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醋缸
第22章 醋缸
趙寂倚在床頭笑,她招招手,将衛初宴拉到身邊,用自己的唇去尋衛初宴的唇,衛初宴的反應十分可愛,趙寂興起,想拉她上去:“你穿上這墨色官袍,倒別有一番韻味。”
衛初宴卻恢複了清明,微微退開了:“不好不敬。”
趙寂挑眉,随即,卻是笑了,是了,衛初宴自然不會着官袍做那輕浮之事,她早知衛初宴這人骨子裏很有些文人氣,對身上這身官袍,是肅穆且虔誠的,與她相比,趙寂眼中的官袍,只是權力的一種工具罷了,是她擺弄棋子的一種手段。
趙寂便又想到,此時的衛初宴,也已成了新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收起笑意,眼中墨色漸深,不知在想些什麽。
衛初宴以為她不開心了,過來親親她,被趙寂揪住耳朵,又反親了好幾口,直親得她眼泛春水,含情脈脈。
“做了官,我知你總是想要做到盡善盡美的,便是我勸你手段輕些,你怕是也不會聽。且你初入官場,手段淩厲些反而利于立威,所以你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至于你想說的,你這一天一夜在宮中,大約也已擲地有聲地說了。”
趙寂認真說了幾句,衛初宴初入官場,還懵懂着,憑一腔志氣行策,對趙寂的話,一知半解,但也慎重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趙寂觀她神色,見她人逢喜事而神采奕奕,就連眼底眉梢都滿是喜色,仿佛對入仕之後的事情充滿憧憬,趙寂不由在心中一嘆。
她想起當初那乞丐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出,衛初宴入仕是想做什麽。這是衛初宴自己選擇的路,她已在這條路上走了許多年,如今終于走到了峰回路轉處,哪怕路上滿是荊棘,而盡頭布滿利刃,她也會一直往前走的。
永熙6月初,衛初宴攜她的文章與口舌,像一顆流星一般飛入沉疴已久的朝堂,從此,天要變了。
她蒙召入朝那一日,朝堂衆臣先是為她的隽秀清雅而眼前一亮,卻在傳閱她的文章《人頭稅十弊十對》《察舉制吞人才論》之後,個個面色陰沉,言官李游首先發難,言道“你敢妄論國之稅法之不是”,緊接着衆臣也争相開口批判着衛初宴的文章,一時間群情激奮,仿佛衛初宴做了什麽大逆不道之事。
新帝趙璨對此早有預料,一直蹲坐上首,只拿鼓勵的目光望着衛初宴,而衛初宴也并未叫她失望,以“今有人頭稅,每每征收,既剝小民皮,只去豪強衣;小民困于稅,多不養子、無力守地,豪強悠于稅,兼并沃土、倉廪漸深。循環往複,地無民耕,物無民買,入口消減,國庫漸空,此稅之過也”起頭,從李游辯起,不卑不亢将衆人所持觀點一個個駁了個遍,須知衆口則雜,然而衛初宴竟能将他們的言辭從頭記到尾,且一一辯論回去。
這令衆臣驚懼之餘,氣憤不已,然而又不免為衛初宴感到可惜。
這樣的大才,怎就生于微末,不能為士族所用?瞧瞧她要殺的制度,一個人頭稅,一個察舉制,前者是貴族豪強廣積土地之依仗,後者是士族長盛不衰之根本,衛初宴一開口便要變人頭稅為土地稅,又要革察舉制廣開官源,她觸犯的不是一家一族的利益,而是整個名門望族的利益。
衆臣不由去揣測新帝之意,卻難掩驚怒地發現,新帝同樣銳意進取,否則,也不會有衛初宴入朝一事發生。
辨,辨不贏,因衛初宴雖抨擊現有稅制與選官制度,然而她卻很聰明,将基點牢牢立于國本,且将人頭稅中民與國的矛盾轉化為日漸富有的地方豪強與日漸空虛的國之間的矛盾,令皇帝去猜忌坐擁大片田地的豪強——且這些豪強多為貴族附庸——由此引出土地稅。
趙璨是精明強幹的帝王,人頭稅已将百姓盤剝到無油水,然而土地稅卻象征着癟豪強而豐國力,趙璨自然會順勢推動此次變革,至于察舉制,也是同樣的道理。
衛初宴有關察舉制的一個重要論述是:若是士族長久為官,便抱成團,沉澱幾朝之後,帝王之言,還有誰會聽?
正是這兩點論述,令滿朝官員不敢過分辯駁,否則,便是徹底将自己抛去帝王的對立面,便要成那“殺雞儆猴”的雞。
衛初宴贏了,趙璨當即下令,封她為自己的侍從郎官,卻不用随侍左右,而是給她點了官署,又為她調派了許多屬官,命她一月內拿出完整的土地稅征收制度,先革新稅法,若是成果喜人,再進一步改良察舉制。
趙璨說的是“改良”,只是安撫士族的一句虛言。衛初宴心中清楚,那位敢于用她的新帝,心中所要的,可不是一個“改良”,她要一個至高無上的王權,要一個開辟新制度的賢明帝王身後名,而衛初宴,要的是寒門學子人人都能憑自己的本事出人頭地。
于是她們帝臣二人心照不宣,聯手開始革新。
難道士族便會坐以待斃嗎?他們私下裏熱絡聯系了數次,最終定下三策。
第一策,以利誘之。
衛初宴不過一介寒門,窮人一旦顯貴,或許會為浮華權勢昏頭,于是每一日都有人提着重禮上門,想要游說衛初宴,衛初宴從一開始的不明就裏到後面的心知肚明,她自然不會接受這些人的“招安”,在後面再有生客拜訪,衛初宴一律不見,無論是家中還是官署,都閉門謝客。
第二策,以色惑之。
據調查言,衛初宴年近二十,卻在十九歲出頭才娶親,不,居然是嫁人,且聽說,她那娘子生的十分貌美,可見衛初宴大概是個好色之人。于是又有許多官員來給衛初宴送美人娈童,有的是勾欄中調教出來的銷魂蝕骨之人,有的是高門大戶自己豢養的取樂玩意兒,可衛初宴依舊是一個不要,且還動了怒,命屬官打走了幾人。
聽說,她那娘子也很是氣怒,打的比衛初宴更兇,那便也許是衛初宴懼內才不敢要,于是這些官員又在想法子解決趙寂,然而不等他們動手,他們名下的産業一個接一個地出了問題,自己也因各種原因被言官上書,最後居然都被投入了诏獄,其中不乏朝廷重臣。
朝廷命官接二連三被揭露出貪腐、殺人之事,有人被舉家流放,更甚者合族問斬,一時之間,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倒叫衛初宴得了喘息。
一個衛初宴,掀不起這樣大的波瀾,是以士族們猜測,這些事情背後有陛下的影子,大膽猜忌之下,他們聯合得愈發緊密,然而趙璨本人還疑惑着呢,怎麽近來有這般多的案子?還正撞上她登基不久,真是莫名其妙送的功績。
外邊風聲鶴唳,然而衛初宴卻不管那些,一心撲在土地稅的完善上,她不是神人,也需集思廣益,趙璨為她撥付了些對胃口的屬官,都在幫她做事,她這邊便如火如荼,甚至很少回家,為此很是愧疚,不過趙寂雖然黏她,在大事上卻極擰的清,輕易不來喚她回家,還讓她好好做。
得妻如此,是她之幸,每每想起趙寂,衛初宴的筆跡都要溫柔一些。
她卻不知,趙寂近來可是很忙的,光是整治那些膽敢給衛初宴送美人的狗東西,就夠趙寂玩的了,自然不會經常糾纏衛初宴。
咳,真是個美麗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