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

第 62 章

琴鎮清晨,田埂小道上結着冰霜,行人踩過時發出一陣陣咔嚓聲響。

謝家琴廠的工匠來到琴廠被統一叫到琴廠倉庫裏,十名工匠面面相觑皆是迷茫。

謝忱坐在前方的小桌旁,表情嚴肅打量衆人,最後先将前段時間負責琴廠門鎖的工匠叫過來,沉聲問他:“上個月琴廠門窗你确定每天都檢查嚴實了?”

那工匠被這麽一問心裏一緊,站着的身體繃着,兩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不知怎麽有些虛。

見對方表情吶吶點頭,謝忱掃了對方微微冒汗的額頭一眼,手指在木桌上敲了兩下,像是信了又問其他人:“上個月廠裏的确沒出現什麽異常的事情?有就實話實說,大家是我廠裏招的第一批弟兄,平時一塊兒幹活的夥計,即便有什麽不妥的事情我也不會怪罪。”

這話一出來,大家顯然是明白了謝忱的意思。

廠裏頭出了問題!且謝忱已經發現了如今是在提醒他們。

工匠們個個伸着脖子相互對視。

琴廠裏除了當初招工時契書上寫的樂器制作洩露問題那便是沒什麽大事了!

他們心跳如雷,隐隐有些流汗。

“廠、廠主啊,咱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啊?”一名工匠明知故問道。

謝忱沒有表示。

位于最後方的工匠手臂抖個不停,謝忱的目光看過來時,他慌慌張張低頭撇開視線。

有兩名老實的工匠思來想去都沒發覺上個月廠裏有什麽異常,但也被這緊張的氣氛感染,想起什麽随口提了一句:“之前興才是不是找不到圖紙……”

興才渾身打了個激靈趕緊在這話後頭接上:“是、是有這事兒,當時是我在廠裏沒找仔細以為圖紙弄丢了。”

謝忱的目光重新回到剛剛躲避他眼神的興財身上,最後問:“圖紙不是叮囑過平時離開放回隔間的櫃裏鎖着?”

興才吶吶點頭說是,其餘幾名工匠也有些不自然的點頭。

當初謝忱這麽叮囑,工匠們都點頭贊成,頭幾天也的确這麽做。

但後來懶惰了不想這麽麻煩,就會把圖紙在廠裏找處地方放好或者帶回家,第二天直接就能拿着來做木器。

謝忱猜了個大概,他起身站到一戶窗戶前,問管門鎖的工匠:“這扇窗你之前沒鎖緊過吧?”

那工匠虎軀一震趕緊解釋:“這窗有一段時間壞了……的确沒鎖起來。”

謝忱的唇冰冷的抿平,手指抵在窗戶底邊的裂縫上,推了推。

那扇窗沒動。

工匠在謝忱的目光下試探性的從另一邊半開的窗裏探出頭,看見了這扇窗戶後面抵着的木屑塊,頓時冷汗直流有些語無倫次:“這、這……”

之前鎖琴廠門窗時發現倉庫的窗戶關不上,他只以為是窗壞了,沒檢查就随意擱下了,後面幾天那窗又恢複了正常,他就更懶得和謝忱提這事兒,但完全沒想到,這窗戶是被人故意弄的。

另外幾人看這名工匠的神情似乎也發覺了異常。

只見謝忱将窗後那支木屑拔了,關上窗戶,對着那麽工匠張口聲音近乎冰冷:“阿山,當初你若認真檢查,探個頭的功夫都會發現這窗是被人給卡的。”

廠裏的窗被人動了,因為阿山的疏忽沒有檢查,由此又聯想起興才之前弄丢過圖紙。

那麽那別有用心之人極有可能是想通過破壞這扇窗戶,晚上進廠裏偷圖紙,所以興才那天早上才會找不到圖紙……

有的工匠已經思考到了這裏,但又有人替興才解釋:“圖紙弄丢過這事終究還是猜疑嘛,我記得興才中午就把圖紙找回來了,其實是帶回了家裏面哈哈哈。”他緩解氣氛般尬笑。

“應當是沒人偷圖紙的吧,或許是有人故意弄壞廠裏的窗戶……”有人僥幸道。

将窗戶被惡意卡壞和圖紙弄丢聯想在一起有些牽強,畢竟圖紙并沒有弄丢只是有一天上午找不着了。

許多人這麽認為。

但只有興才知道,那圖紙不是被他從家裏找回來的,而是第二天在木屑裏面找到的。

完全有可能是有人偷了圖紙見廠裏沒有異樣第二天再放回來以免引起大家的懷疑。

謝忱也覺得那話有些道理,便繼續說話:“七天前城裏東街開了一家新琴坊,說巧也不巧,賣的是與我們一模一樣的新制樂器。”

他在工匠們驚慌的神情下語調平穩:“我今日将大家召集于此,并不是認為我們之中有人違背了契書,我相信大家的品格,所以才細問大家上個月廠裏的狀況,想知道是不是圖紙被有心之人偷取了。”

謝忱眉眼微壓看着衆人:“既然大家都沒有發現圖紙被偷,但也不排除那撬窗戶的人晚上來廠裏偷圖紙,臨摹後再還回來,這件事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大家沒有聽從叮囑做事懈怠,一時疏忽釀成大禍。”

工匠們沉默無比,阿山更是心裏打鼓,冬日裏脊背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謝忱長嘆一口氣,神情帶着一絲失望:“大家知道我對大家向來不薄,除去契書裏的約束和廠裏的廠規,凡是過節休息我都會格外付一百文禮金,這麽做只是想要大家能夠真心相待,做事用心。”

工匠們都是琴鎮裏重情重義的漢子,跟着謝忱已經做了快四個月工,關系熟悉,早已有主顧之情,聞言心裏是愧疚難當。

阿山更是雙手握拳,眼眶含淚便要朝謝忱一拜:“廠主,是我對不起你的托付……我、我做事懈怠不知該如何給你賠罪啊。”

謝忱本來只是想要打感情牌告誡一下廠裏的工匠,并不想把人吓狠,将雙手搭着阿山的兩臂搖頭安撫:“不必這樣,這件事到這裏就算過去了,大家都是廠裏的一起幹活的夥計,我只希望大家以後将不好的習慣改掉,做事用心,杜絕懈怠。”

十名工匠握拳稱是,懷着愧疚回到自己的位置幹活兒。

三名制作小筝的工匠心中慶幸自己沒有因為偷懶而将小筝圖紙随意亂放。

這話讓阿山和興才安下心來,若是謝忱真的追究起來,斷掉契約,那他們就要賠償四十兩銀子,家裏尚有老小要養他們哪裏賠的起?

下午謝忱請人把琴廠裏的門窗修的嚴嚴實實。

自己在倉庫裏的清點木材餘量,列下單子準備進貨。

去木材坊的路上,八輛運木材的馬車從城裏頭的方向來,隊伍很長,看上去十分氣派。

謝忱原是要拐道進山腳下的木材坊一帶,側頭正好看見坐在牛車上和人談話的許傑,對方眉飛色舞十分得意。

謝忱朝拐道山壁邊隐了隐身子,看向那些馬拉的木材。

紫檀、紅木,還有一些成色極好的名貴品。

他眼神微微暗了暗,想起文家琴坊裏頭的那些樂器的用料來。

謝忱心中一哂。

也難怪許傑當初态度那麽奇怪,還招人重開琴廠,原來是和謝章成搭上了關系。

他猜測許傑是憑借林今譽的消息和謝章成搭線合作,許傑偷取圖紙制作新制樂器負責供應樂器而謝章成出錢開琴坊負責賣新制樂器。

想到許老二,謝忱擰起眉,對方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親弟弟被文溪弄死了,被人賣了還貼人數錢。

謝忱心中冷笑,最後轉身離開。

“害,做樂器的确好賺錢哈哈哈,你看我那廠只需要請十幾個人就足夠了,每個月賣幾百把樂器,倉庫裏全是木材……”許傑大大哈哈靠着牛車欄上跟運木材的夥計吹牛,拐進琴鎮時看着山道另一頭的背影,微微停了聲音,覺得那道背影有些眼熟,但很快又繼續吹起牛來。

謝忱訂完木材跟着木頭坊的夥計運貨回廠,工匠們見他回來,七嘴八舌告訴他隔壁許家琴坊剛剛運木材的事兒。

謝忱剛剛在山道上已經知道,聽完工匠們的話後只叮囑廠裏的工匠平時要多多小心注意許家琴廠。

之前許老二那事工匠們都旁邊看着,知道謝忱和許家的恩怨,具點頭。

傍晚回家,謝忱發現林今譽和一道身影在院子裏頭蹲着,心裏微微警惕起來。

剛進門,那壯實的身影回頭了,露出一臉憨笑:“謝哥!謝哥你可回來了,俺和嫂子正在種花呢!”

“種花?”謝忱面上不動聲色,步子已經跻身在魏淮和林今譽中間。

林今譽手上沾了泥,站起身朝他張開手,指着花盆上面焉了吧唧的綠植有些興奮的彎起眼:“魏淮送來了一株蘭花,我記得之前張家主正好送了一套花器,裏面的矮盆正好可以種蘭花。”

謝忱看着那被壓嚴實的泥土,蹲身松了松上面泥,打量着那翠綠的葉子笑着誇贊:“好看。”

魏淮聞言也笑呵呵:“這蘭花是俺城裏表姐送的,俺不會養,就想起了嫂子。”他實心眼的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感覺嫂子應當會養花。”

林今譽聞言搓了搓手不好意思承認他只會給花澆水。

因為以前家裏別院的花有管家打理,他只跟着女眷們一塊兒去澆過水。

謝忱代林今譽跟魏淮道謝,看着林今譽通紅的手指,讓他們進屋去柴房找熱水洗手,自己給蘭花澆了水,搬到房檐下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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