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靜思堂偏廳內, 陸長見看過顧決雲的審訊記錄,若有所思:“所以說,他們是為了尋找葉氏遺孤, 才會潛入我們門派的?

說來這葉氏先祖也和父親一起參與過對伏澤城的征讨, 但應該不熟悉, 畢竟父親也沒提過這個人。”

顧決雲吐槽:“師父的脾氣,熟的也讨不了好。”

話音方落, 兩道目光投過來。

顧決雲不忿:怎麽?他有說錯嗎?

雖然話不假, 但當衆貶斥師長總是不合适。何況要是接話,就變成對陸俦的聲讨大會了。

陸長見:“還是說葉氏吧。”

顧決雲繼續分享自己審訊得來的信息:“這葉氏所在的村莊一年多前被一個發瘋邪修襲擊,全家上下除了一個十多歲的兒子, 盡數遇害。這個孩子後來投靠了風致山莊, 但又在半年前, 撕毀與林大小姐的婚約, 離開了林家。”

“玄冥宗曾一度追殺葉家遺孤,但并不承認葉家村的血案是他們幹的。有……”說到這兒, 他看了一眼應歲與, “有老四提供的真言丹, 我不認為他們還能說假話。”

“葉铎挂刀歸隐,雖不能外傳白玉京絕學, 但普通的心法應該也有收集一兩份。為何不傳給子孫?”陸長見在感嘆,若葉家有心法傳下來, 在村莊被襲擊時, 還能有一戰之力。

不過現在說這些為時已晚, 他嘆氣:“可惜不知那少年現在何處, 他身世飄零,也是可憐。”

話音落下, 兩個師弟都詫異地盯着他。

“怎麽了?”陸長見不解。

顧決雲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七個月前來拜山門的那個不就是嗎?”

不然邪道為什麽會認為人在他們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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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他為大師兄的笨蛋感到震驚。

陸長見:“那個少年就是?”

錯愕之餘,他生出一陣愧疚,自己竟将這麽一個可憐孩子拒之門外。

“過都過去的事了,大師兄就別挂懷了。”顧決雲也有些後悔沒收下葉家遺孤,但他不會認為自己對此有責任。

應歲與将話題帶了回來:“邪道還在尋找葉氏遺孤也算個好消息,至少證明人沒落到他們手中,而且大概率還活着。”

陸長見受到點撥,恍然:“也對。這麽說來,我們更該解決這個玄冥宗了。沒了想抓捕他的邪道,葉家小子也能安全些。”

他擡頭看向兩位師弟:“你們誰去?”

對于自己的實戰能力,陸長見很有自知之明。

應歲與謙讓:“三師兄不麻煩就走一趟吧。”

“為什麽你不去?”

顧決雲倒不是不想替門派出力,而是一想到自己累死累活,應歲與卻優哉游哉,就很不痛快。

“三師兄,這打打殺殺的事哪有讓丹師去的道理?而且剛才山頭的風好大,我好像受了風寒……咳咳……”說着掩唇咳了起來。

顧決雲看得惡心:“你再裝!”

“頭開始暈了。”

應歲與扶着額頭,作勢欲倒。

顧決雲往旁邊挪了挪,免得他倒下來的時候壓到自己。

“抽簽!”他提議了一個較為公平的辦法。

應歲與捂着心口:“三師兄,你這就不厚道了。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沒什麽簽運的。”

此言一出還談什麽談?

這是他們為了師門存續放棄劍道的小師弟唉!

讓他“以身犯險”還有沒有人性?

端水大師的碗不平了,陸長見加入勸說:“三師弟,要不就你去吧。”

顧決雲震驚地看向大師兄:這麽裝腔作勢的演技都會被騙?

可惜客觀冷靜的二師兄不在,沒人能幫他說句話。顧決雲只能咬牙接下了這樁活兒。

只是臨行前他還有個人放不下,自然就是他那讨債鬼徒弟。

“四兒的進階劍術練到第七成了,下個月要開始學新的心法,讓滄淵師侄盯緊些。還有,不要讓他吃太多零食,晚上叫他早點睡。不準放他去山下……”

陸長見一一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讓滄淵看好他的。”

顧決雲:“我還是不放心。要不找個借口把他關了禁閉再走吧。”

隽明袖罪不至此。

“你就放心吧!”陸長見忙轉移話題,“四師弟,記得給你三師兄準備點防身的丹藥。”

應歲與早就在準備了。

他已經摸了三瓶出來,正在摸第四瓶。

看着桌上一字排開的藥瓶,顧決雲擰起眉頭:“老四,你什麽意思?”

他在應歲與心中這麽菜嗎?

“三師兄誤會了。”應歲與解釋,“只有第一瓶是療傷保命的丹藥;這第二瓶是預防巫蠱魇術的;第三瓶是益腎壯陽的,第四瓶也是。”

益腎壯陽?

還兩瓶?

陸長見連聲幹咳:“咳咳,四師弟你拿這種藥出來做什麽?”

應歲與摸着下巴:“我想着三師兄這次外出萬一有情況呢?關鍵時候,不能掉鏈子啊。這種藥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再多帶兩瓶吧。”

說着又摸了兩瓶出來。

“你說誰掉鏈子!呸!我是說我才不會——”怎麽說都不合适,顧決雲拂袖,“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用吧。”

“三師兄糊塗了。師弟我是出家人,要守戒律,清心寡欲。怎麽能用這種藥?”

“守戒律你還煉這種藥?”

天天把戒律挂嘴邊,但也看到他對戒律有多尊重。戒律不讓做的他确實不做,但戒律沒明文禁止的缺德事他也一樣沒落。

應歲與:“學無止境嘛,總不能因為自己用不着,就不為病患考慮了。”

顧決雲說不過他:“你留着喂貓吧。”

随後準備只拿走前兩瓶。

“哎呀!”應歲與一聲驚呼,打斷了他的動作,“我弄混了。好像第三瓶才是外傷藥。還是第四瓶來着?我也有些分不清了,要不三師兄趁還在宗門裏,先挨個試試吧。”

顧決雲咬牙切齒:“應、歲、與!”

“放心。要是吃出反應了,我們會留給師兄充足的私人空間和時間的。”

顧決雲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不停默念“要是炸毛應歲與就得逞了”,“要是炸毛應歲與就得逞了”……

“我去找雲栎師侄拿藥。不要你的了!!!!!!”

說罷氣沖沖地出了門。

應歲與十分遺憾,轉向陸長見:“大師兄要不拿去試試?說不定有某位俏寡婦正想和師兄發展一段感情呢?”

他在內涵陸長見之前給他介紹“二婚姑姑”的事,但陸長見沒聽出來:“額……不用了。”

……

“三師伯一個人去沒有關系嗎?”

傍晚,送走顧決雲後,鶴雲栎将剩下的藥重新收起,歸整入藥庫。

“那些人是他的‘老朋友’,他熟。”

應歲與正拿着藏書閣裏找到的棋譜學下棋。

看來前段時間研究的法陣已經學的差不多了。

到現在鶴雲栎已經算不清師父在劍道、丹道、醫道之外還會多少雜學。

這般恐怖的學習能力和一般人簡直是兩個物種。

說回三師伯。

顧決雲和邪道的淵源要追溯到很早以前,一開始對付邪道是因為出師任務的需要。

後來,他發現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創收途徑,便索性将其當做日常,缺錢了就去幹一票。并由此練出了一身隐匿、追蹤、擊殺的本領。

單單論劍術高低,三師伯不如二師伯,但若論取人性命,二師伯勝不過三師伯。

再後面就是顧決雲七天清空三百多張懸賞的傳奇了。

至于為何以前一年只幹一兩票的三師伯突然這麽勤奮,如果鶴雲栎沒記錯,那段時間正是師父轉為丹道的時

候。

養一個丹師,很費錢的。

而大師伯和二師伯最活躍的時期,也是那時。

是師長們的同心協力才讓雲霄派過上好日子。

雖然以師伯們的性格不會這件事情挂在嘴上,但他們與師父一直以來的相互扶持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鶴雲栎格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魔主應歲與和他的師兄,是死敵。】

“師父……”鶴雲栎語氣遲疑,“怎麽看師伯們?”

應歲與不确定他的意思:“什麽怎麽看?”

“就是師父對師伯們的感覺和印象是什麽樣的?”

關系出現問題一般雙方都有原因,不止是師伯,他也要從師父這頭尋找線索。

奇怪的問題。

應歲與偏頭想了想:“你大師伯,是笨蛋;你二師伯,是笨蛋;你三師伯,也是笨蛋。”

說完對鶴雲栎狡黠一笑:“為師可實話實說了,不要告訴你的師伯們。”

這話半真半假,貶低師伯們的成分是假的,但認為師伯們笨的成分卻未必。

不過在師父的才智面前,确實世上大部分人都是笨蛋。

“照這麽說,弟子肯定也是笨蛋了?”

“你不一樣。”應歲與回道,“你是我養大的笨蛋。”

鶴雲栎:這不還是笨蛋?

他還以為師父能說出什麽中聽的話呢。

應歲與安慰:“其實當笨蛋也沒什麽不好。”

“當笨蛋有什麽好的?”

“笨蛋是幸福的代名詞啊。畢竟知道的越少,煩心事也就越少。”

鶴雲栎不認同這話:“愚笨無知的幸福,算什麽幸福?”

“這個徒兒就不懂了,如何适當地愚笨無知也是一門大學問啊。連師父我也是剛剛開始學。”

“師父還學愚笨無知?”鶴雲栎不信,笨蛋還需要學的?

應歲與:“對啊!我可是其中的差生呢。”

這不是反過來說自己聰明嗎?

鶴雲栎:“說半天師父還是在表達自己才是最聰明的人。”

“哎呀!”應歲與彎眼,“被你看出來了!”

“我承認師父聰明,但我也不是笨蛋。師伯們也不是!”

“這麽謙虛?

那為師就為你們把笨蛋的标準再調高一點吧。”

謙虛?

鶴雲栎郁悶。

聽師父這用詞,笨蛋仿佛還真像是什麽好事。

他行走在應歲與構建的言語迷宮裏,不知不覺忽略了一個要點——

如果笨蛋是幸福的代名詞,那聰明……

自然是不幸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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