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9.

以至于，當江已一次又一次展現他的惡劣時，江眠并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就如同江家父母說的那樣——那是他的弟弟啊，是他必須保護的人。

那個時候他真的蠢極了。

直到他十二歲。

江父的一巴掌徹底扇醒了他。将他多年來的自欺欺人赤裸裸地擺在他的面前。江眠當時傻了，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江已被綁架了還不忘記他，江父找過來也沒有忘記他。

一個恨不得他去死，一個恨不得弄死他。

江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可恨。

而那個女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哭着。

在他和江已被接回那個小洋房幾周，江母一聲聲泣血的控訴一遍遍地回蕩在年幼的他的心頭，“為什麽不是你！你為什麽要對他這樣，你知不知道，我們養他多麽認真，我們多辛苦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你就是要害你弟弟是不是！當年……”

那個女人狼狽的捂住臉，眼淚一滴滴從指縫處掉落，“當年我和你爸，很不舍得你，但是你弟弟就要死了，我們必須救他。”

“我們不是把你找回來了嗎？江眠，你還想要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把你弟弟推到那麽尖銳的地方，你是不是想殺他！”

江眠一直擺手，他很想告訴她不是的，是江已。

是江已想要弄死他啊。

而江已，則站在她的背後，沖着他露出一個笑，然後他緩緩開口，說了一句話。

“你還是比不過我。”

江已得意洋洋，像極了一個勝利的君王。

可是江眠沒有想得到什麽。

那一刻，他的心髒碎裂，他才明白，家庭，并不是他曾經想象的那般美好。

只有一群惡魔，吃人不吐骨頭。

為什麽他們能收留有病的江已而不收留健康的他呢？

因為他們說，讓着弟弟。

無論是親情、友情，他都得讓着弟弟。

這是他們從出生就給他的使命。

江眠當時震驚的後撤幾步，他只是默默流着淚。

心中的那個一直等着父母來接他的江眠，已經徹徹底底的沒了。

他回來這四年，像極了一個笑話。

先是江已對他莫名其妙的惡劣态度，再者是他的，不對，江已的父母對江已的偏愛。

他悲哀又絕望。

他早該知道的。

那時的江眠，僅僅12歲。

*

江眠冷着眸子，回憶起了之前的一幕幕。

無論是江已的惡劣把戲，還是江家父母的話語，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他不是在南丘市了。

12歲之後，他就把自己當做一個被資助的人，小心翼翼的活在江家。

那個洋氣的小花園依舊那麽漂亮，院子裏一簇簇花争相開放。

江眠心中卻再也沒有産生觸動。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江眠非常怕血，也很讨厭別人咄咄逼人的話。

他變得狂躁易怒，只不過在外人面前還是能完美的掩蓋自己的心思。

所以他一直在吃藥，那種鎮定的藥，一顆就讓他安穩下來，現在一顆不太行，江眠總是随手一抓，不看量直接吞。

對他來說，他現在只有一個任務，長大，然後離開。

或許，他可以要求他們斷絕關系。

因為一個荒謬的理由放棄自己的孩子，還一派冠冕堂皇的架勢的江家父母；亦或者那個一直看不慣他，一直認為他搶走旁人關注的江已。

對于他而言，都無關緊要。但是不妨礙江眠想看他們一家人失去一切。

財富，地位，關注。

這所有的一切，江眠都想讓他們失去。

可是現在的江眠，毫無辦法。

*

考場上，江眠察覺到自己愈漸快速跳動的心髒，他知道自己現在又要犯病了。

他只能慢慢地深呼吸，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你現在應該改變了，江眠。

那群人渣不值得，不值得。

不值得誘發他的病，不值得成為他的病因。

他想遠離，他更想好轉。

他又想起那顆糖，薄荷味，清涼帶着甜。

還有他的同桌，傻兮兮的樣子，格外讓人軟下心腸。

江眠只能趴在桌子上，身體慢慢起伏着。

這時，鈴聲響起：“現在是開考前11分鐘，各位監考老師請檢查考場挂鐘是否準時……”

江眠回神，他現在在考試，不能壞了鄧成功的期盼，也不能忘記和商末的約定。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商末成了他心裏很特殊的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他的同桌，太容易害羞了。

也太可愛了，就像江眠7歲那年從垃圾桶旁邊撿回來的小白貓。

雖然那只貓沒有捱過那一年的冬天，但是給那時的江眠心裏一點暖意。至少他知道，那個時常透風的破舊房屋裏，有一個老人和一只小貓等着他。

這給江眠一絲家的味道，不多。

但是對于他來說，也讓他恨不得珍藏。

*

江眠擡頭，他冷靜下來。

拿出自己的筆，一根根擺好。

廣播聲過了幾分鐘繼續傳來：“現在是開考前七分鐘，請監考員甲分發答題卡，監考員乙依次逐個貼好條形碼……”

……

“現在是開考前五分鐘，請監考員甲當衆啓封試卷……”

7：40分，鈴聲響起：“考試開始……”

江眠拿起筆，認真浏覽，然後筆下不停勾畫着。

……

過了大概135分鐘，江眠答完試卷，他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答題卡，發現自己都寫完了才松口氣。

他認認真真地檢查着，因為他還個“對手”。

*

150分鐘的時間到的很快。

廣播聲音在時間到的那一刻響起：“考試結束，請各位考生停止答題，按照答題卡在上，其下是試卷、草稿紙的順序依次擺好，監考員按照小號在上大號在下的順序依次收取答題卡……”

江眠扭扭脖子，一聲清脆的“咔擦”聲響起，江眠将蓋好了筆蓋的筆放好。

他的耳邊此時也漸漸出現一些聲音——

“诶，這次語文好難。”

“聽說是五班老師聯合其他學校的教研組出題，能不難嗎？”

“求放過！”

“感覺考試考完，我的靈魂已經失去。”

“小子，還有好幾個科目，咱們最親愛的數學物理化學還沒好考呢！”

“你為什麽不說生物。”

“嘻嘻，忘了。”

“聽說這次物化地才慘。”

“？”

“地理難度上天那種……”

“哎喲我，吓人。”

“不說了不說了，複習複習。”

*

考試結束後，還有二十分鐘的休整時間。

江眠沒有帶化學，他閉上眼，腦中不斷回憶着化學方程式還有那些細碎的知識點。

等到他想起自己剛開始考試時那些不穩的心态時，已經過去了十一分鐘，下一趟考試即将開始，監考員已經準備分發答題卡。

江眠內心稍稍凝滞：嗯……考試果然令人放松。

臺上，兩個監考老師笑呵呵看着下面生不如死的一群學生，他們咬着耳朵，輕聲讨論：“不會吧，就語文把他們全部掏空了？”

“有可能，這次老向也出題了。”

“嗯……真慘。”

*

等到化學考完，時間已經來到了12：15。

江眠收好筆的時候，考場已經快沒了人。

他拿好東西準備出去，走到門口才看見一個人，垂着腦袋看着腳尖。一頭微卷的頭發在陽光照耀下泛着細微光芒，男生手握這幾只筆芯還有一支筆，等他察覺身邊來人時，就立馬擡頭。

江眠看着他高興的樣子，頓了頓，問：“怎麽了。”

商末像是不好意思一樣，擡手摸摸後腦勺：“等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