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軟飯
第31章 軟飯
“這個好像是衛姐姐的馬車, 那天我看到她坐在車裏。”
“真的嗎?可是她不在這裏啊。”
原想上車的,衛初宴遠遠地看到相熟的幾個小孩子圍着她的馬車打轉,似乎在等她, 見到她,一個個都雀躍起來, 很快将衛初宴二人圍住。
“衛姐姐!”
“大姐姐你今年不做燈嗎?我中元節都未見到你, 你是永遠也不回咱們樟樹巷了嗎?”
是老愛追着衛初宴的燈看的那幾個孩子。
衛初宴笑着摸摸她們的小腦袋:“倒也不是不回了,逢年過節, 我總要回去拜祭父母的牌位的。況且那是祖宅, 也不會發賣, 我請了人去灑掃, 你們見到了嗎?”
就有一個紮兩個小揪揪的小女孩拍手道:“看到啦, 我還以為他們是新主人呢,原來不是嗎?”
衛初宴搖搖頭:“到底是家。雖然現在我有兩個家了,但你們以後總會再看見我的。”
她與趙寂相視一笑。
衛初宴想起匣子裏還有許多糕點,原是趙寂留在回程吃的,不過,衛初宴悄悄與趙寂說了幾句話,趙寂便點了點頭, 衛初宴便上了馬車,将糕點拿出來分給小孩子們。
“好耶, 好久沒吃衛姐姐做的桂花糕了!咦, 這不是桂花糕啊,是什麽花?”
“笨, 是梅花嘛, 梅花你都沒見過嗎?衛姐姐做的糕最好吃了!”
眼見小孩子們一個個吃的心滿意足,衛初宴将她們的小手都裝滿, 還剩下一塊,順手喂到一旁看着的趙寂口中,趙寂嚼了滿口的花香甜蜜,含嗔帶情地望衛初宴一眼,那水潤潤魅酥酥的眼神,直叫人的半邊身子都酥麻了去。
一個詞,活色生香。
衛初宴溫柔了眉眼,輕輕将趙寂唇邊的碎屑擦拭,又被趙寂笑着望了望,眼見趙寂那纖細玉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瓣,似乎在暗示什麽。
衛初宴搖頭,也是啞聲,不過眼神示意:“孩子們在呢。”
趙寂便顯得有些遺憾。
糕點吃的人心滿意足,在衛初宴看來,這些小孩子托趙寂的福,不然,衛初宴一年也就做那麽一次糕,而在趙寂看來,這些小孩子卻是幸運,因遇上了衛初宴,吃了這帶靈蜜的糕,日後她們都要比現下聰慧些。
夜色漸晚,大雪紛飛,到了分別的時候,衛初宴細細叮囑:“下大雪了,你們快些回家吧,冬日冷寒,你們年紀又小,若是染了風寒,是很棘手的,會讓你們娘親爹爹擔心。”
小孩子們一個個嘴上應了,卻圍着衛初宴不肯走,弄得衛初宴手忙腳亂,求救的眼神望向趙寂,卻見趙寂在一旁含笑望着,卻沒有來幫忙的意思。
衛初宴心中一嘆,其實也不解。其實若論容色,她們的趙姐姐可比衛姐姐要好看許多,那樣的一個大美人,偏偏沒有小孩子去近身,據衛初宴觀察,這些孩子還都有些怕趙寂。
其實衛初宴不知道,不止是小孩子,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趙寂是極美的,然而氣勢太盛,便叫人有種下意識的畏懼,或許也只有衛初宴不怕趙寂。
從初見便是如此,從未怕過。
終究是各回各家,眼見衛姐姐小心地攙扶着她的娘子上了馬車,小孩子們雖然不舍,卻也乖巧地退到一旁,讓馬車壓着厚厚的雪過去。
有人握緊了小拳頭:“娘親說,做人就要像衛姐姐那般,審慎謙讓、克己努力,這樣才能出人頭地,我以後也要像衛姐姐那樣寒窗苦讀,日後便一定也有許多的糕點吃!”
“我也要!”
“我也是!”
小孩子們的話,活潑地落在雪空中,是那樣的清脆動聽。
永熙元年的這個深冬,雖無人餓死凍死,卻比往年都來的要陰沉肅殺些。
為了将新官制更順暢地推行下去,趙璨開始清算朝堂,倒也不是什麽斬草除根之舉,趙璨要的只是無人再去阻撓她的新政。
原先那批在推行土地稅時選拔的新官員,到現在也派得上用場了,衛初宴将他們作為各地的基點,命他們廣納人才,經過幾場考較,再将衆人送到長安來應試。
各地的試題都是由精騎自長安一路護送到各州的,有監察使同行,為的是減少徇私舞弊之事,自然這些事避免不了,然而因着有長安大考在,各地也不敢太過猖獗,再不會出現從前那種,肚裏連一滴墨水都無的士族子弟卻能大搖大擺地做官之事。
當然,衛初宴已發現了,土地稅時選拔的官員中,有一部分是士族子弟,又或者是士族的幕僚,他們見天子推行土地稅态度堅決,且又開始在各地選拔官員,自然也會有招應對,因此也有一些人混入了新的官制中,不過沒關系,這些都是應當睜只眼閉只眼的,趙璨也知道,但她選擇給士族一些退讓。
天子與士族博弈,衛初宴是參與的,她是帝王手中新開鋒芒的一把刀,是永遠要插在士族心口的。
任谏議大夫後,衛初宴便更要直言,有那幾個風評不好且又被人告去她那裏的,都是被她谏走,但更多的人,是趙璨收攏了證據,一一處置了。
趙璨倒也不顧忌年節,該殺便殺,該流放便流放,這樣的深冬去将人流放,其實也就宣告了那些人的死期,可趙璨是個新登位的帝王,如今不過是她執掌權柄的第一年,她自然銳氣十足,不能容忍有人來擋她的帝王大業。
于是衛初宴一躍成了永熙元年最出名的一個臣子,她之聲名随着兩個新制度的順利推行而遠播四方,便是整日對着黃土的農人,都知道她的名字,民間更有人給衛初宴立了生祠,參拜的人還不少。而在朝堂之上,雖然衛初宴的官職不上不下,然而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她在天子心中的位置,堪比三公。
明面上,和樂融融,衛初宴接到過許多拜帖,其中有些清流,衛初宴也去一去。而那些人着眼更多的其實是趙寂,每天都有許多後宅人來給趙寂遞帖子,趙寂一開始還應付,畢竟無聊,後面就懶了,只見些印象裏還過得去的人。
衛初宴倒是希望她多見見人,不是為了拉幫結派,只是怕她悶着。
到了趙寂懷胎六月的時候,衛初宴便同天子求了恩典,不時常去官署了,有公事都由屬官送來趙宅辦理。趙璨當時很是訝異,她做天子時日雖短,然而為儲君也有二十餘載,在朝堂上混跡這麽久,卻從未見過像衛初宴這樣的官員,因着家中娘子有孕,便要時時待在家中陪她。
雖然不解,且還覺得趙寂狐媚,然而趙璨還是準允了衛初宴的請求,因她的确看重衛初宴。
就是這趙宅......趙璨還覺得,衛初宴不該去嫁人,也是因為她在入仕前便嫁了,否則放到如今,趙璨倒要看看,還有誰敢讓她的肱股之臣嫁人。
趙璨覺得趙宅這兩字刺耳,要給衛初宴賜宅院,地段選在重官雲集的柳巷,從前是一個親王的府邸,那親王犯了事,府邸便一直封在那裏,如今趙璨要将之賜予衛初宴,“衛府”二字都禦筆提好了,可衛初宴卻不願接。
趙璨心中有刺:“你便這般想吃你家娘子的軟飯嗎?你聽聽朝臣是如何說你的,說你耳根軟,說你妻管嚴,說你吃軟飯才如此愛妻。你若有個宅院,孤再賜你許多仆從,你豈不是也能擺脫這議論。”
衛初宴從容不迫道:“臣以前居于陋室,也怡然自得,如今有了娘子,趙宅已是很好的居所了,實在不敢奢求更多。陛下,人這一輩子,哪怕有無數房子,能久居的,也就只有那麽一間,我已有了家,便不願意換家了,且我家娘子她肚子已很大了,貿然搬家,她去到新地,或許會不适應。”
趙璨氣得拍桌:“你家娘子、你家娘子,又是你家娘子,不知她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令你這般放不下她。”
衛初宴眼睛都不眨一下,認真道:“她即是我妻,我們兩情相悅,結成連理,我便要珍之重之。陛下,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您為家國,要有三宮六院,心分成許多份,自然不能像我這般,一心一意,只有一人。”
衛初宴不知想起些什麽,笑了笑:“陛下,您看,他們雖然議論我,可外邊卻也有好多人羨慕我娘子呢,都說趙娘子嫁了個良人,說她眼光好,娶我于微末之中,還有許多的小娘子,來與我娘子求教呢。他們便是罵我,可也誇了我娘子,我也心喜。”
趙璨大為無奈,将衛初宴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