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32.

江眠得到江長死了的信息時，已經開了學。

金秋時節，江津市氣溫降低了些許，但是還是午後還是燥熱難耐。

江眠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正準備午休。

“江眠，你的父親縱火，導致江家一家三口都死在了別墅。最終未能抓捕歸案。”那邊吳警官聲音遺憾，“但是，我們卻從中找出許多‘大魚’。還要感謝你提供的證據，你那個爹太能藏了。”吳警官吐槽着。

他這話确實沒說錯。江長能達到今日的成就，少不了他的城府。而他到今日這境地，也是他的剛愎自用。江長這個人，最是自負。

江眠聽話，微微笑道：“辛苦你們了。”

他垂下眸，語氣可惜，面上表情卻無比冰冷：“真可惜。他死了。”

吳警官也嘆氣：“是的。他确實該死，但是他的妻子和兒子卻是無辜的，就算他們有罪，也要經過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自己一把火把自己燒死。并且——”他頓了頓，繼續說，“江長的妻子和兒子是被綁起來的，死前有掙紮的痕跡……”

江眠聽完，冷笑出聲。

江長就是這樣的人，江眠早就料到。他怎麽能接受自己锒铛入獄，所以，他幹出什麽過激的事情江眠都不會奇怪。

“那就這樣，好好學習……”

吳警官囑咐完，便挂了電話。

江眠坐在椅子上，盯着一處，久久不能回神。

午後，五班集體到班級的時候，神奇發現鄧成功早就到班上了。

第一個到的是李子銘，他屬實被鄧成功吓了一大跳。但是他向來臉皮厚，熟練的跟鄧成功扯皮。

“老鄧，你怎麽來這麽早？”李子銘放下包，發問。

“來看看你們啊。”鄧成功一臉慈愛。

李子銘嫌棄：“你覺得我們會信？”

鄧成功遺憾：“開班會啊。這不是剛開學嗎？咱們講個十幾分鐘道理，然後就不占用你們時間了，再講講那些安排，講完了我就走了。”

“對了，”鄧成功像是想起來了什麽，繼續道，“我這一周都不會在班上，有事情出差，到時候是三班的數學老師來替我的數學課。你等下給陳玲玲他們說一聲。”

李子銘比了一個“OK”，然後低下頭磕瓜子去了。

鄧成功也沒管，他繼續寫寫畫畫着什麽。

等十分鐘後，五班人來的差不多。鄧成功才停筆，他看着眼前的小崽子們，內心一片柔軟。

“開學了，你們已經高三了。最後一年……”鄧成功看着他們，緩緩說着，“別給自己留下什麽遺憾。”

“這學期開學一個月之後，市裏面會舉行集訓，到時候參加競賽的同學們都要參加。這個安排我等下會發到班群裏，記得去查閱，沒辦法看的，我會把文件存放在白板裏，等自習課陳玲玲你點出來給大家看看。”

“然後，就是高三開學考，這個考試主要檢測你們暑假的學習情況，不要太擔心，不要太有壓力。但是争取考好點，聽到沒？”

五班齊聲應答：“聽到了。”

鄧成功放下心來，他看看表，臉上神色一變——

要遲到了啊啊啊！鄧成功心裏哀嚎，他也沒什麽時間繼續說事情了。

“陳玲玲和李子銘，出來一趟。”

鄧成功把本子夾在腋下，他急忙忙走出教室，陳玲玲和李子銘一前一後的跟着。

“我跟李子銘說了接下來一周我不會在教室，等下有什麽你們告訴一下班上同學 還有記得說我會看監控，我相信你們自制力，但是還是不能給我惹事。”鄧成功語速不由得加快了許多。

“好了，”他又看了看表，“你們回去說一聲，我先走了。”

李子銘和陳玲玲答：“好的，老鄧再見~”

等到鄧成功身影消失在樓道拐角處，李子銘神神秘秘沖着陳玲玲眨眨眼，問：“怎麽樣，這個暑假你是不是格外充實？”

陳玲玲翻了個白眼，沒說什麽，施施然走進教室，離開前留下一句——

“老鄧說的事情就交給你招呼一下了，我數學的卷子沒做完，再見——”

李子銘滿頭問號。

“你這是壓榨！壓榨懂不懂？”

這時，驕陽正好，透過玻璃，散在走廊，少年的身影露在陽光之下，格外耀目青春。

李子銘說完鄧成功交給他的事情，前腳剛下講臺，後腳上課鈴就響了。

後面，江眠和商末兩個人都埋着頭做着試卷，但是桌下空閑的那只手卻緊緊握在一起。

江眠看着要上課了，搖了搖手，咳嗽兩聲。

他感覺到手上熱度正在慢慢散失，江眠垂着眸，心裏有點小郁悶。

他感覺自己真的癡迷上牽手，談戀愛對于他來說，現階段的牽手就讓他如同上瘾一般。只是輕輕觸碰商末的身體，他就感覺一股愉悅侵入骨髓，讓他渾身不由得顫栗着。

很奇妙的感覺。

第一節課上完。江眠感覺自己有點累，他趴下身睡覺。

而身邊的商末精力滿滿，時不時拿着手纏着他的發絲。臉上表情寵溺。

李子銘轉過頭看着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他面部微微扭曲。

呵呵，死商末，一股子戀愛的酸臭味。他李子銘才不會這樣！

但是，李子銘不會知道，flag的作用就是被打破。

江眠啓唇，他的聲音因為疲勞帶上一絲沙啞：“別鬧。”

商末嘟囔着：“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的心情不太好。”

江眠把眼睛露出，一雙眼睛漂亮極了，商末不由得怔神。

“他們死了。”

江眠說的不清晰，但是商末還是明白了。

“你爸媽他們？”

江眠：“是啊，他們死了，江長一把火點燃了那棟別墅，他們一家子被燒死在裏面。我聽警察說，那個火差點燒一整晚。他們那時候去撲滅，本來不大，但是就是滅不掉。”他眼皮子耷拉着，“直到天明。”

商末低低嘆口氣：“我問的是你個人。”

江眠眼睫毛微微濡濕，粘連刀一塊兒：“等我晚飯的時候……”他沒說完，聲音漸漸低下去。

江眠睡着了。

商末這下又嘆口氣，一雙手輕輕撫上江眠的頭頂。江眠的發絲很軟，很細，發質很好。商末也很喜歡他發絲的味道，很香。

他微微出神，想：也不知道是什麽洗發水。

*

江眠和商末面對面坐着，江眠哈欠不斷，眼角的睫毛彼此粘連，他神色恹恹。嘴裏咬着吸管。

他先看向操場。

有很多人，一群人歡聲笑語，打着球，尖叫歡呼，熱鬧非凡。

他再看向小道。

樹影婆娑，兩三人結伴，手裏還拿着書，嘴裏念叨着什麽，他們臉上都帶着笑意。

他再看向身邊人。

商末很好看，毋庸置疑。小小年紀，一雙眼就想把人牢牢鎖住一樣，嘴唇很薄，網上說很适合接吻。還有因為特意留長的頭發，被一根發繩挽在一起，他鼻子挺翹，薄薄的紅唇，極其富有攻擊性的一張臉。但是臉的主人一笑，這些冷淡的元素便消失殆盡。讓江眠再也找不到蹤影。

江眠開口：“他們死了。我很高興，按理說應該是這樣。”

他低聲喃喃，若不是商末認真去聽，還不一定可以聽清楚。

“可是，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商末差點脫口而出：“我當你爸爸。”

幸好他嘴上把門。

“江眠，我的爸媽也是你的爸媽。”商末，“我們周末一起回家吧，江眠。”

商末懇切：“他們也很想見你。”

商末還有一句話并未對他談及。

早在上學期，商末借口幫着鄧成功整理資料時，便偷偷看了一眼江眠的生日，就在這周日。商末這幾天忙着這個，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計劃，現在需要的——

就是他該如何把他的男朋友拐進他家大門。

江眠沉默着，他看着遠處瘦落的小道、落日。他看着那些熱鬧，他看着眼前的人。

“好。”他聽見自己說。

商末心裏比了一個耶，但是他臉上仍然是不動一絲波瀾。

“好啊，我一定要讓你嘗嘗我爸的手藝，我告訴你……”

江眠他感覺自己內心一陣酸澀，他有點想哭。

耳邊傳來身邊人的話，絮絮叨叨告訴他他家裏的趣事。讓他的心稍稍落下。讓他不至于被懸起。

江長的死，的确讓他開心。他的失落源自于他竟然找不到一個有血緣關系的直系親人。那些過去，仿佛都随着他們三人的死亡而埋沒于歲月之中。那些痛苦，那些迷茫，那一段段讓他崩潰的日子，仿佛都快要成為過去式。

江眠想要記住，他不想忘記。

痛苦無法消弭的，他想。

他要記住。

以後他會在他們墓碑前，告訴他們，自己過得很好。

那會讓他爽快極了。

“江眠，一定要記得哦。”商末手上快速地收拾東西，他嘴裏塞着一塊兒吐司，口齒有點不清楚。

江眠點頭，笑道：“你說了多少遍了？今晚一直重複，你放心，我肯定記得的。”

商末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急忙忙咽下吐司，一不小心他被嗆到了。止不住的咳嗽傳來。

江眠停下手上的活兒，他拍了拍商末的背，嘆氣：“別着急。”

商末神神秘秘地眨眼：“我趕着回去呢，家裏最近有大事！”

江眠好奇，但是不好意思問。

“那也別着急。不然一口氣順不上來怎麽辦？”他問。

商末撒嬌，他湊近江眠，靠在他的肩膀上，特地湊近江眠的耳朵：“寶寶，放我一馬？”

他說。

然後，眼前人的耳朵，迅速地紅了。

紅得比任何時候都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