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謝忱被噩夢摧殘了一晚,早上醒來時精神萎靡。

琴鎮依山傍水,清晨時分十分好,随意墊了口糕點就戴上鬥笠出門了,早上氣溫較低,道路兩旁的草垛全是露水,打濕了謝忱的布鞋。

他今天要用胡桃木做吉熱鬧,太陽升起時醒來的不止是人,還有各類山間鳥雀,每家每戶更是雞犬相鳴。

他打了一瓢清水洗漱他的琴頸和琴頭,這兩個部分要雕磨打型,利用榫卯的拼接方法拼合起來。

而後加上指板,指板部分則是選擇了緊實耐磨的烏木進行制作。

這兩個部分做好後,他又将昨晚晾幹的吉他面板拿出來貼上音梁,繼續風幹。

他花了兩天将吉他所有零件制成,開始将它們拼接粘合,然後再風幹抛光上漆,裝上琴碼和弦鈕。

因為古代沒有合成材料弦,金屬弦工藝也做不了,所以只能用絲弦來做琴弦。

絲弦顧名思義,就是由蠶絲制作成的琴弦。

在拼合固定吉他裝上絲弦,調音後,第一把出現在古代的現代樂器誕生了。

謝忱拾起撥片彈了一曲輕音樂,終于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找到了一絲故鄉的歸屬感。

他将三把做好的吉他放到琴廠通風的地方,後面幾天時間裏再次如法炮制做了六把吉他。

連續幾天的高壓制器令謝忱身心疲憊,直到趕集前晚,他才真正安心睡了一個好覺。

趕集當日,寅時天蒙蒙亮,各家進城趕集的大郎帶上了家裏的推車,陸陸續續往大鄉道裏去了。

那推車裏是趕集擺攤要賣出去的樂器和家中妻子做的早點和馕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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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忱被木推車輪子咕嚕咕嚕聲吵醒,立即反應過來,起床洗漱,翻出昨晚煮的蒸蛋放進早已備好的推車裏,打開大門推車加入趕集大隊裏。

此時太陽才在山邊露了個頭,周邊氣溫微涼,謝忱身上只穿了一件裏衣和單薄的灰杉。

前方推車的是一對夫妻,婦女梳着圓髻坐在木車上與自己的夫君嬉笑,兩人身後還跟着一只大黃搖頭擺尾哧呼哧呼。

謝忱看着,覺得自己和那只大黃差不了多少了,單身狗一只。

他在現代整天忙于工作放棄社交,二十年來連異性的手都還沒摸過,身邊朋友笑他是不是打算孤獨終老?結果自己轉頭就穿到了古代,還真的可能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謝忱嘆氣。

原主記憶裏,從琴鎮走進城裏需要花一個多時辰。

也就是差不多兩個半小時。

他看着漸漸爬起的太陽估算現在估計早上六點了,大概八點多就能到城裏擺攤賣貨。

他的推車裏只有九把吉他,這次趕集的目标就是将這九把吉他全都賣出去。

照着這個朝代古琴和琵琶的售價,古琴檔次一般的十兩二十兩銀子一把,檔次中等的六十七十兩,檔次上乘的一百兩起步,琵琶價位也差不多。

在古代,能買得起樂器的都是些世家大族,富商小姐,再不然是樂坊裏的伶人。

如果今天趕集他帶的是普通琵琶和古筝,他完全無法保證能賣得出去,集市最不缺這兩樣樂器,而他的吉他鋪子,獨一無二,定能博來一些眼球。

謝忱跟着一衆小販跋山涉水一個多時辰,終于到了城外。

離琴鎮最近的城叫曲城,這座城位于國中南部,靠海而建,商品經濟發達。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斜斜照照着人的脊背,身後很快就滾燙無比。

謝忱排在那對夫妻身後,看着那婦人給自己的夫君擦汗遞茶,口渴地忍了忍。

誰讓你單身呢?

城門的守衛将一衆商販的推車,身份檢查後才會放行。

謝忱進城後,被曲城裏熱鬧的畫面驚豔到了。

城門之內,皆是高大美麗的木雕大樓,連地板都是光滑的青石打磨而成,每每看去,都會讓衆多腳上沾滿泥污的進城百姓自慚形穢。

原身沒有太多關于進城擺攤的記憶,進城尋樂風流的畫面倒是不少。

謝忱只能自己推着車緊跟着那對夫妻,尋找擺攤的集市。

此時東城大街的客流還并不多,集市裏只有商販們擺弄商品。

他找了一處陰涼的地方,學着別人把推車裏的粗麻布翻出來墊在青石板上,将自己早已刻字的木牌擺在最前面。

他只擺出四把吉他,自己手裏抱着一個,打算待客流大些打算彈一曲吸引行客。

不過很快,攤子上形狀奇怪的樂器就吸引到了一些百姓,小小攤子前來來回回圍了四五個人。

有人問話了:“你這是賣的什麽樂器?遠看像琵琶近看像大葫蘆。”

“是哇是哇,我前所未見!”

謝忱趕忙扯出笑容,将懷裏的吉他舉起來給幾人展示,“這不叫葫蘆,是我新制的樂器,名喚吉他。”

“吉他?吉祥如意,利他利己?”

謝忱聞言點頭,的确是這兩個字。

對面攤上的攤主聞着動靜,眼珠子靈光一轉,擠進了人群裏。

他拾起吉他翻看了兩下,手指撥了撥絲線,笑了:“你這吉他形狀怪異也罷,這裏頭還張着這麽大一個洞,怕是彈不出聲吧。”

謝忱面對刁難也不怒,保持着笑容:“這要是彈不出聲,我幹嘛帶出來賣呀?是不是?”他将話抛給其他看客,惹得衆人嬉笑。

那人見此有些惱羞成怒:“呵,我就是制器的,各類樂器都見識多了,你這樂器即便能彈出聲也不得好聽,給大家搏個新奇罷了。”

謝忱挑眉,将吉他包回懷裏,“既然這樣,那我便給大家彈彈,聽個聲兒。”

衆人聞聲吆喝,一瞬便吸引了周邊的看客。

此時已有大量客人進入集市,謝忱看着烏壓壓的人群按捺心神,左手按上指板,右手開始掃弦。

一道沉穩的音色從吉他音孔流出,泛音很短。

看客們被這陌生的音色驚詫,只見謝忱左手靈活按壓琴弦,右手不斷掃撥,時而沉穩時而清脆的聲音流暢而來,演奏着一段歡快的小調。

那曲調也是令人十分陌生悅耳的。

有人倒吸一口氣,完全被這曲調勾住了魂魄,身形都維持着暫停的動作。

謝忱見好就收,突兀打斷曲子,朝原先挑事的人微笑,一副很大氣的模樣:“如何?聲音亮不亮敞?”

那人梗着脖子啞口無言。

後來的人不知其中矛盾,鼓掌贊嘆:“好器!好曲,這件樂器怎麽賣啊?”

謝忱眼睛犀利看過去,趕忙回複:“十二兩銀子一把和琵琶一個價兒,買了還贈教學,只要會彈樂器很快就能上手。”

“話是這麽說,這吉他可比琵琶多了兩根弦呀,這怎麽看都得比琵琶難彈嘞。”有人說。

謝忱趕忙擺手,讓衆人安靜下來,将吉他每道音調彈了一遍:“諸位裏面會彈曲的總歸看得出來這吉他好不好彈罷?”

“這裏雖是六弦二十一品,但操作起來并不難,左手按弦,右手掃弦,撥弦。”他邊講邊示範,手指靈活彈奏,“這幾個步驟諸位多學幾次便會了,要是想要彈一首曲子,只需要将它們連起來,憑着自己的喜好彈。”他說着右手抓準兩處靈活掃起弦來。

他演示完畢,再次收獲了一堆驚豔的眼神。

“我要我要來一把!”位于人群外圍的少女爬在了一名家将之上呼喊。

衆人騰出條路給這位衣着顯貴的女子。

真客人來了!

謝忱擡頭。

只見那女子身穿橙色百疊裙,頭戴銀墜手環挂飾,叮叮當當走來抱着吉他有些愛不釋手:“怎麽彈?你再教一遍。”

謝忱将家将遞來的錢袋細數完,春風拂面般抱起吉他教那位小姐彈吉他,而後還送了對發幾張說明帖。

“若是小姐還不明白,可照着上面自學,再是不行,可以照上面地址來尋我,穩包售後。”

那女子聽不明白售後是什麽意思,但前面一段話她是聽得懂的,于是抱着吉他高興離去。

有了開頭後面賣吉他就順利多了,五把吉他陸續賣出去已到午時,謝忱沒帶午飯,自己一人也不方便買食,只能強忍着繼續吆喝,到了下午又賣了四把吉他。

申時五刻,太陽西斜。

一衆商販開始收拾推車算着時間準備回鎮子了。

謝忱見此也不再打算将最後一把吉他賣出去,他把沉甸甸的銀兩綁穩在身上的內袋裏,起身收車回鄉。

琴鎮進城的大路沒有岔口,很好記住,謝忱這時不用再緊跟着其他商販身後了,他推着車在附近店鋪裏買了些布衣和糕點才掉頭出城。

大街邊上的房宅個個氣派高挺,門前蹲坐兩個威武霸氣的石獅子張牙舞爪。

謝忱透過石牆上的六角景框探到大院裏的青竹假山,好不氣派。他推着車轉角頓時被一股力量沖撞倒地,人仰馬翻。

車裏剛放置的幾份糕點摔出了一米之外,幸虧有牛皮紙包裹着,才沒弄髒浪費。

但謝忱反應更快起來查看車裏的吉他,見它沒事才擰起眉朝來人看去,只是那人虛弱地倒在地上,不像是始作俑者。

他看向對面幾名提着布袋的黑衣家将頓時反應過來,将地上的人扶起來,怒火中燒:“你們在幹什麽!”

“跟你沒幹系趕緊閃開。”家将們傲慢無比朝他擺手,像是在随意使喚一條走狗。

“呵,你們把我的車都撞到了,還和我沒幹系?幾個大老漢抓着人一個小孩兒欺負,真不怕家裏列祖列宗丢臉心寒麽?持強淩弱還有理了?”謝忱抽出幹淨的衣布給懷裏人擦傷,那人臉頰被地面刮出一陣血痧,眼睛因為忍痛眯成了一條細縫,氣息奄奄。

幾個家将被他一通話說得面紅耳赤,更有周邊的街坊探出頭來,指着幾人痛罵:“阿鄭!你們幾人這是在幹什麽?林少爺可是你們家母,你們這是以下犯上不要自己差事了?”

“要不是我聞着聲出來,還不知道你們林家的家将現在都這麽蠻橫了,你們這是欺負林少爺父母不在,夫君在外忙商吧!”

“真是天殺的狗腿子,竟然有膽子爬到主人頭上了!林少爺!趕緊喊你夫君來,将他們休了!”

幾名小戶人家跑出來指家将們破口大罵。

這、這朝代盛行男風?謝忱聞聲束起耳朵。

他聽了個大概後,低頭看向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斟酌着問:“你還好麽?要不要先去找你夫君……”話音未落,只見那些家将們哈哈大笑,模樣絲毫不懼。

“看到上面牌匾上的字了麽?早在年前這裏已是謝家府邸,我們奉家主之命将休夫林氏驅逐出門,有何過錯!”

衆人驚詫,瞪着雙眼說不出話來。

被休的人竟是林今譽!

謝忱聞言皺眉,只見懷裏人虛弱地搖搖頭,聲音斷斷續續:“明明……”

“明明是謝章成騙人,他入贅後騙我轉讓契書,這明明是我的家,我從小在這長大……”

他的聲音虛弱不堪,無人應答他的話。

家将們一朝得意老鼠尾巴翹到了天上,嫌棄地将手裏的布袋扔到兩人身上,大搖大擺關上謝府後門。

林今譽掙紮着想要過去,一時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幾名街坊鄰居見此作鳥獸散,只留下一臉懵逼的謝忱,他趕緊查看對方的情況,似乎只是暈過去了。

謝忱結合家将和少年的話,顯然理順了個大概,他看着天色扶起車子,猶豫過後決定先收留這位無家可歸的少年,待對方醒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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