添一把柴的。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見到他時,主意莫要提起此事刺激到他。”

最末,應歲與還表面“體貼師兄”,實則“幸災樂禍”地叮囑弟子。

鶴雲栎無奈。

最刺激二師伯的不就是您嗎?

他一問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經過抖得一幹二淨,一點都不帶幫師兄遮掩的,永遠努力在丢人的路上推上二師伯一把。

對師伯們,應歲與就是這樣,有兄弟情,但不是很多。

他默嘆一口氣:“弟子省得。”

……

聽劍閣,牧夜聲已經做好了閉關的準備,坐在密室前的涼亭中,只等丹藥送來。

他頭上包着繃帶,正神情認真擦一把黯淡古樸的劍。

雲霄的劍道屬于守舊的古典劍派,要求弟子手、眼、心中皆有劍,謹記一言一行皆是修行。因此,他們很少将劍收入儲物空間,而是随身攜帶。

這使得他們比起修仙者,更像凡人俠客。

牧夜聲全副心神都放在劍上,連有人來都沒注意,或者說,沒在意。

鶴雲栎上前見禮:“弟子見過二師伯。”

牧夜聲這才放下劍:“嗯,來了。”

他生得正派英氣,有着最符合大衆審美的長相,是普通人落難時毫不猶豫會向其求助的一張臉。

鶴雲栎将藥盒從法器內取出,放到桌子上:“師父讓我給您送藥來。”

牧夜聲:“有勞。”

他的語氣頗為冷淡,但并非不喜歡鶴雲栎,而是性格如此。相反,相比于對其他同門,他對鶴雲栎的态度已經算“和藹可親”了。

一來,這是門內最懂事的孩子;

二來,鶴雲栎不修劍,犯不着以看劍修的眼光去挑剔他。

鶴雲栎按照習慣,一一叮囑藥的效用:“這是傷藥,外用,一天三次;這些是聚靈丹,師伯都知道怎麽用,我就不啰嗦了。另外,還請師伯記得保持心情暢快,以免影響藥效。”

刻意的醫囑讓牧夜聲聽出了蹊跷,他深吸一口氣:“你師父都說給你聽了?”

當師兄的自然了解師弟,應歲與就不可能給他保守秘密,沒有遇到一個人就感嘆“今天的太陽好像二師兄去合歡宗搶男人那天”這種話,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鶴雲栎也不遮掩,勸說:“二師伯勿要挂懷,再怎麽說您也是救了一個少年。”

牧夜聲冷硬糾正:“我沒有挂懷!”

許是怕說服力不夠,他補充了解釋:“動手時我用的也并非‘匣中劍’的名號。”

鶴雲栎疑惑:“那是——”

“白玉京逍遙劍!”

鶴雲栎語塞。

如果非要他發表感想,他只能說不愧是駱九衢的師父。

這白玉京逍遙劍正是“劍修戰績榜”排行第三的那位。

“劍修戰績榜”是鳴劍堂根據劍修戰績以及在戰鬥中的表現進行綜合評估後排出來的,反映了劍修的實力與活躍程度。

在修界具有相當的公信力。

本來二師伯該是第三,但逍遙劍不好說是自謙還是自傲,看過榜後讓排榜之人添了兩人到他前面。分別是七千年前劍定中原,創立了如今劍道體系的上清祖師和在讨伐“龍胤”的征戰中殺敵無數,戰績無二的解黎劍尊。

于是順序就變成了上清祖師、解黎劍尊、白玉京逍遙劍、昆侖劍派楚驚狂,以及“匣中劍”牧夜聲。

前兩個是歷史上的劍道頂峰,後面三個——

都是二師伯。

沒錯,白玉京逍遙劍和昆侖劍派楚驚狂都是牧夜聲的馬甲。

要不是排第三的宗門紫雲川是純法修門派,沒有劍道;第四的天雷寺和第五的玄月山,分別是佛修和純女修門派,三師伯高低得再整幾個馬甲出來。

白玉京和昆侖兩派也知道這個榜單,但一直沒弄清楚前兩名是誰,宗門名冊內沒有符合條件的弟子,同門中也沒人認識這“兩人”。查了許久沒有結果,他們便只能将其當做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弟子的“低調行事”了。

聽說兩派內至今還有不少劍修把這“兩人”當做偶像。

也不是沒人懷疑過“兩人”不是白玉京和昆侖的弟子,但在見識過“兩人”精妙絕倫的白玉京和昆侖的獨門絕招後都打消了懷疑,

沒錯,牧夜聲的兩個馬甲不止打了兩派的名號,用的也是兩派的劍法。

至于他如何學到的別派絕學……

家裏都有了個精通百家劍術理論,寫出《劍則》的師兄,再多個會好幾派絕學的師弟很奇怪嗎?

總之,能一人占據戰績榜第三到五名,牧夜聲的好鬥程度可見一斑。

好在他只打外人,否則雲霄派就別想安生了。

其中的原因并非兄弟情深。

用牧夜聲的話來

說是”閉上眼都知道他們怎麽出招,沒意思”。應歲與倒不在“沒意思”之列,畢竟“這家夥,喝水都要拐三道彎兒”。但他不願意和應歲與打,因為“太膈應”。

據說,牧夜聲曾和應歲與比試過一場,之後氣得三天沒睡着覺,只要一閉上眼就全是比試時的場景。

只是鶴雲栎記事時應歲與已經封劍,他未曾有幸得見應歲與出手。

再說就遠了。

鶴雲栎疑惑,既不是因為丢面子,那為何還要閉長關?

牧夜聲明白他想問什麽:“是為了克服魔障。我終究還是輕視世上的妖魔了。”

令他閉關的并非丢臉,而是心理創傷。

事情得從搶親後留宿客棧的那天晚上說起。

當時夜已深,他洗漱完畢,準備在客棧的床邊打一晚上的坐。然而剛坐下,便聞得被子裏傳來嬌|膩的呻|吟。

猛地掀開被子,白日救下的那個少年一絲|不挂地躺在他的床上,雙唇微喘,媚眼如絲。

這本也沒什麽,牧夜聲雖無龍陽之好,卻也聽說過那些關于男|寵、娈|童的事跡,算見過“世面”,把被子一蓋将人丢出去就是了,但錯不該轉了一下頭。

彼時入目之景教他三觀俱裂。

堂堂匣中劍被驚得急退好幾步,接着迅速拿上劍,踹開隔壁的門,揪起正在喝茶的應歲與,逃也似地離了客棧。

哪怕到了現在,回憶起那晚的場景牧夜聲持劍的手還是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轉戰半生,未嘗一敗;人到中年,留下陰影。

男人的那裏……

為什麽會流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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