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死賭約
生死賭約
且說唐亭那天騎虎而來,給長白山原住民們帶來不小的震撼,他們認為這女人可能就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外姓族長,于是大家一商議,決定選個良辰吉日把族長繼任這件大事給辦了,這其中當然少不了劉管家的精心策劃。為了讓唐亭即位更加富有神聖色彩,他不知從哪兒刨出一柄青銅棍子,硬說這東西是長白山天池裏沉睡千年的神兵利器,還大放厥詞說是二郎神用過的兵器,唐亭當然不信這鬼話,但也不願意讓這麽個不錯的建議付諸流水,她含笑着隐忍下來,想看看這老頭還能使出什麽花招。果然在唐亭正式成為長白山主子後,老家夥兇相畢露,以各種借口不讓唐亭參與所有的軍事活動,長白山所有的兵将都要聽軍師的調遣。唐亭一時間不知如何再從劉管家手中奪得權利,只好以靜制動看他到底能玩出什麽花招來。劉管家成功的坐上長白山第二把交椅,第一件事就是肅清長白山上的清兵探子,老人家鬼精鬼精的,出手穩準快狠,不到幾天的功夫,長白山上的信鴿就都失去了主人,沒了依靠也就沒了工作,一個個都飛走了。這些倒還在其次,畢竟我軍早已大致上掌握了敵軍的概況,這些探子實際上已經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只是倒黴的王彥章不知道長白上的探子們已經遭到了大清洗,還在不遺餘力的往上補充兵員,後來反應過來已經遲了,三千多個活生生的漢子全被撂進了火坑。之後劉軍師又組織了一次偷襲,這是長白山第一次大規模的向我軍展開軍事行動。
在我和于梁人對峙期間,駐紮在第一線的清軍主力在晚上碰上了長白山的虎隊,我軍不習慣用哨兵,最多會用一兩個打更的在晚間走來走去,這次不知怎麽了,老天似乎也在幫着長白山的土匪,本來已經圓的差不多的月亮在那天晚上被雲彩遮個嚴嚴實實。在這個時間內,旺財帶着小弟們分頭沖進了營房,士兵們哪見過這陣勢啊,見到老虎,膽子都吓破了,能跑的慌不擇路,只恨爹娘不給多生兩條腿,不能跑的就雙手捂住臉等着老虎爺爺進餐。一時間主力大營鬼哭狼嚎鬧作一團,巨大的噪聲讓中軍帳都震動了起來,将軍們沖出一看,那也是十分驚懼,個個丢盔卸甲準備逃遁,楊穆知道點內情,牽着自己的馬橫在主道上攔着衆将軍,跟大家普及說,這些老虎不傷人。但大家都不信啊,騎在馬上堅決不肯停留,見楊穆不讓路,便喪心病狂的從這個可憐的南方人身上踩過去。楊穆按着馬蹄的節拍叫了四五聲響亮的號子,之後就老實的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二十四條釘了馬掌的馬腳啊,把楊穆踩得體酥骨軟渾身冒血,将灰溜溜的戰袍塗得赤紅一片。如果到此為止也就罷了,偏偏老虎們吓完人後意猶未盡,特別是旺財,它可是這群山林野獸的老大,怎麽能像屬下那樣只滿足于吓唬小兵小卒呢!他要抓個大的給主人看看,以保證自己在長白山的威望。可巧碰上了這個場面,他明白啊,這就是傳說中的自相殘殺鹬蚌相争。旺財慢慢現出身來,懶洋洋地在“屍體”身旁蹲下,聞着他身上濃郁的香甜的血腥味,咽了咽口水,伸出毛茸茸的繡花大爪子碰碰楊穆的臉,發現這小子還有一絲氣息,嗯,還能抓個活的!再看看他身上蜂窩煤一樣的傷口,這血再流下去可就不一定是活的了,老虎悲天憫人地低吼了一聲,伸出軟綿綿濕潤潤的肥舌頭,吧唧吧唧的把楊穆的傷口舔了一遍,完事後找個僻靜的地方吐了個痛快,太惡心了!看看楊穆終于不流血了,這才重新高興起來,張開血盆大口咬住半死不活的楊穆的衣服,拖拖拽拽的往長白山走去。
再說王彥章部,他們實在沒勇氣再住在城內,只好灰溜溜的駐紮在郊外,雖然四周是一望無際沒遮沒蔽的曠野,但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啊,為了防止偷襲,王将軍當晚就帶領所剩不多的官兵們在營地周圍方圓一裏左右,挖滿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陷阱,陷阱裏布置了不少鋒利的木刺,偶爾也有一兩條蜷曲饑餓的毒蛇。
而長白山這邊,由軍師親自帶隊的土著兵也在旺財出發的同時,發動了對王彥章部的偷襲,企圖兩面開花消除清軍對長白上的包圍狀态。這天晚上風景依舊很好,土著們拿着刀叉背着弓箭,鬼一樣的向王将軍的大營逼近,軍營內照例是全天燈火輝煌的,漂亮的燈光照射在土著們塗滿油彩的臉上,揚起一片五光十色。王彥章和部衆早有準備,埋伏在駐地後十米的山頭上,可看到來人,卻個個驚訝的合不攏嘴,都以為碰上了鬼。別看這群清兵要學歷沒學歷要智商沒智商,但可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想當年遠征西南的時候,他們連苗族的趕屍人都見過。但這次卻不一樣,敵人像是從遠古森林裏爬出來的一般,那可是老祖宗輩啊!王将軍看着這群祖宗,問身邊的人有什麽感想,黃崇煥傻傻地說:“我想磕頭!”王彥章聽完扇了他一個漂亮的耳光,怒喝:“媽的!不要擾亂軍心!”但其實自己也有同感。大家開始屏氣凝神看這群祖宗下一步的行動,只見土著們在禁區外不遠處停下來,一個個開始往标槍上綁火綿,點上火往營房投去,不大一會兒,我方軍營就呈現出一片姹紫嫣紅。王彥章見狀,對身後的軍士們喊:“快快快!慘叫慘叫!”令傳下,我軍開始像模像樣的叫喚,這聲音估計是來自他們受傷後的經驗。土著們聽到這振奮人心的叫聲,高興的跳起舞來,只是這群祖宗并沒往前行進,可惜了戰士們盡心盡力的挖的陷阱!他們跳完了舞,東方開始發亮,這群土著滿載而歸的迅速返回長白山。
劉軍師在半山腰的一根樹叉上觀戰,見到對方營地通紅一片,口裏只叫蒼天有眼。确實蒼天有眼,雙方沒死一個人!王将軍天亮後迅速搭好了帳篷,神乎其技的出現在原地,這讓劉軍師大跌煙袋,最後只能自我安慰這次偷襲行動還是成功的,至少還抓了一個人嘛!可惜是群畜生抓的!旺財把自己的俘虜交到軍法處,自己跳到族長洞準備向主人邀功,此時唐亭正在睡覺,被旺財的叫聲驚醒,跳起來就罵畜生找死之類,把原本興高采烈的旺財罵的灰頭土臉,只好躺下來讓主人踩幾腳贖罪。唐亭冷靜下來,覺得自己非常時期睡覺已經有違道義,再去罵辛辛苦苦打仗的旺財實在是......實在是不應該!想完了紅着臉跟旺財道歉,并充滿愛心的把自己的一副手絹系在旺財的腿上,旺財立刻興奮了,在唐亭的腳邊跳來跳去。唐亭看着它十分不解,笑道:“你發什麽瘋!”結果旺財跳的更歡了,眼神也有了變化,唐亭突覺不妙,右眼睛跳的厲害,趕緊領旺財來到洞口,伸鼻子一聞,一股若有若無的焦味撲面而來,旺財趕緊趴下讓主人騎上,飛快的沖出洞口來到陸地,山下一片大亂,唐亭大驚,口裏怒罵:
“卑鄙無恥的清賊,竟敢放火燒山!”
這不怪我,大家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連我的左先鋒都叼走了,還不讓我以牙還牙嗎!那天我帶着李夏光部回到一線營地,見到這群勇士一個個不成人樣,實在是讓人生氣,再加上康熙那邊的平臺戰事已經捷報頻傳,不多久都要班師回朝了,所以東北戰事也該有個結局了,否則這麽折騰下去我可丢不起這人!将軍們日漸低眉順目,讓我很有成就感,我簡單的布置了一下任務,并讓探子放信鴿通知王彥章做好夾攻的的準備,幾個将軍開始還不同意放火燒山,說什麽長白山也是我大清錦繡河山,燒了豈不可惜!我聽完這話坐在太師椅上冷笑:
“你們這群怕死的敢上山嗎?要麽你們派個代表先去試試?靠!就嘴上厲害!”
燒山呢,也是個十分精細的工程,不但要測好距離,更要保證我軍的生命安全,不能上山放火,也不能讓山上的探子放火,他們都死光了。要用先進的方法,這種損招也只有我這樣的妖精才能想出來。上文說道我們的軍隊裏有不少女人,她們十分愛化妝,因此每人手裏都有不少鏡子,清朝的女人已經用上了水銀面的高級鏡子,這些鏡子表面微凹,可以讓我們憑此打贏這場仗。再說這天氣也真是好,太陽火辣辣的倒吊在半空,我軍的精壯之士四百餘人手裏拿着鏡子迎着太陽照向長白山,四百條毒辣的光線射向山匪的聚集地,不到半個時辰,長白山南坡已經筆直的冒出幾串濃煙,可惜了一片世外桃源,偏偏落得個如此下場。與此同時,王将軍得到命令後押着唐冰倆口子從北面開始了圍捕工作。這場火極其慘烈,一個時辰內将南坡燒得紅霞滿天,實在不知道在這場火災中人們如何奔逃,但肯定有跑不動的老弱病殘被吞噬在火中。長白山一片混亂,生命的渴望打碎了稱王的理想,人們再也不想和清兵對抗了,鬥志既失,敗局已定。我站在南坡看着這場轟轟烈烈的大火,覺得很無奈,心想這座雄偉壯麗的北國名山竟然會葬在我的手中,實在是天意弄人啊!
這場火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才漸漸熄滅,我覺得有點納悶,按理說冬天天幹物燥的,應該燒它個七八天吧,怎麽會這麽快呢?不管了,估計敵軍無論如何也會元氣大傷,于是我下令上山。
旺財拖着唐亭往山頂上跑,半路上唐亭改變了主意,一把抓住旺財的後頸皮要它回去,旺財被抓急了,不得已停了下來。唐亭看着那要人命的火焰像雲彩一般向山頂飄來,心裏亂麻一般的想着對策,長白山、長白山,這山上有不少的積雪,在夏天能夠供應源源不斷的上好的泉水......唐亭靈機一動,翻身跳下虎背,對旺財叮囑一番,随即抄起自己的兵器回頭組織山民救火,自己怎麽說也是這幫人的主子啊!旺財深感自己的責任重大,只好眼淚汪汪的看了主人一眼,便迅速往山頂跑去。他穿過針葉林區來到最頂上的白雪世界,奮勇的在那兒攪鬧着大地。不多時,一場雪崩應運而生,百尺高的雪流在冷與暖的交界處化作汩汩流水,覆蓋在這場恐怖的大火上,旺財幹完了正事趕緊到原地找主人,可唐亭卻早已離開了......
也許是上天見憐,長白山山民的生命財産并沒有太大的損失,不過人們卻被吓壞了,見到我們都以驚慌的眼神看着我們的刀槍劍戟,我趕緊告訴衆将士千萬不要欺淩百姓,你看這些人根本就是大清的良民啊!确實這些人大多不是長白山的土著居民,一問才知道都是被搶上山的,都想趕緊回鄉和家人團聚,于是我只好留下來一批人處理他們的歸家事宜,接着向山頂靠攏。
王将軍也帶着人從北坡往上爬,一群人傻頭傻腦的,根本不知道唐亭已經帶着好戰的土著們迂回到長白山北坡的半山腰,準備了不少石頭要和清軍決一死戰,這石頭正好用在了他們身上。王将軍的兵們被砸得哭爹喊娘,斷手斷腳的不計其數,王将軍實在無奈,想起自己手裏的俘虜來,于是一邊傳令中軍想辦法躲在石頭後面,以免再損兵折将,一邊叫人把唐冰夫婦弄上來,苦笑着說:“老夫也要做點無恥之事了!”他伸伸胳膊對嗓子好的傳令兵說:“喊話,再敢往下砸石頭,拿你哥嫂開刀!”
傳令兵依言朝上喊,果然上面的石頭雨停住了,王彥章又等了一會,真安全了才敢站起來,結果沒站穩,坐下了。他看看被倒黴的石頭砸傷的腳,罵了聲髒話,轉而傳令下山養傷。山上的唐亭緊張得要死,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哥哥嫂子會被清軍抓住,所以聽到喊話趕緊停止,盼能和清軍厮殺一陣,把親人救出來。可在上面等了老長時間,卻望見王彥章下山去了,看來哥嫂的事還要另謀對策。
北坡的威脅算是暫時解除,但大隊人馬在南坡還在一步步逼近。唐亭看看找到他們的老虎隊,把旺財叫上來讓它把老虎聚集在一起。
Advertisement
“山下那批人是我們的敵人,”唐亭說,“他們來自中原的富貴地方,吃得好穿得好,養就的細皮嫩肉的身體,送上門的好食物,你們一定要留着肚子飽餐一頓。”
旺財聽完訓話立刻想起了血的味道,口水立刻分泌出來,他趕緊對自己的兄弟們把主人的訓話用虎語翻譯了一遍,衆虎也興高采烈的叫喚起來。
我軍正好聽到了這批貪婪的叫聲,很有些膽寒,李夏光問:“打仗會不會把老虎的野性逼出來?”
“怎麽?害怕啊?”我一臉嘲弄。
“不是不是,我倒沒關系,我的馬受不了!”
我看看他的馬,不至于吧,聽了幾聲呼嘯就吓的尿了一地,真出息!
“有馬的都把馬牽到前頭來!”我邊說邊從袖子裏摸出一塊絹布來,“給你們的馬看看!”
絹布上畫着一只體型碩大的老虎,很兇惡,眼睛銅鈴一般,嘴巴血甕一樣,很神似,唐伯虎的名作,還是我臨走時拿的。估計敬事房查畫的時候會發現有東西丢了,但那就不關我事了。在路上我就曾經試過我的馬,果然是不吃素的名馬,這家夥看到老虎興奮的噴了我一臉草料,再看看衆将軍騎的馬們,都是很不錯的貨色,久經沙場見了老虎竟然沒有什麽太多的騷動,倒是李夏光的馬一見了畫兒,掉頭尥蹶子就跑。衆将軍哈哈大笑,我也似笑非笑的對他講:“你就不用參戰了,追你的馬去吧!”衆将軍又是一陣嘲笑,李夏光轉過身去準備追馬,我看看在背後添了一句:“果然是‘将軍英雄馬好漢,将軍膽小馬混蛋’啊!”李将軍聽見這話又回來了,撲通跪了下來:“請給微臣一個機會!微臣願意充當步兵打頭陣!”
你說這種送死的要求我不同意成嗎?
“衆軍聽着,老虎上山容易下山難,第一回合把馬放在陣前當前鋒,讓他們用蹄子絆老虎!長白山的老虎不吃葷的!”我喊了半天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這些話應該對馬講!我趕緊拍拍我的通靈馬,它心領神會對着衆戰馬嘶鳴了幾聲,把我的話翻譯成馬文,衆馬也叫喚起來,紛紛表示一定絆死它們。
半個時辰後,山頂上果然竄下來一批花斑大老虎,他們整體跑得不快,夾緊尾巴來保持身體的重心,只有幾只異常興奮,像球一樣飛速滾下來。我其實是有點高興的,這老虎皮可是很值錢的啊!“快快快,準備繩子,抓抓抓......”我急得滿頭大汗,生怕到手的中藥材跑掉了,連忙指揮閑人們抓這些球球。馬們也很英勇,一個個奮不顧身的沖上去用蹄子絆老虎,這些缺乏捕食經驗的老虎多數被馬絆的滴溜溜向下翻滾,見此情景我樂的嘴都歪了,一個勁的喊:“綁了綁了,這一個,啊,那一個,哈哈哈哈哈!太高興了!這些個老虎可以放在上林苑裏活躍一下氣氛,那兒的梅花鹿實在是太肥了;也可以放到禦廚房裏,呵呵呵,吃肉喝湯;還有虎皮,冬天就不用愁了!”我擦擦口水,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汪嚴喊:
“不好了,李将軍被老虎叼走了!”我背上一片冰涼,心想這群作孽的老虎怎麽對我的先鋒這麽感興趣!但就算這樣也不能貿然上山,誰知道路上會不會有什麽機關陷阱。聽天由命吧!
話說李夏光被老虎叼在口裏,腦子一片空白,等到再睜開眼睛,已經被旺財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塊有棱有角的石頭正好硌在腰上,李夏光扶着腰龇着牙站了起來,對面前的土著們大罵:
“亂臣賊子,放馬過來!”
“小子,我沒馬!”唐亭看看李夏光,一手叉腰晃了三晃,擡手掄起那只從天池撈出來的長槍,發現有點重,掰掉槍頭,耍了個棍花兒,往地上重重一戳。
李夏光見勢大妙,知道這女的要打架,心裏狂喜一片,站起來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扭了三次腰,脊梁骨咯咯铮铮響了十幾聲,再一蹦數丈活動活動腿腳,落地後滿臉含笑:“來吧!”
唐亭拎着棍子看了一場猴戲,嗯,演得不錯!見他呼喊,半年沒打架的唐亭十分興奮,于是三步并作兩步,雙手握棍從半空中使了個鳶撲式,眼見着棍子直愣愣落在對方的天靈蓋上,對方卻不慌不忙擡手一擋,棍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将軍的肱二頭肌上。唐亭笑:“這下胳膊斷了吧?”沒想到對方也笑:“這下棍子斷了吧?”果然,唐亭心驚膽戰的看看棍子,竟只剩了可憐的一半,另一半被李夏光踩在腳下。唐亭見此情形惱羞成怒,大喝:“弓箭手,給我射穿了他!”一批人頓時呼啦啦圍了上來,箭頭像刺猬毛一樣對準了李夏光。
“我們的人馬快來了!”李将軍很冷靜。
“那正好給你收屍!”
“我看你也算是一個英雄,現在大勢已去,如果你的手下殺了我,他們也難逃一死,給他們留條後路吧!”
“你是怕死吧?”
“如果各位投降朝廷的話,本人可以向娘娘說明,饒你們一死!”李将軍繼續做工作。
“怎麽,你們的頭兒是個女的?哈哈哈,打了這麽長時間的仗,對手竟然是個女的,這太有意思了!”唐亭笑笑,揮揮手:“先留着吧......吊起來,嗯,倒吊起來!”
土著們押着李将軍往吊他的地方走,他看看快偏西的太陽,心想自己還能不能活到明天,身為一個俘虜又不能有自由選擇生死逃亡的自由,心亂如麻啊!這時候他發現樹上還吊着一個人,再仔細看看,原來是失蹤的楊穆,這兄弟正蕩秋千呢,碰巧也看見了李夏光,于是趕緊打招呼:“兄弟,還好嗎?”
李将軍看看龇着牙的楊穆,心裏很奇怪他為什麽還笑得出來。兩個人被吊在了一起,相互取笑來打發時間倒也其樂融融。
話說王彥章半路撤退到駐地養傷,并打算将唐冰夫婦從峽谷裏偷運出去,送到主力處讓我們當人質用,可惜棋差一着,誰都沒想到唐亭的親族聽到消息後,率先在峽谷口埋伏下人馬,只等解差一到,便三下五除二幹淨利索的把我軍的兩名新兵送上了西天,更可恨的是,這群人為了發洩仇恨,把他們的屍體扔進了臭水溝,在這種幹柴烈火的天氣裏,那味道簡直能荼毒方圓十裏!唐冰夫婦順利脫險,看看久別重逢的親人,兩人又哭又笑,把自己這幾天的傳奇經歷講了又講,聽得兩家老人都噓聲嘆氣心肝腸肉的撫慰。
天黑了,長白山上的敵人沒有一點動靜,我軍也不敢往上強攻,只好在半山腰紮營,很多士兵精力充沛,紛紛聚集在軍營場地上生篝火玩耍。夜晚很冷,我蜷在棉被裏活像一只肉蠶,翻來覆去睡不着,這些倒黴催的在外面大喊大叫是吃飽了撐的嗎!帳子外有一輪很美好的月亮,豐滿幹淨,白皙漂亮,我爬起來披上一件暖和的衣服走出帳外,迎着潔淨如洗的月色撩開帳簾,哎,這段時間的勞累奔波讓我着實瘦了不少,這個楊柳腰啊,都快支不起我的上半截了!再貪婪的看看這麽美的月色,真想像狐貍一樣吸上兩口把內丹給清洗一下。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擡起手來撫摸月光。只是......我突然覺得不對,自己的手怎麽是……透明的!我心裏一陣抽搐,趕緊往腳下看,在這麽明亮的月光下,我的影子卻淡的好像一片水波。這是怎麽回事?我頭腦一陣眩暈,按理說只有鬼魂才沒有影子啊!
“你該回去了......”突然我身後傳來一個重重的聲音,深沉有力地砸進我的腦海中。我很害怕,這種時候總會有變态的人出現,我叉着腰,往四周警覺的看看,沒人,夜風清冷的撲在我臉上。
“你是誰!滾出來!”我漫無目的轉着圈叫喚,明顯地感到自己底氣不足。
“呵呵呵,我是維護人間秩序的神仙啊!”
“放屁!神仙當縮頭烏龜不敢出來啊?”我罵的口水亂飛,“讓我回去我回哪兒去啊!我的家在北京!”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該回去了,再不回去就晚了!”
“給我出來!我倒想知道我是趕不上車了還是趕不上船了!”話音剛落,一個白胡子老頭在我面前倏地出現,我眼睛一晃,真是吓人啊!我打了個冷戰,定定神打量這個天殺的不速之客。
老頭老的看起來能和王八稱兄道弟,一臉的花白胡子,嘴上笑呵呵的,手裏還拿着塊鏡子指給我看,我湊上去,這鏡子四邊鑲着美麗的龍鳳圖騰的花紋,在夜裏迎着如水的月光更加美好誘人。只是,鏡面上此時正在詭異的放電影,我吃驚的張着嘴趴上去看這鬼玩意,那裏面的人物也是個女的,她正在一幅畫像前摸來摸去,背影還有點眼熟。
“這誰啊?”我邊看邊笑邊問。
“是真實的你啊!”老頭慈祥地看着我,口裏的話還是溫暖親切,只是聽着讓我發抖。“這個世界的你只是一個夢境罷了......”老頭看看傻愣愣的我,板着臉陰沉沉地說道。
我不相信,我能感覺到長白山上的冷風吹過來讓人毛骨悚然的觸感,還有遠在紫禁城的皇帝,他正等着我回去呢!怎麽會是一場夢呢?我搖搖頭,這老家夥肯定是在騙我。
“我怎麽知道那就是......”話沒說完我愣住了,鏡子上的人回了個頭:這柴火妞兒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怎麽樣,相信了吧?”
我不吭聲,突然感到很無助,如果此時我在皇宮就好了,這老妖精絕不敢往裏頭闖!可是我現在在長白山啊!我想着想着眼淚快下來了,只好低聲下氣向老頭求告:“再給我幾天吧,讓我善始善終行嗎?老爺爺,你是最善良的了......”
“不行啊,剛才你還罵我來着?”
“哎呀,神仙怎麽可以這樣記仇呢?”
“呵呵,這事可不是我說的算,該走的時候你自然就走了,等你的身體完全沒有了重量,就會怎麽來怎麽走的……”老頭笑笑,用手指比劃了一下,之後很有風度的收起袖子,“我只是來通知你一下,你的時間不多了!”說完這個不負責任的神仙一下子就沒了!
“老東西,老妖怪,不幹實事白吃供奉的王八蛋!”我在空地上跳着腳兒罵,指望老頭子再現一下身,好指給我一條明路。可是我罵了許久都沒見一點回應,甚至連個響雷都沒有。我很煩,既然時間不多了,再不快點打贏就連回宮的機會都沒有了。我急忙回轉身往帳裏走去,不小心腳底下踩了塊石頭,“撲通”一聲猛地摔在地上,醒了。
睜開眼發覺自己在床上趴着,渾身冷汗滲透了厚厚的刺繡睡衣,伸伸胳膊想想剛才的事情,原來只是一個吓人的夢而已。我這麽有福氣,怎麽可能沒有時間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呢,最重要的,自己還擁有一個天下第一的真命天子的老公,雖然現在只是挂牌的,但早晚有一天......呵呵呵,我無恥的想了半天,趕緊跳下床穿衣服,不對!我落地時怎麽會輕飄飄的呢?心裏猛地一驚,立刻冷汗又出來了,我試着走了幾步,身體确實輕的吓人,再緊張的看看胳膊,不錯,兩條胳膊已經半透明了,難道昨天的夢是真的?我捏捏臉,很疼啊,不是做夢啊?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眼淚這次真出來了,我像鬼一樣的飄到帳子口:外面天已經大亮了,很晴朗的天氣,很适合打仗,可是此時的我已經難過的不敢再見陽光了,我怕自己一走出去就會被曬得沒了蹤影。只是,這種節骨眼上我又不能臨陣脫逃,這麽多條命還攥在我手裏呢!
我胡亂的吃了點飯,發現腹內有食,人似乎也重了點,心裏頓時喜悅起來,把眼前四人份的湯湯菜菜全部吃了下去,很飽,大踏步地走出去,将士們已經排好了隊,正等着我呢!
我們一萬多號人浩浩蕩蕩的向山頂推進,來到唐亭的最後營地,我眼力好,一下子就看見北邊靠懸崖的地方長着棵歪肩膀的梧桐樹,樹上正吊着可能凍了一夜的倆将軍。
“太可惜了,平生只接待鳳凰的梧桐今天挂了兩只菜鳥!”我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去,唐亭正站在我對面的一塊大石頭上,手裏拿着一根短短的棍子,這種兵器還真是稀罕!兩個先鋒見自己人來了,紛紛露出驚喜的神色,我看看他們這造型還真是高級,清朝的人都梳着豬尾辮子,老長老長的耷拉在屁股上方,這兩個人因為是倒吊着的,幹稻草一樣的辮子和地上的灰土攪和在一起,估計剪下來抖楞抖楞能抖出半缽灰來。
唐亭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我,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嘴微微的撇了撇,擡頭噓了一口氣。
“你什麽意思?看菜呢?”我不樂意了,這種表情分明是嘲笑嘛!
“康熙皇帝的宮裏是不是美女太多了,怎麽招進來你這樣的啊,不過也能理解,換換口味嘛!”
這女人講話和我一個德性,模樣也順眼,讓我立刻對她産生了很多好感,我扭過頭對汪嚴喊:“把姑奶奶的酒拿過來!”
我接過汪嚴扔過來的兩只皮酒袋,順手給唐亭扔過去一只,別說,這女人還真是條漢子,一把接過,也友好的向我示意,擡手喝涼白開一樣把爽口的禦用杏花村灌了一個飽。兩人擦擦嘴,相視一笑,我心想我他媽還是回去算了,這仗還打得起來嗎?形勢逼人不是攀交情的時候。
“酒很不錯,是你偷拿的吧?”唐亭把酒袋子扔在地上,“現在讓我們決一生死吧?”
“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也笑着說。“不過,這是關系到兩軍之間的鬥争,你也要為你的屬下考慮吧?”
“這跟他們沒關系,是我為了報私仇才逼他們造反的!”唐亭看看身邊的這幾十號人,十來只遍體鱗傷的老虎,心裏大有不忍。
“如果這樣就讓他們走吧,去做一群良民,還生活在這片山水裏,豈不是很好?只是你不要怪我,我沒辦法放你,你捅的這婁子太大了!”
“你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唐亭不信。
“當然!”
唐亭解散了這群土著和剩下的老虎們,旺財不願走,只是趴在地上耍賴一樣的閉着眼睛。“你就成全它吧?”我說。唐亭看看我點點頭,接着對我說:“我們怎麽了斷?”
我的弓箭手們很緊張,聽見這話立刻把本來就很小的場地圍了一個結結實實,只留下北面的萬丈懸崖,李夏光和楊穆正在懸崖的上方眼巴巴的瞅着我們。
“都給我退下!”我看着這群犯賤不要臉的,怒喝一聲。衆人退後,我甩手把汪嚴的弓箭搶了過來,扔給唐亭。
“我們打個賭,如果你用這把箭殺死了我,我軍讓開道路,放你回家團聚,如果殺不死我,你看看背後的懸崖,那兒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唐亭聽了這樣一個建議,低頭想了想,覺得很有創意,表示同意,我往後退了幾米,笑着說:“來吧!”我軍将士吓得一身冷汗,都在想我死了自己豈不是要陪葬?
唐亭沒有手軟,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只響箭便結結實實地紮在我身上,胸口那個血啊,開花一樣的噴了出來,我眼前一陣發黑,雙手扶着樹,迷迷瞪瞪的看着對手。
“這一箭,是給你殺死的長白山的兄弟姐妹報仇的!”唐亭淚眼迷離咬牙切齒,擡手又搭了一支箭,嗖一聲射了過來,箭法還真準,我又被射中了,我軍憤怒起來,立刻喧鬧一片:這分明是違約!汪嚴趕緊帶人沖上去抓唐亭。我看着自己的血愈流越淡,一時間腦袋裏一片空白,我要是真死了該怎麽辦?我想回家,想銀耳燕窩粥,想滿漢全席,想那個不知道我情況是多麽惡劣的死鬼!想着想着我終于嚎啕大哭了起來,邊哭便拔箭頭,箭被我硬生生的薅了下來。我堵住血流如注的傷口,病急亂投醫的從袖子裏摸出個藥就吃,這藥像泡騰片一樣在我嘴裏化開,一時間身上麻酥酥的,很快我奇跡般的有了不少力氣,雖然站起來腳還是很輕。一擡眼,正好看到唐亭在包圍圈裏悠悠哉哉地對我揮了揮手,轉身跳下了山崖......
東北戰事告一段落,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叫來我的大宛駒,這馬正啃草呢,我爬上馬背抽出鞭子給他一下,它就立刻馱着輕飄飄的我往山下飛奔而去。真是匹日行千裏的好馬,一日夜就馱着我進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