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怪力亂神

第20章 怪力亂神

墨水将天空一層層染上黑色,月亮一躍而起,給世界灑下珍貴的微光,衛初宴仔細将趙寂裹在袍子裏,欲言欲止。

趙寂:“你在擔憂什麽?”

一陣荒唐,衛初宴臉上已然恢複了血色,就連手指尖兒也透着粉嫩,她半跪在趙寂身前,愧疚道:“不小心弄在裏面了,這可如何是好?喝藥要傷身的。”

原是如此,趙寂懶洋洋地将一條長腿搭在她膝蓋上,不甚在意道:“吃藥便吃藥,偶爾一次,傷不了。何況.......”

她笑了笑,眼波流轉間,魅色惑人:“是我不讓你出去的。”

衛初宴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默默将趙寂抱起,才剛走了兩步,懷裏的姑娘就笑她:“會不會腿軟啊?衛初宴,你還能走嗎?”

衛初宴臉色漲紅:“怎會走不動呢?我抱你去車上,不會摔着你的。”

趙寂就不說話了,親昵地抱住她的脖子,有時候還要擡起頭親親她的下巴,弄的女人臉上的燥熱就沒消下去過。

好不容易到了車上,衛初宴想把趙寂放下,趙寂卻抱着她不撒手:“就這樣抱着我罷......我喜歡你這樣。”

趙寂從來不吝啬于同衛初宴說自己的心裏話,不像衛初宴這個悶騷葫蘆,有什麽都憋在心裏。

但衛初宴有一點好,那便是極少拂了趙寂的興致,此刻也是這般,趙寂一說,她便認真地把趙寂抱住了,趙寂原本是看着她的,後面就腦袋微沉,拱着她的胸口睡着了。其實衛初宴也又困又倦,但她看着懷裏那姑娘的睡顏,又一直不願意閉眼去小憩一下,馬車悠悠而行,回家的路很長,衛初宴卻不覺得無聊,她看了趙寂許久,忽然低下頭,輕輕在趙寂發間落下一吻。

輕柔的,珍惜的。

趙寂一直沒醒,直到被衛初宴抱下馬車,她才揉着眼睛嘟囔一句:“到了麽?”

衛初宴溫柔道:“嗯,到家了。”

家。

趙寂聽着,眉眼便彎成了天上的月牙。

各自洗了澡,趙寂還在擦拭濕發時,衛初宴也濕着頭發進來了,手上端着一碗彌漫着水汽的藥湯:“我請她們熬了藥,時辰應當是沒過,等下涼一點,你便喝了吧。”

其實衛初宴很喜歡小孩子,她家子息單薄,她自小又孤單,一個人寂寞了太久,便會貪心,有了娘子,也想要孩子,且那是趙寂與她的孩子,她如何不期待呢?可她現下卻不敢令趙寂懷孕,因她記得新婚有一次情到濃時,她與趙寂說起了孩子的話題,當時趙寂的神情卻是抗拒,萬分抗拒。

趙寂直接與她說:“我不想要孩子,我不知道該如何養育于她,我......其實是不該要孩子的。”

魔王生子,天地不容,那于趙寂于孩子而言,都是一場生死大劫。

衛初宴聽不太懂,她當時難過,但她是珍愛趙寂的,于是自那以後便再沒有弄進趙寂身體裏過,除了今日。

衛初宴于情愛一事上太過單純,也從來沒人教教她,她唯一一次學習,是婚前。她也一直不知,其實不是不弄在裏面便沒有可能令趙寂懷孕的,而趙寂卻是知道的。

知道,但無所謂。趙寂之所以直截了當地告訴衛初宴她不想要孩子,除了那些原因外,還有一點,是她知道,她與衛初宴,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魔王,如何能懷上凡人的孩子呢?

趙寂無所謂地點點頭,朝衛初宴招招手,不需開口,女人便自動自發地拿過布巾為她擦拭長發,待到擦的很好了,衛初宴又拿起梳子,細致地為她梳發。

趙寂又懶洋洋起來,幾乎将額頭抵在衛初宴的肩膀上,似乎昏昏欲睡,然而等到衛初宴弄完,她卻忽然精神起來,搶着衛初宴的梳子:“我來,我來,讓我來為你梳弄。”

衛初宴意外地望她一眼,小鹿般的眼眸裏滿是純然,後面笑起來,任由趙寂擺弄她的發絲,之後就暗暗皺眉。想也知道,趙寂哪裏會照顧人呢?手上沒輕沒重的,甚至扯斷了衛初宴幾根發絲,弄得女人無奈不已。

偏偏,看着趙寂那怡然自樂的樣子,衛初宴也說不出:“不要了,我自己來”之類的話。

還是咬着牙讓趙寂弄至心滿意足,到了喝藥的時間,趙寂心情正好着,也沒說什麽,一口将藥喝完了——在衛初宴眼中是這樣的。

但其實,那藥趙寂根本沒進口,她只是使了個障眼法,令衛初宴以為她喝掉了罷了,至于那些藥湯,早已被她遠遠地,不知丢去了哪裏。

日子過的真快,青草都已冒出了頭,人們也都如青芽換老葉那般脫下了累贅的冬衣,街上恢複熱鬧氣象,要說衛初宴是怎麽知道的,那自然是因為,自桃花那日以來,趙寂就總是拉着她外出了。

娘子黏人的緊,令衛初宴想要刻苦都沒辦法,然而雖然總是“閑下”,然而衛初宴心中仍然壓着一塊大石頭,她等的心焦,如今卻已趨于心冷,正打算放棄公車這條路,轉而去應征那些現招的屬官,這樣雖然曲折茫然,然而,至少還有機會。

于入仕一事上,衛初宴總是不肯放棄的。

她自然不可能知道,圍繞着她,宮中那兩位最大的貴人,曾有過一場促膝長談,發生在她大婚那日。

趙璨去看了趙寂迎親之後,便徑直去尋了她的母皇,也就是皇帝陛下。皇帝似乎預料到她會來,見她提起衛初宴,也不意外。

“聽中常侍說,你的屬官也總在衛初宴院外徘徊,果真,你也會看上她。”

趙璨:“母皇也對她愛不釋手吧?即使如此,又何必煎熬于她,如今她都做出嫁與坤陰這種事情了,再消磨她兩年,她的志氣還能剩下多少?”

“因為,孤時日無多了啊,阿璨,你是要她做孤的臣,還是要她做你的臣呢?”

皇帝嘆了口氣,眉角的細紋間仔細看,已有了褐色的斑點,她雖威嚴依舊,卻已不掩暮氣,趙璨原本有一肚子的話要對她說,然而見到這樣的母皇,又啞住了。

“母皇......”

“這衛初宴,是孤留給你的一把利刃,等我西去,你新君登位之時,便要樹立威信,從何處立威?你也痛恨士族抱團久矣了吧?你要動士族,到那時,你能用誰?衛初宴這樣一個無朋無黨卻又才華橫溢悲天憫人之人,正是最好的人選。且她一定會願意為你所用,即便用她的結局是她死以謝士族。”

趙璨說不出話,露出不忍神色,卻被皇帝喝住:“做帝王的,就要狠心,你別看衛初宴結局可憐,等到千百世之後,正是她這樣的人,會被人們口口相傳,立廟拜祭。”

趙璨閉上眼,又聽母皇道:“何況,她在寫出摒棄察舉制、廣開官源、減役減稅之策時,應當已存有死志了。”

趙璨朝皇帝深深一禮:“兒臣明白了。”

皇帝滿意地笑了。

衛初宴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被人擺弄到了終局,但其實即便她知道,她也會義無反顧。不過,此刻的她,卻還是普普通通地,在街上陪趙寂逛着。

趙寂是看到什麽都想要,于是不一會兒,衛初宴手上已然堆滿了各種玩意兒,眼睛被遮住,再看時,已沒了趙寂的身影,衛初宴不由到處去尋她。

就在衛初宴艱難抱着大包小包,路過一個算命攤子時,她卻被算命先生拉住了,那瞎眼女子很有幾分奇怪,竟能知道她路過,精準站起來把她拉着,衛初宴都懷疑她是假裝眼盲,然而伸手去晃她眼睛時,她那無神的眼睛卻毫無反應。

“姑娘,要來算一卦嗎?今日你我有緣,這一卦不要錢。”

衛初宴:“不要錢的東西,總是更貴的,還是算了罷,這位先生,煩請放開我,我東西要掉了。”

算命先生嘆一口氣:“癡兒。你本有大好前程,卻被妖魔所惑,你有雙眼睛卻看不見自己身上纏繞了深重的魔氣,然而我一個瞎子,卻瞧的分明。你定是被妖魔纏上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這人好生奇怪,衛初宴不高興地看她一眼:“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是吃這口飯的,我不說你,但你也不該作弄于我,這世上即便有鬼神妖魔,也不是我等凡人該碰該知的。”

算命先生還想說些什麽,衛初宴卻已堅決将她扯開,撿起拉扯時掉的東西,又去尋趙寂了,顯然,是不信她的算命的。

算命先生那雙瞎眼一直對着衛初宴的背影,半晌,深深嘆了口氣。

華瑤神女本是下凡來度業劫的,她本該封侯拜相,輔佐君王、替天牧民,如此方能功成身退。前十九年都順利不已,然而就在前段時間,天上的命仙卻發現她多了一重劫難,仔細一掐算,那位仙人直接廢了半身修為,如此,算出這一劫是九死無生之劫難,竟排在業劫之前。

如此便有仙人下凡,想要阻止這一場劫難,可華瑤神女的凡身卻是這般不聽勸,着實令人為難。

仙人們也不是不想從趙寂那魔頭身上下手,然而對付趙寂的人卻全數有去無回,這一下,他們知道神女竟遇上了魔族大能,實在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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