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個朋友
第一個朋友
年輕老師就是任勞任怨的底層牛馬，郭鳳英一個人就帶了南回小學六年級兩個班的數學。
為了避嫌，林簡被安排到了陳家美老師的班級，但林簡覺得，如果班主任是陳家美的話，這個避嫌就有點潦草了。
陳老師對林簡的情況是十分了解的，基本由着林簡上課半自習。
作為郭鳳英的好閨蜜，陳家美時常要傾聽郭鳳英一些“女兒太愛學習了該怎麽辦”的凡爾賽煩惱，因此對林簡的學習狀态早有耳聞。
陳家美早讀和課間都會閃現幾下，敲山震虎。
第一次陳家美路過的時候，周圍的學生豎着課本朗讀課文，林簡埋頭做題。
第二次路過的時候是課間，周圍學生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林簡還在做題。
反複幾次，陳家美都麻了，有點理解郭鳳英的話了，這不是凡爾賽，這是實話實說。
林簡的新同桌是個男生，叫劉峰。
大家都聽說了五年級有個女生跳級到他們班了，劉峰自然也是好奇的。
六年級一班只有劉峰一個人沒有同桌，他的原同桌跟随務工的父母轉學離開了，林簡自然成為了劉峰的新同桌。
劉峰看林簡，橫看豎看，實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
跳級這事，跳級的本人覺得沒什麽，外人往往覺得這是天才，不手搓個原子彈都對不起大家豐富的想象力。
劉峰身子不動，臉正對着自己的課本，眼睛的餘光卻在偷瞄自己的新同桌。
林簡是天生的自然卷，但頭發很聽話，原來特別短的男生頭也在幾個月裏長了不少，發型有點像瑞典的伯恩安德森，不過發色黑色偏棕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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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長相可沒有伯恩那麽逆天，她是單眼皮的丹鳳眼，又是濃密的劍眉，低頭學習時光線形成的陰影讓她看起來有點兇。
帶着對聰明人和兇面相的敬意，劉峰默默收回了目光。
林簡心裏卻沒有劉峰那麽多想法，同學在她眼裏都是小孩。學習收獲形成的正循環帶給她更強更穩定的學習動力，使她更加專注學習。
玩游戲的人都知道，打游戲就是要形成正向的反饋機制，游戲打得贏就像知識學得會，在游戲中獲得榮譽等于通過學習得到“獎勵”。
這次跳級讓林簡成功檢驗了自己的學習成果，也有了一點信心。
看來自己也不是那麽笨嘛！
林簡所在的城市四季如夏，雖然已經秋天了，氣溫仍然穩定在二十多度。
林簡照常在放學後打了幾圈球，就帶着一身汗回家。
“簡簡！來來來。”
主卧沒有拉簾子，郭鳳英招呼女兒進來。她拿起搪瓷杯，一邊眼睛看着電腦，一邊喝了一口大紅袍。
“簡簡，本來你之前成績不算特別好，媽媽也就沒有為你打算太多，想着我們簡簡平平安安長大就行了。”
“但是，你現在的成績非常好，最近你做的數學題和競賽卷我也都看了，正确率比沛生都高。”
沛生就是南回小學去年競賽成績最好的那個，郭鳳英帶的，全名許沛生。
“我們這最好的學校就是實中和附中。這兩個學校會在明年六月留出一部分名額開自招。自招是有要求的，得有一些校內外證書。”郭鳳英一邊滑着鼠标看要求一邊說。
“你校內的證書是沒問題的，三年級有三好，四年級有幹部，六年級按照你的成績要拿個什麽也是很簡單的。現在就是校外證書的問題了。”
林簡意識郭鳳英要說什麽了，是競賽。但按照她的記憶，奧賽今年的資格賽已經過去了。
郭鳳英繼續說：“奧賽我們學校有名額。但是資格賽已經趕不及，我們可以先看一下其他的比賽，也算是為奧賽刷刷經驗值。你看看這個。”
“敏學杯，十一月初賽，決賽在二月初，你可以參加高年級組。靈巧杯，初賽在三月，複賽在四月。靈巧杯難度會小一點，但是可能會和奧賽撞了。這兩個都是我們學校可以推薦的。”
林簡沉默了一下，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先把敏學杯考了吧，我還不一定能過呢。考完就知道我是什麽水平了。”
郭鳳英嘆了口氣，女兒還是太不自信了。林簡的意思就是，敏學杯要是都考不過，就不去奧賽丢人現眼了，改道去靈巧杯吧。
她放下鼠标，兩手放這女兒肩膀上：“沛生敏學杯都拿二等獎，你現在的水平已經比敏學杯前的沛生高了。我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麽，你和你爸一樣，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但是太低的預期也是對自我認知的不正确。”
“你相信媽媽嗎？媽媽覺得你可以！”
林簡有點不可思議，郭鳳英上輩子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上輩子的郭鳳英走的是快樂教育，學習好不好不重要，孩子快樂最重要。
但林簡是很敏感的人，她知道別人怎麽議論郭鳳英的。
“郭老師把別人的小孩帶的成績那麽好，自己的小孩反而教不好！”
“郭鳳英她們家，三個數學老師，教出來兩個數學白癡！”
“小郭你這樣不行啊，別就想着賺錢，也看看自己家孩子啊！錢什麽時候都能賺，孩子教不好，以後老了就後悔了。”
但是是郭鳳英不想教嗎？
林簡還記得有一次想問媽媽冰箱裏的酸奶能不能喝，結果走到門簾邊，聽到郭鳳英對林志鵬說：“阿鵬啊，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雞娃不如雞自己，我的智商是明明白白的，他們倆那水平得看老天爺什麽時候開恩了！”
于是郭鳳英四十歲就拿到了高級，五十歲了還當班主任和教研組長，考了研究生和心理證書，順便兼了心理辦公室的老師。
全面開花！
——退休後工資也是除領導層最高的，還被私立小學返聘走了。
林建還一直以為，自己媽媽就是愛卷呢。
如果沒有這樣的改變，郭鳳英一輩子也不會說出這句期待，她只會一天又一天，自己卷自己，以求兒女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但這一次，媽媽可以不用這麽努力了，她可以自己奮鬥！
林簡只感覺有一股火焰在自己心裏燃燒：“媽！我要去！”
郭鳳英看林簡心氣終于起來了，也送了口氣，但也不能讓女兒自信太過頭，甜棗和棍棒得交替來：
“想去就好！但你想去是一回事，去不去得了還是另一回事呢！下個星期學校就會貼校內組選拔的公告，你現在先去好好準備，媽媽相信你，你可別校內選拔都進不去！”
林簡點點頭，她會通過比賽，向媽媽證明自己的！
校內組的比賽下周貼公告，留給學生們準備的時間卻只有兩個星期。不過因為學校往年也有校內組的比賽，相信其他打算參賽的人早就在準備了，甚至有些人可能還參加過不止一次。
答應的爽快，準備考試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呼——
林簡抓狂地把自己搓成瘋婆子：“啊！讓我死了算了吧！”
林建在床上看知音漫客，聽到妹妹的話，呲地一聲笑出聲：“癫婆！”
“我擦！”，林建着急忙慌地接住妹妹扔上來的玩偶，“謀害親哥啊你這是！”
林簡回頭，向哥哥比了中指以示敬意。
比賽将近，林簡只能壓縮其他科目的時間，擠出來給數學用。
劉峰只覺得林簡實在嚣張，語文課寫數學，數學課寫數學，英語課還在寫數學。
更奇怪的是，老師們都跟沒看見一樣，走過路過都錯過。
但就這樣沒日沒夜地做數學卷子了，林簡的作業還是交得整整齊齊，一字不漏。
終于有一天，劉峰前一天晚上玩羅克王國玩上頭了，沒寫完作業。
他有點不好意思，帶着英勇就義的心，向“可怕”的同桌發起求助：“那什麽，林簡，你作業能給我看一下嗎？”
讀書人的事，怎麽能叫抄呢？這叫看，叫參考！
啪！
藍色的練習冊躺在劉峰桌子上。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林簡的作業，那叫一個幹淨。練習冊上只有答案和必須的運算過程，其他通通沒有。甚至從外表上看，練習冊還和新的沒兩樣。
劉峰拿着這本練習冊，恍若捧着什麽寶物，生怕“玷污”了它。
要不是這是林簡親手放在他面前的，光看外表，他會以為是他們班倒數那幾個從來不寫作業的同學的。
林簡也不在意劉峰借練習冊上幹什麽用的，仍在看她那幾道題。
這幾道題是郭鳳英給的加餐，不知道是從多少年前哪本犄角旮旯的書裏掏出來的。
這些題原理不難，就是繞，有一種成年林簡在重慶citywalk的感覺。以為自己在一樓，打開門，發現自己在十樓。下了十樓，以為自己來到地面層了，又開一道門，發現自己在五樓。
林簡又開始想摳桌子了，南回小學的桌子很有年代感，坑坑洞洞很多，很好摳。
林簡心想，要是在考試的時候遇到這種題，她心态不知道會不會崩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