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宿雲關

第九章·宿雲關

邱致問:“若我們此番順利将火噴毀掉,北琰軍隊破不了宿雲關呢?”

“若是你,你是次次只等着挨打才還手,還是會被逼急了來一次先發制人?”

邬落棠問道。

邱致想了想答:“若每次都是被打才知道還手,那也太慫了。”

慫久了的南晏朝到底會不會先發制人,這事沒人清楚,但當下有一件事甚為重要,便是馬上要被推上戰場的那幾筒火噴,究竟是要怎麽取回--智取,還是蠻搶?

邱致的意思是,這般重要之物肯定有專門的兵士看管,該如何靠近火噴呢?縱然僥幸找到火噴,可找到了火噴之後呢?邬落棠曾見過後來重繪的圖紙,也曾聽二家長輩描述過,那火噴可不是一個輕巧的兵器,縱使随軍作戰中,也需要放置在單獨的木架車上推行,一個人等閑是不能輕松盜走的,更不用說以他們五十幾個兄弟于萬軍之中搶出。

“既搶不出”,邬落棠擡頭看向邱致,“那便直接毀掉。”

“可是寨主”,邱致苦笑,“我們之中沒有懂工造之人,怎麽毀,難道要刀砍嗎?”

火噴是厚鐵造成,縱然這世上真有什麽削鐵如泥的劍器,那也得站在那着着實實砍上幾百刀才行,難道北琰兵士們會袖手看着他們砍這幾百刀嗎?

沉默片刻後,邬落棠突然神秘一笑,“不必憂心,我已經想到了可以毀掉它的法子。”

寨主邬落棠的鬼點子自來便是最多的,每次看起來離奇古怪,可偏沒怎麽栽過跟頭,當然除了用在穆九重身上的之外。

故而她既然說有了法子,邱致便當真不再憂心。

收了圖紙,蠟燭也差不多快燃到底了,她踢掉腳上的布靴,翻身進床裏側,一擺手道:“睡了。熄燈,自便。”

邱致小心翼翼地抱起床外側折疊完好的被褥,自覺地鋪在地上,吹熄蠟燭之後便也蓋住被子睡去了。

将将睡到三更的時候,邱致突然坐起,看着窗格外濃重的夜色有些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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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悄悄把被子掀開起身的時候,此時本應熟睡了的邬落棠于黑暗中驀然開口:“做什麽去?”

邱致尴尬地一咳:“我起夜,去茅房。”

邬落棠自然不信,但她也不戳破,只是起身,兀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或許我們不該在白日裏行動,這些北人蠻橫好戰,不好接近,這場戰争北琰人覺得大局在握,火噴又已運到,今天夜晚或許恰恰是他們最掉以輕心的時候。”

邱致點頭:“寨主說的是,我剛剛也是想到這些,故而睡不着。”

在邬寨中,以赫連燦為首的那些糙漢子肚子裏沒有這些彎彎繞,是以每一次有些臨戰前的想法,邬落棠只會同邱致相商。邱致雖為男子,卻不同于赫連燦他們,他心細如發,有明辨之才。邬寨這些年,靠的不止是邬落棠的膽識和謀略,很多次也都是靠着邱致的謹慎,才得以能在險境中尋出生路。

兩個人在烏漆嘛黑中又湊頭細細合計了一通,随後整衣出門,甚有默契的,誰也沒有去叫兄弟們共同行動的打算,只悄悄地繞去後院,守院的老丈鼾聲如雷,渾然不覺有客人已自牽了馬,又自開了院門出去了。

越往南邊走氣候越宜人,初冬的夜晚,山裏的夜風也并不很寒涼刺骨,兩人倒還受得住,只是夜色黑沉,一路上烏漆嘛黑什麽都看不分明。

他們走的是偏僻山路,會避開與北琰軍隊正面相遇,山裏的夜晚總是有各種各樣古怪的聲音,迎面影影幢幢的黑影就像各路的魑魅魍魉相繼出沒,不過對于他們這種常年于山林中穿梭的土匪來說,這些實屬平常沒什麽可怕。

馬兒在山路上跑得吃力,跑出幾十裏路後下到一條狹長幽深的谷底,速度跑得愈加快了一些,又跑出一二十裏,邬落棠勒停了馬。這時的夜色已不似之前那般濃黑如墨,隐隐約約已可以看出周遭景物的輪廓,約摸着快到醜時了。

兩人翻身下馬,從馬背馱着的背囊裏翻出裝備綁縛在身上,手腕戴上特制的束袖,束袖周身布有尖利的半寸彎棱,方便鑿岩攀附,然後各自又掏出攀壁的三爪鈎叉,手腳利落地攀上了幾乎直上直下的峭壁,以手上裝備再輔以本身的輕功,幾乎眨眼之間便攀上了數丈高。

直至上到涯頂,便是一片嶙峋亂石,亂石之外又是一片深林。

這些深山老林,裏面野獸毒蟲到處蟄伏,就連經驗老道的獵人都鮮少可以深入。

邬寨數年得益于汝家做的避毒藥粉,和唐、孫兩家做的各種稀奇器物,可謂是上天入地,能到別人所不能到之地。

他們從山林斜插入宿雲關方向,在行出數裏地之後,有了樹木被砍伐和熏燒過的痕跡。

邬落棠停下腳步,說道:“再往前該是宿雲關外了,北琰軍隊既然想天亮開戰便用火噴,那幾架火噴必然會被安置在紮營地的前方,以重兵看守。”

邱致點頭,“好,我去搞兩套士兵衣服。”

說完他就要走,又被邬落棠一把拉住,“等等,一起去,你跟着我走。”

邬落棠在前面帶路,邱致尾随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從樹林裏潛出。

眼前有闌珊的火把光亮,映照出逶迤不盡的北琰大軍紮營地,北琰旗幟高懸,于營地四周豎立,旗面被夜風卷得獵獵地響。

營地裏面一片寂靜,這個時候,正是該睡的最熟最無防備的時候,就連偶爾穿梭巡邏的兵士都顯得昏昏瞪瞪,毫無精氣神兒。

以二人輕功,躲開他們很容易,邬落棠只幾個閃身,便迅速地越過營地臨時紮起的邊牆,躲在火把照不到的暗影裏,向邱致招手,很快邱致也翻越過來。

兩人腳下無聲,似是暗夜裏的鬼魅一般,在兵營的角落裏四處游離。

中間有數次機會,可悄無聲息潛入士兵營帳盜取衣物,只是邬落棠似無此打算,邱致便也不好出手,邬落棠到底在找什麽,邱致沒問,只一徑跟随着她以輕功起落,四處盤桓。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邬落棠才終于在一座營帳外停住腳步。

這座營帳平平無奇,與旁的似并無什麽不同,只在營帳前的空地上有一排鐵架,上面懸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鐵器,有圓有彎有扁,若說是兵器,實在過于鈍重不利,可邱致又實在想不通它們還有什麽其他用途。

他看着邬落棠在身上摸出一個竹筒,順着營帳縫隙把竹筒探入,而後輕輕一吹,營帳裏的人便又會睡得更酣沉一些。

須臾之後,約莫藥效已經達成,邬落棠當先進去,在迎門放置的木折架上摘下兩套衣服,一套給邱致,一套自留,倆人便那般大模大樣地在帳裏穿了起來。

這一趟忙乎完,外面的天色似又亮了些許。

兩人整理妥當,正要出去之時,陡然聽到外面一通喧鬧,有人在大喊:“時辰到,所有兵士整裝備戰!”

話音落,營帳門簾縫隙處便透進了一片搖曳的火把光亮。

邱致看向邬落棠,快速低語道:“寨主,我們出不去了。”

邬落棠眼睛望着簾外,聽着越來越近的雜亂的腳步聲,她一把扯住邱致摸向腰間武器的手:“不要輕舉妄動,跟我來!”

北琰大軍的營帳裏前一瞬還是寂靜無聲,此際卻徹底熱鬧起來,士兵們都快速整裝抄兵器列隊,所有營帳幾乎都在瞬間便清空了。

今日大戰在即,所有人都不敢輕忽懈怠,北琰軍便是要趕着這一時南晏守城軍還沒進入狀态,用前日才運到的火噴要給他們一個開門紅。

可旁的倒也罷了,跟随火噴同來的這一隊可操作火噴的工造兵卻遲遲未出帳列隊,營帳中也是靜悄悄的,絲毫沒有起來的動靜。

負責整兵的校尉聞聽此事大步行到營帳前,掀起帳簾走了進去。

甫一進帳內,校尉便皺了眉頭,行軍打仗非同小可,無論何種兵種皆不可飲酒,縱然他們是皇城內親派的工造兵亦不能違反軍規,可這帳內卻有很明顯的酒味。

他一腳踹翻迎門的木架屏風,上面的衣服散落一地,他踩着衣服進去,果然看到裏面的十幾個工造兵東倒西歪躺着,仍在酣睡,裏面的酒氣比門口也更重了幾分。

“膽敢在營中吃酒,是當真活膩味了,給我叫醒他們!”

校尉身後的幾名兵差上前,提着工造兵的衣領子便往起拽,那些兵士似乎醉死過去了,只有一個勉強睜開眼皮瞧了瞧,話未及問,便又歪頭睡去了。

大戰在即,但有意外發生誰都擔待不起,這種事情若報到将軍跟前,自己也難免因治軍不嚴而吃挂落兒。

校尉親自上手,扯起一個便左右扇起大巴掌,可那人卻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旁邊親随兵對校尉道:“現下可如何是好,火噴難操,若這幾人不醒,便無人會使用,攻城時間可要推遲?”

校尉怒道:“去端幾盆冷水,就算喝的是千年醉也得讓他們此時給我醒過來!娘老子的,待破了宿雲關,我便上報将軍治他們死罪!”

這句話話音剛落,角落裏攤着的那兩位最不起眼的兵士突然都動了。

一個哼唧了一聲,另一個抻了抻腿。

校尉當即命人道:“把他倆給我拎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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