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看破:那我走?
第58章 看破:那我走?
齊筝不知道怎麽就弄成了這副一地雞毛的樣子。
她參加的不過是個普通的聚餐而已,本可以在聚餐結束後,甚至是結束之前找個理由偷偷溜走,可現在卻不得不站在病房外,寸步不離。
原因無他,主要是夏念森閉眼倒下的時候倒在了她懷裏,所有人就好像把這件事歸責于了她,包括作為代表留下來等醫生說已經恢複了意識的夏念森上好藥。
夏念森的确是到哪都是vip待遇,連病房都是單人套間,順帶進去了幾輪護士,也聽說他吐了好幾次。
她如果沒理解錯,夏念森只是喝得太急腸胃不适,外加過敏。
倒不是說她不夠重視可大可小的腸胃問題和過敏症狀,畢竟夏念森的生理反應不像裝的,而是他确實沒有嚴重到需要調動這麽多醫療資源的地步。
但夏念森的司機送他來的是那家熟悉的私人醫院,再浪費好像也只有讓她在心裏吐槽的份兒。
齊筝靠在牆上,擡頭看了看這個連天花板都比她和齊頌住的地方要好的地方,腦子難得又再次回到一片空白的狀态。
随着身側的病房門打開,和藹可親的中年醫生從裏走出來,齊筝和他禮貌對視相互點點頭,對方留下句“小森說可以進去了”,便錯身而過,看上去沒有再多說一句的打算。
齊筝想要速戰速決,确認完夏念森的情況就離開,便直接推門而入。
卻沒想到正好與躺在病床上一臉嚴肅照鏡子的夏念森四目相對。
夏念森随着動靜明顯愣了一愣,迅速用手遮住了上半張臉:“怎麽就進來了……”
聲音還是有氣無力,但語氣已經恢複從前的樣子。
齊筝剛邁出的腿就收了回來:“那我走?”
“不行!”夏念森猛然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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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上半身剛離開墊高的枕頭,頭一暈又倒了回去。
然後便從那個方向傳來隐隐的呻吟聲。
齊筝最後還是走到了病床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對着床上捂着臉不放的夏念森問道:“怎麽樣了?”
夏念森的呻吟漸漸停下來,不情不願地答:“就那樣,你不是看到了嗎?”
從指縫裏察覺到齊筝看着自己,他有些別扭地說道:“你別看着我,現在很醜。到處都是紅點點。”
其實夏念森連蓋在臉上的手背也有沒消下完的紅點,齊筝大概能想象到他的這次過敏症狀并不算太輕。
齊筝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知道自己會過敏嗎?”
在協會其他人沒有離開前,齊筝就聽他們左一言右一語地提到,夏念森這個症狀明顯是吃錯了什麽東西,最大的可能是某道菜或某種酒亦或者兩者混合産生的某種物質是他的過敏源。
夏念森聞言有些怔愣,将蓋在眼上的手挪開,頂着半醉不醒的臉色和腫脹的眼睛,有些難以置信:“什麽意思?”
齊筝終于看清夏念森現在的模樣。
他額頭兩側和左眼眼皮明顯腫了起來,上面的皮膚有些零星的紅疹子,這些疹子和脖子與手上的一樣,原本腫成了小包,現在消成了小紅點。
齊筝在他質問的目光裏沉默,這在夏念森看來已經是一種回答。
“你覺得我是故意的?”
齊筝沒有肯定他的猜測,但她帶着審視的眼神卻讓夏念森明确地感覺到,她就是在懷疑自己。
夏念森指着自己這副從沒有過的丢人樣子,從額頭指到眼睛,又指到脖子,心中實在委屈:“我有必要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嗎?”
夏念森平日裏就像一只驕傲的孔雀,無論出現在何時何地都精致灑脫,和現在這種狼狽的慘狀相比,的确是天差地別。
齊筝有那麽一瞬有些自我懷疑,随後又聽他不服氣地追問:“還是你覺得我做什麽都是錯的?”
齊筝并沒被他帶跑偏:“我只是沒懂,你喝酒喝得那麽急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提到這個夏念森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左眼都快睜不開了聲音卻還能越來越大,帶着顯而易見的情緒,“你怎麽不問某些人喝那麽急幹什麽?”
夏念森看出齊筝沒懂他的意思,心中越發不滿,嘀咕道:“果然是個雙标。”
話是這麽說,但夏念森等一個解釋的機會已經很久了,目前看來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于是他緊盯着齊筝的臉色,一字一句地道:“那天我也沒叫沈嘉聿喝那麽急啊,他自己一個勁兒地往嘴裏灌,難道還要我去攔他?”
齊筝這才知道他在陰陽怪氣什麽。
她的眼神冷了下來。
一直看着她的夏念森察覺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
他剛才還不服氣的表情也慢慢地褪了個幹淨,被心虛取代。
他很快補充道:“我沒有說自己是對的,只是他也挺……故意的,不是嗎?”
齊筝冷冷回應:“他才沒有故意。”
聽到這話的夏念森是徹底破防了,心裏湧出止不住的酸水,可還要表面上裝得雲淡風輕:“是,他跟我不一樣。你是又想這麽說吧?”
齊筝安靜地看着呼吸不勻的夏念森,他的眉眼間雜糅了些煩躁與小心。
即便他一副要個說法的樣子,齊筝卻沒有任何給個說法的意思。
她開口平靜地陳述:“你要再這麽說話我就走了。”
夏念森瞠目結舌。
他說不上來心裏是難受多些還是委屈多些,只是聽完齊筝這麽說之後,他那種裝出來的雲淡風輕也瞬時碎裂了。
他怕自己真氣得咬上去,只好默默地撇過頭,将身子一點點縮回了被子裏。
房間裏一時變得很安靜,只剩一輕一重的呼吸聲。
夏念森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是賤,明明已經被這麽嫌棄了,卻還是覺得可以搶救一下。
他原來以為自己在和別人交往這塊從沒遇到過什麽難題,也從不覺得這是件多麽難的事,可他以後再也不敢這麽想了。
腫了的眼睛和一直都不太舒服的肚子讓他的生理性難受加倍,卻還是抵着這種難受執着地問了一句:“你跟沈嘉聿也這麽發脾氣嗎?”
齊筝瞥他一眼:“我什麽時候發脾氣了?”
“現在不就是。”
“那你對發脾氣的定義還挺廣泛的。”
齊筝知道有些争執不會有結果,而她也并沒有足夠的争執理由,那麽就不要多費工夫,自然更沒有生氣的理由。
可夏念森不這麽認為。
他陷入自己的情緒中,沒看着齊筝的時候說話也就不用顧慮那麽多。
“他喝酒難受了你可以安慰他,我喝酒都喝成這樣了,你就盡說我不愛聽的……
“所以你現在還沒滿意嗎?他喝了多少我喝得比他還多,你要是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夠,趁我現在還沒疼暈過去趕緊說吧,我學不來他假兮兮地哭,但我說到做到。”
夏念森好好說話時偶爾有那麽一兩句能聽,比如齊筝就從他這番話裏聽出,這人今天原來真是打算“一報還一報”的。
而其中隐藏的意思也很明顯,他是為了讓她滿意。
齊筝心中大概有了個衡量。
夏念森等回應等了好久好久,起碼他是覺得好久好久。
可能有幾分鐘,也可能有十幾分鐘,他體感不出來,他唯一能分辨的,就是齊筝應該沒走。
他試探着将臉挪了挪,向身後去看齊筝,哪知道就這麽和齊筝對視了個正着。
夏念森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一點變化,卻很難形容那是什麽。
或許是減弱了不少對他的敵意?
他猶豫思索了片刻,按照自己的理解又重拾了些信心,從被子裏探出身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告訴我你想我怎麽做。道歉?還是賠償?”
其實道歉他是不想幹的,但如果齊筝非得……也不是不行。
齊筝垂眸若有所思,好半晌後才重新看向他:“這是你和嘉聿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兩人已經分手,沒必要問她。
夏念森縱然覺得齊筝說了這話也雙标得很,他但凡真做點什麽又會惹她生氣,但此時也是不願特意再去強調什麽,倒顯得沈嘉聿對她來說與衆不同似的。
但他還是有不甘心,弱弱地又試探了一句:“那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雖然沒有确切的答案,但同樣也沒有被齊筝否認。
夏念森竟然覺得松了口氣。
看來今天這招不說多麽管用,起碼也是起到了一點點作用。
當夏念森再要開口說話時,門卻突然被用力推開。
一道身影從門口飛速跑了進來,直沖病床的方向。
齊筝還沒看清是誰,夏念森就已經被來人大力抓住胳膊,随後便是急切的詢問聲響在病房:“怎麽回事?喝酒喝進醫院??你挺厲害的啊夏念森……現在怎麽樣了?……怎麽腫成豬頭了?脖子也腫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夏念森被拽着晃了好幾下,頭又有點發暈,連忙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他:“哥你先放手,我沒事。”
喻延沒聽,還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甚至掰開夏念森的眼皮撥開他的頭發:“什麽沒事?我都聽莫主任說了,你的過敏反應挺嚴重的。來醫院了怎麽不聯系我?留個言我下了手術不就趕過來了?現在倒好,竟然還是莫主任跟我說我才知道,你——”
夏念森一臉尴尬不停眼神示意,喻延這才注意到一旁還有人。
待相互看清對方後,兩人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齊筝先收拾好表情,朝喻延點了點頭。
喻延眨眨眼,也朝齊筝點頭打過招呼,而後又看向夏念森,挑眉問詢。
夏念森并未看出什麽端倪來,以為這只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他收起了剛才面對齊筝時瞻前顧後的模樣,不鹹不淡地向齊筝介紹喻延:“我……哥,喻延,也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齊筝自若地快速消化目前的情況,向目光中透着些好奇的喻延笑了笑。
而輪到介紹齊筝的時候,夏念森卻是稍有卡頓,最後模糊地說道:“我朋友,齊筝。在格安念大一。”
喻延很認真聽完,又很認真地來了一句:“當阿森的朋友可不容易。”
夏念森臉色一變,仿佛剛才喻延說的并不是一句玩笑話:“你別瞎說。”
喻延意味深長地凝視夏念森一眼,最後暗嘆口氣,捏了捏鼻子:“行行,我不廢話了。我一會兒找莫主任再問問情況。”
“別讓媽知道。”夏念森提醒。
“沒問題。”喻延聳聳肩,答應得爽快,“前提是你在這好好待着,我說出院才能出。”
夏念森“啧”一聲,有點不耐煩。
但最後皮膚上的癢意和刺痛,以及胃部的隐隐不适還是讓他低頭妥協。
喻延這才算勉強滿意,又問了問病情并叮囑了幾句。
對話間他同時也看懂了夏念森臉上的不自然,和暗藏在眼底的催促。
而他在這個空間出現還不足五分鐘。
喻延瞟一眼齊筝,又看了看手表:“那我就先忙去了,一會兒再來找你。”
夏念森點頭,目送喻延走到門口。
“哦對了。”喻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身,随口一提,“媽跟我說,聽你學校的教授提到……你最近在參加GM人工智能比賽?她說雖然對你今後的發展沒太大幫助,但還是讓我找些理工科的朋友給你做指導。需要嗎?”
夏念森聽到一半的時候就知道有些不太妙,只是卻沒有辦法打斷。等到喻延說完,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嘴角:“不用,我就随便玩玩。”
喻延了然地點點頭。在再度轉身前,他的目光掃過齊筝的臉,最後才真正關門離開了。
待他走後,夏念森小幅度地轉過脖子去看齊筝,随後便松了口氣。
齊筝的神情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應該根本不知道比賽這件事。
那她大概率也不會知道自己替代了紀懷序的參賽名額。
他現在就可以退賽,但他畢竟已經做了這件事……他并不能保證有的人不會又弄些偷偷告狀的手段。
夏念森的腦子飛速運轉,最後下了決定。
如果不想再惹齊筝生氣,恐怕還是得從紀懷序那裏入手。
只要給一點好處,能一箭雙雕也說不定。
雖然齊筝此時看上去并不在意喻延說的話,但夏念森還是迅速轉移了話題,轉到他今天惦記的另一件事上。
“那個,齊筝。”他斟酌着語氣,“施琅的內部分享會真的很難得,票沒有那麽好弄到手,我也只有兩張而已。你真的不要嗎?”
齊筝垂眼朝病床上的人看過去,見夏念森腫着眼睛的樣子有些滑稽,非常适時地笑了一下。
夏念森恍惚間以為自己眼花,再眨眼卻什麽都消失不見。
不等他好好回想剛才的畫面,齊筝就開口了。
“是誰說只要找你就可以人手一張的?”
夏念森尴尬地抿了抿唇:“我承認是有點說大話的成分。但也說明它含金量很高,對吧?”
齊筝當然知道這一點。
既然測試夏念森究竟能做到哪一步的目的已經達到,她也實在沒有拒絕這個好機會的理由。
齊筝彎了彎眉眼:“那就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