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望月鎮

第八章·望月鎮

回去的時候又是一路的跋涉,但因霜降已過,山間瘴氣有所收斂,故而倒比進山節省了很多時間。

出了山已經可以遙望到邬寨時,邱致就已經在後山洞口等候多時了。

“兄弟們都準備好了?”

邬落棠見到他後問道。

邱致點頭:“都準備好了,聽寨主號令,随時可以下山。”

“好,那我們這次就幹一票大的。”

邬落棠說完,便又想到什麽,轉而又問:“可打聽到穆九重那狗賊所在何處?”

邱致答:“穆九重那邊還未有确切動向,推測應該去了北邊界河郡。”

界河郡是北琰朝最靠北的邊關,那裏距此千裏之遙,氣候亦十分惡劣。

方才一直沒有插上話的赫連燦此時迫不及待插話道:“那我們就追去界河郡,打他個狗賊穆九重!”

他的話音未落,邬落棠和邱致已經齊齊抛給他一個看二傻子似的眼神。

他很無辜:“怎麽了,不對嗎?”

邬落棠連話都懶得說,擡頭望天,邱致便不得不親自跟二傻子赫連燦解釋一番:“我們此番,躲着他還來不及,怎麽,你還要親自趕過去給他送人頭?”

“啊...”,赫連燦半張着嘴,發出一聲回魂般蕩漾的感嘆,俨然已經回憶起前幾個月被穆九重狗賊和他的穆家軍吊打的事實。

寨子裏留下一半的兄弟守家,餘下的盡數跟随邬落棠下山。但最得力的五人中邬落棠只帶了邱致和赫連燦,餘下三人便也要留下來。邬寨中百十來個兄弟,論戰力值自然是邬落棠第一,其次的便是她手下那五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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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們要幹一票大的,同時也是最兇險的,她不能傾全寨之力,因為當年邬蒙川占山落草不只是為當土匪,更是為了要守住身後的無名村。

邬落棠率着衆兄弟們傍晚出寨,到了山下便各自騎着快馬輕裝簡從,一路順着昆山向西南的方向走,那裏眼下正醞釀着一場大戰,事關南晏朝和北琰朝無數百姓的生計。

可這與邬寨又有什麽相關呢?

他們此去的目的,便只有一樣,就是取回曾經在父輩手中遺失的東西。

昆山以南便是麗山山脈,與昆山的多瘴難攀不同,那裏物産豐饒,山中出産玉石。原本是南晏朝的一處天然府庫,供養了整個南晏朝朝廷的玉石供應,甚至還有許多盈餘銷往他朝,進賬頗豐。

北琰朝看中了這條山脈,曾挑起了數次戰争,想要逼得南晏朝棄地自保。

北琰朝勢大,因地域、氣候之故,人們性情多粗犷豪放,又甚為好戰;南晏所處之地氣候宜人,山水湖澤都盡顯溫潤,國土又富庶,故而養成了上至貴族下至平民都耽于享受的性情。

好在南晏邊關占盡地勢,易守難攻,以往數次北琰挑釁倒也未占得便宜。

只是這一次北琰朝再次卷土重來,兵力比以往更盛,似乎打定主意要分掉南晏朝的這一塊疆土。

邬落棠率邬寨衆兄弟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往宿雲關方向,在第二日的傍晚才終于到了宿雲關以北八十裏之處望月鎮。

北琰朝大軍是大半月之前列軍于宿雲關外,據探聽,這半月中兩軍交手四次,皆是北琰朝軍隊取勝。

但礙于宿雲關城防堅固,周邊地勢險要,想要攻城沒有巧力可使,故而雖然取勝,但只要南晏朝軍隊退回關內,北琰朝這邊便無可奈何。

六日前,邬寨有兄弟曾探聽到另一則事,曾被北琰朝皇帝看做寶貝一般的七筒火噴,其中有四筒目下正被運往宿雲關外的戰場。

從前這七筒火噴,一向是由北琰朝皇族親自支配,因許多年北琰朝的勁敵都是來自于東邊和極北邊的外族,而毗鄰南晏朝的邊關又素來穩定,故而火噴被推上南晏朝的邊關這尚是第一次。

有了火噴,再堅固的城池亦會被輕易攻破,而南晏人又不似北琰人那般善戰,若一旦城池被攻破,南晏境內将面臨的大概便是一場慘絕人寰的侵略和屠殺。

當晚宿在望月鎮的客棧裏,打尖兒的時候聽見旁邊桌的兩位客人說道:“聽說明天午後咱們的大軍就要再次開打,這次動用了火噴,那玩意太猛了,我早年聽我軍中的表弟說只要推動火噴發動裝置,最多三噴,再堅固的城門都得被轟碎。”

另一人道:“我們在這裏事已經了了,要我說明天一早快快離開吧,仗打起來,難免受牽連。”

之前那人便頗不屑道:“你怕什麽,宿雲關遲早要破,若破關了,我們便跟着我朝大軍後面進去,沒準可以弄到一些好玉。玉在那裏不值錢,可販回去要賺一大筆銀子的。”

這兩人看着似商人,口中所說也無非都是利來利往,邬落棠聽了一耳朵便不甚在意,倒是赫連燦低聲說道:“寨主,要我說咱們還管這事做什麽,便讓北琰朝拿着那東西滅了南晏,也算報了當年被驅逐之仇。”

邱致夾了一箸肉放到赫連燦碗裏道:“吃肉也堵不上嘴嗎?你可知宿雲關若破,會有多少百姓死于戰亂嗎?南晏君臣躲在他們堅不可破的都城裏,不會受什麽苦難,百姓又何其無辜。難道你忘記戰争帶來的苦果了嗎?”

說起這個,赫連燦便住了嘴,若非戰争,他又何至于失去全部家人,若非孤身一人,但凡有家眷親人,當年誰又會做土匪這勾當。

兩人說話之時邬落棠一直沒言語,只是沉默吃飯,後來就連邱致和赫連燦也一并沉默下來。

這間客棧并不很大,房間也不多,好在因兩朝邊關之戰,這段時間來往客商都少很多,裏面的房間擠吧擠吧勉強才能把所有兄弟們安頓好。

作為邬寨寨主,邬落棠是有一些特殊待遇的,但不多。房間如此緊俏,她不好獨占一間,便在兄弟們中間挑挑揀揀一番,選了個相貌最好面皮最幹淨的,負手揚頭道:“你,來本寨主房裏睡覺。”

江湖草莽素來不拘小節,寨主邬落棠雖然相貌俏麗是個美人,但是哪個也不敢對她有非分之想,畢竟在邬寨,她邬落棠若發起飙來,十足不好惹。

赫連燦忍不住嚎道:“我赫連燦願給寨主端洗腳水,保準比邱致更有眼力見,寨主怎的又選他不選我?”

被選中的那人,便是邱致。

邬落棠揚眉一笑,擡手搭在邱致下巴上,微微一挑起,故作姿态對赫連燦道:“你若長成他這般相貌,我便選你就是。”

邱致面皮“噌”地一紅,堂堂男子,竟是羞窘起來。

好在邬落棠并未注意到,在赫連燦對邱致甚為不服的一連串的罵罵咧咧聲中轉身走了。

邱致難得在面對赫連燦快噴上臉的侮辱仍無動于衷,也轉身跟着邬落棠走了。

二人進了邬落棠的房間,她便轉身就門緊緊闩住,回頭看着邱致道:“去床上坐。”

邱致的大紅臉這下可當真是無可遮掩了。

邬落棠端起窗臺子上一盞燭火邊往床邊走邊問邱致:“你臉怎這般紅,方才偷着吃酒了?”

雖是土匪,但是亦有自己的規矩,逢大事當前是絕對不允吃酒的。

邱致忙搖頭否認:“不曾,只是這屋中有些燥熱。”

已經入了冬,竟還嫌屋中燥熱,邬落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麽,把燭臺放置到床榻前一只高凳上,照亮了床帏內的空間。

她又兀自從懷中掏出一紙描繪的山脈圖,鋪平在床榻內的錦被上,“這客棧房間實在簡陋,也沒個喝茶的桌子,咱們就在床上看吧。”

邱致方明白她為什麽專挑了自己過來,原來是有事相商議,頓時不免為自己惶惶的行為感覺到好笑,當下便也恢複了正常面色,正色道:“好。”

“你看”,邬落棠手指點着一處示意邱致,“這裏是宿雲關外的戰場,而這裏是昆山山脈的終結點,也便是麗山山脈的源起。”

她的手指劃過一處标注為遠山形狀的半圓區,又在最靠右的位置着重點了點,“這裏你還記得嗎?我們走過的。”

邱致點頭道:“那年劫生辰綱,我們走的便是這條山路。”

說是山路,其實山中哪裏有路?不過是他們仗着自己的本事開辟出的一條獨特的行走途徑罷了。

邬落棠若有所思道:“此番,我們大概要重新走一遍這裏了。”

“為何?”此話問出,他細細一琢磨,突然領悟到她的意圖,“寨主是說...”,他看着她,她點了點頭,“北琰朝這數次挑釁屬實欺人太甚,南晏君臣雖耽溺于享樂之道,可未必就是面人兒。前幾次北琰朝看輕了南晏,雖欲發兵進犯,可兵力并不足,這次卻是有所不同。”

邱致接着她的話音說道:“沒錯,前幾日我特意入平安城找探子打探了北琰朝兵力部署,除穆九重的軍隊未打探出行蹤外,其他的倒是都摸清了,尤其是禹陽那邊。”

禹陽的守邊将軍名喚宋曠,從前邬落棠與他有過一次交手,功夫雖不錯,但為人狂妄輕敵。

禹陽關是個小關口,與南晏接壤地之間有幾十座綿延的高山深澗相隔,等閑難以橫越。故而平素禹陽城守關輕巧。

可也正因如此,前幾日邱致打聽到禹陽軍竟被大半調離禹陽,來增援宿雲關外了,如此一來禹陽便會空虛。雖之間橫亘的高山深澗險要難越,但那是于北琰人來說的,相對于祖輩便生活在這般奇險之地的南晏人,若硬要攀越,卻也并非不可。

邬落棠又道:“這次北琰朝為了破宿雲關,連他們皇帝看做寶貝似的火噴都拿出來了,是打定主意不能善了的,南晏君臣又如何能看不破,狗急了尚要跳牆的。若一旦宿雲關破,恐怕遭殃的可不止是南晏百姓,北琰百姓亦會受戰亂之苦。”

邱致問:“若我們此番順利将火噴毀掉,北琰軍隊破不了宿雲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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