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進入街道前, 應歲與特地做了些僞裝。

他先是給自己帶上了一個有僞裝修為效果的天階法器,将修為僞裝成元嬰大圓滿。

之後開始調整面具的陣法。

這是一件地階法器,同樣有僞裝修為的功能。

一番調整下來, 他成了一個元嬰中期修士。

最後, 他拿出一個遮掩修為的玄階指環帶上, 最終的人設确定在“試圖用拙劣手段遮掩自身修為的元嬰中期修士”。

鶴雲栎暫且看不出他這一番複雜操作的用意,但相信師父的布置都能派上用場。

至于鶴雲栎的僞裝。

他身上的鬥篷本身就是附帶隐匿僞裝效用的天階法器, 應歲與只是給他調整成了化神初期的境界。面具的僞裝則調成了金丹大圓滿。

将面具的效果覆蓋在鬥篷上, 他就成了一個僞裝成金丹大圓滿的化神初期修士。

——實際上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元嬰中期。

進入長街,每往前走一步,都有新的注視投來。

應歲與仿佛沒有覺察, 一手撐傘, 一手牽着鶴雲栎, 旁若無人地朝前走去。

走了沒多遠, 便有一個客棧夥計模樣的人上前招呼:“天雨留客,哪方風水送貴人?兩位老板住店嗎?”

應歲與:“晚夜北風緊, 方是雨時須借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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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北邊來, 遇到緊急的困難, 前來求助)

又聽得夥計接着問:“何方山頭見晴光?”

(求哪位)

應歲與:“無惑老人。”

鶴雲栎一頭霧水,整段對話裏他只聽懂了“無惑老人”這個名號。

此人是一個惡名在外的邪道修士, 在邪道中頗有些地位,雖然被叫做“老人”, 但如今還不到五百餘歲, 相對于他官方記載的元嬰後期的修為來說還不算老。

之所以被稱為老人, 就說來話長了。

他原本的稱號是無惑子, 多年前曾僞作仙道修士,在鄉野村落隐秘傳播邪派教典, 誘騙百姓獻上童男童女,助他修行。

數十年間害了近百位幼童。

直到六十年前,一位路過的紫雲川長老發現了他的惡行。

在和長老的戰鬥中,無惑子被紫雲川絕技中的“百歲榮枯”打中,雖及時逃脫撿回一命,卻也在這招的作用下迅速衰老,成為了一個耄耋老者。

邪道對他的稱呼也逐漸變成了無惑老人。

而無惑老人在和紫雲川長老的一戰中被吓破了膽,不敢再興風作浪,多年來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正道追捕。

這些信息鶴雲栎是從三師伯帶回來的懸賞令上看到的,上面将每個懸賞對象的信息寫得非常詳細。

不過三師伯并沒有做這個懸賞,因為覺得人太難找,賞金又太便宜。

記得好像是七萬吧。

确實便宜,難怪能活到現在。

——某位財大氣粗的丹修如是感嘆。

又聽得幾句莫名其妙的對話,客棧夥計帶着他們來到了小巷裏的一間當鋪中。

當鋪老板坐在櫃臺後擦拭典當物,見有客來,他悠然開口:“三牲祭神,花果獻佛。客官要典當什麽?”

應歲與:“告訴他,我有長春丹。”

聽着完全是答非所問。

直到此時鶴雲栎才明白過來他們在說黑話。

當鋪老板方才那句話真正的意思應該在問應歲與,既然要求人辦事,那麽能拿出什麽報酬。

他聽說過有許多邪道為了躲避正道的追捕,創造了一套特有的溝通方式,但從未親眼見證過,直到今天。

師父又是從哪學的?

還這麽熟練。

不過當前明顯不是問話的時候,他壓下好奇心,繼續留心應歲與和當鋪掌櫃的談話。

長春丹是九階丹藥,作用是讓人延年益壽,枯木反春。

對中了百歲榮枯,年歲無多的無惑老人來說,毫無疑問是救命丹藥。

但當前全修界也只有十來位丹師能煉制九階丹藥,除此之外丹師協會還會記錄每一顆九階丹藥的煉成時間與去向。

在這種管理方式下,邪道想要獲得任意一顆九階丹藥都極難。更別說品類特定,且不屬于常用丹藥的長春丹了。

因此這麽些年,無惑老人雖苦苦尋覓,卻始終一無所獲。

如今突然有一顆送到面前,他絕不可能放過。

只見在當鋪老板又一句聽不太懂的黑話切口後,應歲與拿出了一個瓶子,揭開瓶封。

短短一瞬,濃郁的靈氣充滿了當鋪。

一息過後,應歲與迅速合攏瓶蓋。

渾厚的靈力讓掌櫃确認了這顆丹藥有九階的品級。

至于是不是長春丹,用不着他一個掮客來分辨。

他沒再廢話:“稍等,我這就去為客官聯絡。”

說完轉身離去,留下幾個夥計看着兩人。

約莫等了一個多時辰,掌櫃才折返回來,但依舊只有一人:“無惑老人願意和閣下見面。驿外斷橋邊,月上柳梢頭。”

應歲與點了點頭,掏出一包靈石扔給掌櫃。

這是介紹費。

雖然暗語是“驿外斷橋邊,月上柳梢頭”,但應歲與最終來到的地方與驿站沒有半點關系,沒有橋沒有柳,而是西面集市的一處牌樓下面。

看來暗語也是黑話。

他們到的時間是第二天清晨,也和月毫不相幹。

約莫等了半刻鐘,身後傳來一聲問話:“你找我?”

鶴雲栎正準備回頭,聲音便喝住他:“不用回頭!”

靈識沒有感應到任何活人的氣息,很可能是傀儡或者其他秘法,總之絕不會是本人。

出奇的謹慎。

他收回前面的話,這無惑老人能活到現在或許不止是賞金低的緣故。

那聲音又問:“找我什麽事?直接說吧。”

應歲與開口:“我要有關南嶺蠱術一脈的所有資料,包括但不限于他們的名姓、相貌特征、下落、境界、功法特長等等。”

以邪|教為老本行的無惑老人屬于南嶺邪道的“無影一脈”,此派極其擅長躲藏隐匿,據傳甚至還有提前感知危險,從而回避的天賦。

而“蠱術”和“無影”是一個地區出來的同宗,兩派源自一個祖師,對彼此很是了解。

因此他找無惑老人打聽蠱術一脈也不算突兀。

但無惑老人依舊警惕:“你要蠱術一脈的資料做什麽?”

應歲與回道:“我以為不過問雇主的目的,是被雇者良好品格。”

“呵呵呵……”無惑老人嘶啞地笑了起來,他糾正應歲與的說法,“第一,我并不以接懸賞為生,這場交易只是我們各取所需。”

事實上,如果不是聽到有長春丹,他根本不會來。

“第二,你若是正道的人,得了信息要誅滅蠱術一脈,我豈不是成了你的幫兇?”

“所以你的報酬是長春丹。”

面對他的懷疑,應歲與大大方方承認了。

邪道素來多疑,他們從不相信毫無破綻的“清白”身份,但并不會介意同威脅不到自己的正道合作。

而應歲與确信邪道不會有什麽情義。

用別人的命換自己的命,不管多少換一都是劃算的。

果然,無惑老人松了口:“我倒好奇。你區區元嬰,哪裏來的長春丹?”

他懷疑過這是正道在釣魚。但長春丹的誘惑太大,他願意冒險。

應歲與軀體一僵,像是被識破後的驚慌。他冷聲回道:“這個就輪不到你管了,我有你要的東西不就行了?”

說着拿出裝長春丹的瓶子,舉過肩頭。

瓶塞揭開的一瞬間,無惑老人激動了,傀儡木讷的身體竟也在背後之人強烈情緒的引導下,展現出幾分鮮活的情緒。

這個氣息!這個靈力波動!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長春丹!

他忍不住朝那個瓶子伸出手,但就在傀儡要觸碰到瓶子時,應歲與收回手,塞上了瓶塞。繼續背對着無惑老

人發問:“如何?”

貪婪渴求的目光舔舐過長春丹所在的位置:“三天。”

“十個時辰。”

應歲與給的時間很短,但九階丹藥配得上這個要價。

“成交!”

話音落下,靈識感應一空。鶴雲栎回頭,身後空空如也。不遠處稀稀落落的行人經過,瞧不出任何可疑。

沒有留下任何氣息,無影一脈若是有心躲藏确實難找。

他将目光轉向應歲與——

師父來找無惑老人是為了尋找并誅殺蠱術一脈?

他對這一猜測持否定态度,畢竟這對救治三師伯沒有任何幫助。

不過師父既然開始行動了,那肯定有周全布局,他等着看結果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從應歲與牽着鶴雲栎的手,變成鶴雲栎緊緊抓住應歲與的手。

倒不是師父的手松了,而是他開始害怕了。

他感覺到了這裏以後,師父變得不太一樣了。

師父很熟悉邪道的交流方式,形式方式。如果不是自己一路跟着他來的,他真會懷疑師父本身就是這裏的人。

他窺見了應歲與背後的陰影,害怕師父一步踏空掉了進去,因而想要緊緊拉住。

十個時辰後,兩人按照約定來到碰頭地點,雨又下了起來。簡直要将這座西南小鎮澆透。

無惑老人遲了些,真身依舊沒有來,他操控的傀儡丢給兩人一塊玉簡。

應歲與接住,反問:“如何證明是真的。”

傀儡的嘴沒有動,卻發出陰沉的笑聲:“你的長春丹不也未必是真的?”

和邪道的交易沒有任何保障,會不會騙全憑個人本事。

簡單看過玉簡裏的信息,應歲與評價道:“你來遲了,給的消息也太籠統,根本沒有觸及蠱術一脈的隐秘,完全就是垃圾。并不值九階丹藥的價錢。”

聽到他如此貶低自己提供的信息,傀儡周身的氣壓陰沉下來,它陰鸷質問:“閣下想空手套白狼。”

應歲與挑眼,一副“你奈我何”的态度:“一份錢一分貨,想要空手套白狼的是閣下才對。到此為止吧,我會把我覺得合适的價錢通過掮客交給你。”

說罷擡腳就準備走,活像耍無賴的。

傀儡“怒極”發起攻擊,卻被應歲與揮袖擊碎:“連真身都不敢出現,沒人會怕你的。”

傀儡僅剩的嘴巴發出咒罵:“你會付出代價的!一定!”

應歲與:“等你!”

……

不遠處的隐秘角落,一雙陰鸷的眼注視着一切。

這身着蓑衣,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無惑老人真身。

真實的他并沒有傀儡表現出來的那麽氣急敗壞,而是冷冷地盯着兩道遠去的身影,像一只等待獵物放松警惕的野獸。

他确信兩人在演戲,而他也是。

身為無影一脈的修士,早在兩人踏入盤棱道時,他便感應到了危險。

在兩次接觸後,他更是确定了他們是沖自己來的。

天上确實不會掉餡餅。

這些年歷經辛苦,他深刻明白長春丹的獲得難如登天。所以才在兩人出現時表現了十分的警惕。

長春丹換蠱術一脈的情報?

一個是他急切需要的,一個是他恰好知道的。簡直是在照着他的名字出題目,明晃晃的釣魚。

何況蠱術一脈的情報哪值得了一顆長春丹?教他親自去把蠱術一脈殺光還差不多。

——這些正道還是習慣于把邪道“情誼”想的過于昂貴。

另外,兩人之中的“哭面”修士雖然對修為進行了僞裝,但使用的法器非常拙劣,竟然只有“玄階”。

任何一個化神及以上,或者身懷窺視效果法器的修士都能看破他的“元嬰中期”修為。這番設計,很難讓無惑老人不去懷疑哭面修士是故意的。

故意讓自己看破,誤導自己以為他是元嬰中期,從而掉以輕心,現身奪寶,以便将自己擊殺。

而要實現這個計劃,這兩人中間必定有一個化神期。

——正道為了保證同門安全,在執行任務時,往往會多人行動,且派出的戰力會超過目标一到兩個小境界。

無惑老人将目光轉向旁邊的“金丹大圓滿”。

這個人身上倒不存在能一眼識破的僞裝,他只是根據經驗對這個“笑面”修士更為在意。

他暗中撥動起腕上的手環。

這是一件具有特殊窺探功能的地階法器,它能夠幫助人越階,或者是穿透僞裝窺探修為。只要不超過一個大境界,或者是遇到天階法寶,都能夠準确看破。

他先瞧了瞧“哭面”修士。

在元嬰中期之下還有一層地階法寶的僞裝,“真實修為”是元嬰大圓滿。

而那個“笑面”修士——

地階法寶僞裝,化神初期!

果然。

無惑老人低笑起來。

這兩人把他當成魚來釣了。

而派出一個化神初期加一個元嬰大圓滿的組合,背後的勢力是對此次行動是勢在必得啊。

他倒不認為還存在有法器沒看透的部分。

如果是修為超過法器的窺探上限,那便代表對面是煉虛期。

煉虛期已經是能坐鎮一方的大人物了,哪會有閑情親自來抓他這只“小蝦米”?別開玩笑了。

至于有天階法寶掩蔽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天階法寶和九階丹藥一樣有市無價,甚至更為搶手。哪怕是一流宗門的核心弟子能有上一件都算備受賞識了。

而修士在獲得自己第一件天階法器時,都不會選擇隐匿方向的。

至于有多件天階法寶……什麽家庭條件啊?

有這背景還來盯着他的項上人頭?

因為以上種種經驗之談,無惑老人并沒有在這上面多做顧慮,而是暢快地笑了起來。

并不是為自己的劫後餘生,而是對長春丹的勢在必得。

沒錯,他并沒有因得知二人的“真實修為”而放棄。

雖不知是哪個門派派來的,但既然拿出了長春丹作魚餌,他怎能辜負這一片心意?

這些正道啊,還是太自傲了,以為自己中了百歲榮枯,就不可能再進階。

但事實上,他非但進階到了元嬰大圓滿,甚至還在幾年前突破到化神期。

只是為了能在生死之戰中多一張底牌而一直瞞着。

正道拿着過時的消息來抓捕他。而他相信,這會成為這兩人今天殒落的伏筆。

雖然他真實的修為也只是與“笑面”修士持平。但邪道功法素來以狠辣詭異,善于攻擊見長,他有擊殺“笑面”修士的信心。

不過那多出來的“哭面”修士有些棘手。

倒不是解決不了。而是他身處邪道聚集的盤棱道,奪丹之後還要考慮自保,因此接受不了慘勝。

出于這一考慮,早在第一次和典當行掌櫃談話時,無惑老人便請他幫忙聯系了一個幫手。算算時間早該到了,但現在還沒瞧見人影。

無惑老人皺起眉頭,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掮客這次找的人也太不靠譜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直到兩尾“大魚”都要走出盤棱道了,幫手才姍姍來遲。

這是一個有化神初期修為的枯瘦男人,生得又黑又長,活像一道門縫的陰影。

他到了以後也不急着動手,而是讨論起報酬來:“在正式動手前,我們再确定一下報酬的問題吧。”

這家夥故意拖到現在才來,就是為了坐地起價。

無惑老人十分惱火:貪得無厭的家夥,怎麽不去死!

但為了長春丹,他只能咬牙吃下這個虧,再在與掮客說定的基礎上又讓了一步:“除了長春丹,所有戰利品都歸你。”

但枯瘦男并不滿足于此:“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在讨論的是你請我幫忙的報

酬。”

“對面只有一個化神初期和元嬰大圓滿,收拾起來輕而易舉,你還需要什麽報酬?”

這樁活兒十分容易,如果不是要留存實力,他真不樂意請人。

見無惑老人不願再出血,枯瘦男冷笑:“你既十拿九穩,那我就不占你便宜了。”

說罷轉身欲走。

他拿準了長春丹對無惑老人的重要性,和當前情況的急迫性,決定狠狠敲上一筆。

在邪道一旦被看光了底牌,就會被吃幹抹淨。

果然,無惑老人叫住了他:“我有一件能越階窺探修為的地階法寶。”

枯瘦男伸手,表示先給報酬。

無惑老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将手環拔下來扔給他,枯瘦男這才露出滿意笑容:“合作愉快。”

愉快個屁!

無惑老人:“拿了東西就賣力些,速戰速決。你拖住那個黑袍笑面的化神期,我解決了哭面的元嬰就來和你聯手除掉他。”

枯瘦男提出一樁新的交易:“不如你再給我五萬靈石,我直接将那個化神初期殺掉。”

和無惑老人一樣,他同樣對殺掉化神初期的“笑面”修士充滿信心。

無惑老人譏笑:“不要總想着天上掉餡餅兒。”

有這錢他不如留着自己花。

話畢兩人同時出手,閃電般朝正要離開盤棱道的師徒二人襲去。

感應到身後傳來的淩冽殺氣,應歲與虛起眼:魚兒,咬鈎了。

他一手将弟子往身後一拉,另一手将手裏的傘一轉。

二人看不出他如何出的手,只知自己的全力攻擊被傘面輕飄飄一帶,便被卸盡了力道。

下一秒,擋在中間的傘面收起,但傘後不是兩個反手還擊的正道修士,而是傾軋而下的磅礴威壓,兩人若直面山岳崩塌、洪水決堤,五感陷入了短暫的失靈中。

感知被無限延長,下落的雨絲仿若凝固。

短暫的一息的過去,感知恢複,而他們已經像兩張薄紙,被紮了個對穿。武器則是那把收起來的傘。

——他們在等着對方亮出招式,但對方殺他們根本不用招式。

意識消失前枯瘦男只來得及閃過一個想法:不是說最多只有一個化神初期嗎?

事情發生得極快,幾乎在眨眼之間。

解決完兩人,應歲與抽出傘,重新撐開,還來得及為弟子擋掉和雨落下的血水。

他彈了彈傘面,沒有破損,還算結實。

雖然殺人對這把傘來說多少算“不務正業”了,但怎麽說也是天階法寶。

重明鳥後裔的羽絲編織的傘面不沾任何污漬,血水落在上面如滾珠般滑落,雨絲沖刷下,不多時便瞧不見痕跡了。

鶴雲栎什麽也沒看清,只知道有兩個人要襲擊他們,但被師父擊殺了。而當前,他的視線被應歲與擋住,依舊瞧不見兩人的死狀。

反倒是街道上的異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似乎在師父出手過後,整條街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前或明或暗的窺視全都消失不見了。

街上倒還是有凡人來往,但靈識的世界空了下來。

仿佛除了他們不再有一個修士存在。

應歲與将傘塞進他手裏:“到路口等為師。”

鶴雲栎點了點頭,轉身朝路口走去。想回頭看一眼還被身後的師父強行掰回視線:“別看了,髒。”

“哦。”鶴雲栎點點頭,不再試圖回頭。

路上,他回顧過整件事,這才明白了師父種種作為的用意。

無惑老人能感知危險,他們的殺意是藏不住的。所以師父才将自己和他設計成“為了抓捕無惑老人而來,但可以被無惑老人反獵殺”的正道人士。

這樣一來才能順利騙出多疑謹慎的無惑老人。

——至于另外一個不知身份的邪道,就是買一送一了。

而這些,師父在踏進盤棱道的第一步便全盤計劃好了。

師父真厲害!他們兩個簡直無敵了!

鶴雲栎頻頻點頭,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一路過來,鶴雲栎确定盤棱道突然少了許多人,許多店鋪還開着門,但裏面的老板、夥計全都不見了。

看來這些邪道被師父一招斬殺兩個化神期的事吓破了膽,家當都不要就跑了。

膽子也太小了些。

到了路口,他回過頭。

這個角度瞧不見屍體,但能看到應歲與蹲下身在屍體上翻找。不多時,他找到并拿走了某樣東西。

東西很小,他沒看清。

收好那樣東西,應歲與站起身,摸出那瓶“長春丹”,随手扔掉了。

——裏面并不是真的九階長春丹,而是用八階的聚靈丹僞裝的。

能煉出九階丹藥,和随身攜帶特定的九階丹藥是兩回事。

之前說過,長春丹和乾坤丹不同,屬于非常用丹藥。

此類丹藥的用途單一,需求很少,往往都是先預定,後開爐。即使應歲與是丹聖,也不會随身備一顆長春丹,只有用假的。

而無惑老人雖然了解長春丹,但不夠了解頂級丹師。

一顆九階丹藥它可能看起來像真的,聞起來像真的,靈力也像真的,但偏偏就是假的。

如果對各類丹藥的特性足夠熟悉,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而丹聖僞造的丹藥,就算是特級丹師來,不刮點丹粉下來嘗一嘗也多半認不出來。

他死的不算冤。

至于那顆聚靈丹經過改造,已經失去了功效,算是廢了,所以才扔掉。

應歲與走下橋,鶴雲栎上前兩步為他遮去細雨:“師父拿走的是什麽?”

他有預感,應歲與來這裏的目的不是蠱術一脈的情報,也不是無惑老人的命,而是方才那個小東西。而它也是救治三師伯的關鍵。

應歲與直接将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塊通體烏黑,形似甲片的東西,有指甲蓋大小。

鶴雲栎想接過來看,應歲與擡手避開:“別碰,這是毒種。是給你三師伯下毒之人留在無惑老人體內的。”

當年那人本設下陷阱要殺無惑子,但因為無影一脈對危險的敏銳感知,緊要關頭無惑子突然收手,轉頭溜了。

那人計劃失敗,之前布置的毒種也留在無惑子體內,一直未能回收。

好在無惑子不通毒術,雖逃過一劫,卻始終沒有發現自己體內還有毒種,将其留到了如今。

毒種?

師父怎麽會知道這種隐秘的事?

難道當時他也在?

鶴雲栎暗覺師父和下毒之人淵源不淺。

他還有一個疑問:“那人難道比無影一脈的無惑老人還難找嗎?”

師父如此大費周章,答案必然是肯定。

他只是無法想象,比無惑老人更難抓住的人會有什麽樣的本事。

難道能直接預知未來嗎?

應歲與簡單概括:“他是個無論在正道還是邪道,都不曾擁有身份,留下痕跡的人。”

那人每次現身都是不同的假身份。

沒有任何社會關系,從不直接參與任何紛争,離開時也不會留下任何線索。極度小心謹慎。像是活在正邪夾縫裏的陰影,只要光一投過來,便消失不見了。

這便是應歲與對宇文佾的印象——暫且這麽稱呼着吧,雖然他的真名大概率并不叫這個。

離開盤棱道後,應歲與将得來的毒種寄往了天機道。

陸長見已經和天機道掌門聯系過了,他們會幫雲霄派用毒種蔔算其所有者的下落。

在此之前,天機道也利用過蠱蟲裏的毒素進行追蹤。

但這些毒素含量太少,又長年寄存在蠱女體內,與原主的聯系已經十分微弱,什麽都沒有算出來。

因此應歲與才前來取這顆毒種。

當年埋下這顆毒種的時候,宇文佾用毒的手段還不夠純熟,痕跡并不會抹的太幹淨,追蹤到的概率應該比蠱蟲大。

但具體能不能算出

來,還得看天機道的回信。

在忐忑等待一天過後,回信來了。

裏面放着寄回來的毒種和一張簽文。

簽文上面只有一句話,依舊是天機道掌門人那一貫的故弄玄虛式的表述——

東南,風月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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