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饞貓
第2章 饞貓
仔細看,衛初宴不施粉黛,肌膚卻白膩如玉,唇是紅的,但也有點發青,大約是凍的。她身上的衣服顯然有些年頭了,雖幹淨整潔,看得出是用心地打理着,仍不免顯出破舊痕跡,趙寂看着,不由皺眉。
這是個美麗的女人,可她的衣着卻配不上這份美貌,但衛初宴太過從容,倒令她身上的舊衣顯出一種雅致的光華,趙寂漸漸,又看順眼了。
趙寂轉而又想起,先前衛初宴吃蜂蜜糕時,顯然是喜歡的,可見口味并不像她說的那般淡,然而......為何會做無糖的糕點呢?
趙寂隐約猜出了什麽,倏然将一枚金塊丢在衛初宴桌上:“喏,報酬。”
衛初宴不由大驚,她并未懷疑這是否是真金,因這姑娘的穿着打扮,的确像是可以拿得出金塊的人。衛初宴眉頭皺起,下意識地推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姑娘還是收起來吧。”
趙寂嗤笑一聲:“你應當很缺錢吧?真的不要麽?你不要,我也不會跟你客氣。”
衛初宴在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若是拿了這塊金子,她日後便不用再為錢發愁了,可以安心科舉,然而......無功不受祿,即便有桂花糕之事在前,她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收下這金塊。
“趙姑娘,你大約是不知道,桂花糕實則很是便宜,你這一塊金子,約莫能買下全城的糕點。”
衛初宴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心道這大約是個不識物價的嬌小姐,或者是個貴人,也不知道她這般嬌憨,家中是如何放心讓她孤身外出的。
衛初宴是高品級的乾陽君,先前趙寂吃糕點時,衛初宴感受了一下,并未發現她家附近有人,猜出這姑娘未帶随從便外出了,又見這姑娘扔金子跟扔石子一般随意,便為她發愁。
趙寂不是個好耐性的人,也從來不會跟人客氣,姓衛的不要,她便幹脆将金子收回了,想了想,還是滿意于嘗到的糕點,于是将那瓶蜂蜜留下了:“你既不要金子做報酬,那麽,蜂蜜便給你吧。”
這蜂蜜是魔王宮中常用的靈蜜,凡人食之,可延年益壽,若是細算起來,比趙寂丢出的那枚金子貴重多了,趙寂也懶得跟衛初宴說明,否則這人又不肯收了。
果然,衛初宴約莫是覺得這報酬合理,含笑收了,她這清風朗月一般的笑容一露出來,又讓趙寂盯着她看,衛初宴其實不太習慣被人這樣看,可這姑娘大概是強勢慣了,眼神中滿是理所當然,衛初宴便随她去了,好在趙姑娘很快就離開了。
她一走,衛初宴便起身,去往廚房重做桂花糕,總不好讓芙蕖空等一場吧?她一直惦念着這件事,好在趙姑娘留下了蜂蜜,省得她再去買糖,最重要的是省下了銀錢。
趙寂還未走遠,便聽到某些聲音,她的眼睛不由一亮,轉身一看,視線穿透院牆直入廚房,果然見到衛初宴取出了一些粉,似乎又要做桂花糕,趙寂的雙腳,頓時被釘在了原地。
好像......她還未吃飽。
趙寂有心回去再吃衛初宴一次,然而她想起了女人的拮據,還是放過了衛初宴那可憐的存糧,自己去城裏尋桂花糕,然而接連換了幾家店,連路邊的攤子都試了,卻始終再未找到那令她心悅的味道,兜兜轉轉,趙寂煩躁起來,又回到了那個破舊的小院,一到這裏,便聞到了她喜歡的香氣,趙寂不由眯起了眼睛。
衛初宴的廚房裏,糕點已蒸好,她這次做的更快了,畢竟今日的功課還未做完,她望着新鮮出爐的糕點,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卻不知道自家門外,那只饞貓去而複返了。
拿了幹淨的食籃将糕點裝起,衛初宴再整理一遍衣着,素手提籃出了門,徑直往芙蕖家去,她腳步輕快地走着,而在她的身後,趙寂被那股甜香勾着,跟着她走了一路,趙寂原本以為衛初宴再做糕點,是因為沒吃飽,然而衛初宴一将糕點帶出門,她便覺出不對了。
看樣子,是要将糕點贈人吧?
趙寂可是聞到了她的靈蜜的香氣的,心中大呼愚蠢,竟将靈蜜贈人。衛初宴卻已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将那籃子糕點送與了一個笑得開出一朵花兒來的小姑娘,趙寂心中頓時更為氣惱。
拿這般好吃的糕點談情說愛起來了?
趙寂正氣着,甚至想招一陣風來,将糕點連籃子卷走,這時她卻聽到衛初宴開口說道:“芙蕖姑娘,這是拿你送我的糯米粉做的桂花糕,一共做了兩籠,一籠......我自己留着了,這一籠答謝你。”
原來如此,趙寂聽着這話,新招來的風,忽然間便消散了,她看了眼身姿秀挺,似乎暗藏風骨的衛初宴,見女人還同那個小姑娘說着話,自己想了想,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衛初宴将糕點送出,心裏便完全輕松了,她并不耽誤時間,假裝沒望見芙蕖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極快地告辭回家,這一回家,她卻見到自己家門半掩,她又沒關門麽?衛初宴一頭霧水地走進去,卻見院中又燃了一抹紅,是那紅衣姑娘又進了她的院子,正坐在先前的石凳上。
衛初宴不由加快了腳步:“趙姑娘?你這是?”
趙寂望着她:“我還想吃你做的桂花糕,不若你再做些,放心,我也不白吃你的,喏,用料我帶來了。”
衛初宴這才注意到紅衣姑娘的腳下,正卧着兩個圓圓鼓鼓的大袋子,即是桂花糕的用料,那裏面裝的該是糯米粉。
衛初宴沉默了一瞬,既奇怪于這麽重的袋子趙姑娘是如何提來的,又有點無奈,她朝趙寂微微一施禮:“實在抱歉,今日做不成了,我還要溫書。”
說着,衛初宴心焦地望了眼日頭。如今日上三竿,正是光線最好的時候,不在這時多看看書,便是虛度光陰了。
趙寂自從成了魔王,便再沒嘗到過被人拒絕的滋味,何況她還是備足了禮數,帶了用料來的,她當即便不快地皺了眉頭,指着地上的袋子:“我可不管,你明明空閑着,還能出門亂晃悠,如何就做不成了?今日我就要吃到桂花糕。”
真是個不講理的姑娘,可她雖然不講理,衛初宴卻是真正的好脾氣,她當下細細解釋了日光對她的重要性,趙寂擰眉聽着,倏然一笑:“原是為了逐光,這也好辦,我有法子,讓你夜間也能看書。”
她并未細問衛初宴為何入夜了便不能看書,因她已然猜到了,她擡擡手,狀似是從袖子裏,實則是憑空變出了一盒蜜燭:“這些,夠你一月夜間筆耕不辍了,如此,可能先為我做桂花糕?”
衛初宴接過蜜燭,細細一看,只見成色上品,便是尋常富貴人家,想要尋上這樣的一支蜜燭都難如登天,不知趙姑娘是如何能有這許多的,還有......她身上怎麽什麽都有?這盒子不小,她是放在身上何處,衛初宴先前竟一點也沒看出來。
衛初宴打量蜜燭時,趙寂愈發不耐煩了,催促了她幾聲,衛初宴匆匆拿起一根蜜燭:“一根便夠了,若是将這根蜜蠟拿去鋪子,可換許多燈油了。約莫還是我賺了。”
趙寂無法理解:“燈油哪有蜜燭亮?你真是不知享受。罷了,你愛如何便如何罷。”
富貴中人,自是不識愁苦滋味,衛初宴搖頭笑笑,也不反駁,拎了那兩袋粉就去廚房。說來也妙,她看着是那般清瘦的一個人,居然一手就拎起了兩袋攏共十石重量的糧食,居然還顯得輕松,可她身上分明并無魔氣、也無仙氣。
趙寂便也猜到,她大約是個高品級,只是不知道,是乾陽還是坤陰。
衛初宴那間簡陋的廚房,大約從未得到一天連開三次火的殊榮,附近的鄰居望見衛初宴家的炊煙起了又滅、滅了又起,也都啧啧稱奇,紛紛跑來看熱鬧,衛家姑娘這怕不是突然發了,平日幹餅子一吃就是數頓的人,今日竟頻頻起竈?
不過,院門敲不開,他們便也散了,衛初宴是沒聽到聲響的,原是趙寂在作怪,她可不願有人來蹭她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