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流火丸

第二十四章·流火丸

事到臨頭,不及多想!

邬落棠一狠心咬牙,當即從屋脊後起身,就在劉柏手中刀一寸寸靠近阮嬌嬌的危急當口,一把飛旋镖向着劉柏命門甩去。

劉柏反應甚及時,提刀豎擋,一連數聲撞擊的當啷聲,竟是盡數被擋了下去。

邬落棠本就沒指望自己這一把镖能真的擊中劉柏,她認命地從裙邊處撕了一條布聊勝于無地把自己眼睛以下的面部草草遮擋住,便從屋頂上縱躍而下。

劉柏提刀而立,望着落下來的邬落棠冷笑道:“竟還有幫手,那就一起殺了吧!”

之前在廁屋中躲藏時阮嬌嬌曾說過,她二人加起來在劉柏面前都未必走得過三十招。

邬落棠打量了一下劉柏形象,和她之前想象中的可大有不同。她以為劉柏一定是一個滿面色相又相貌醜陋的武夫模樣,卻不想此人看着約三十幾歲年紀,長得倒算得上是儀表堂堂。個頭在北人中算不得太高,體形看着卻是孔武有力。

可要說在他手下走不過三十招,那她絕對不服。她可是曾在與北琰上将軍穆九重以及南晏默将軍朱封的交手中尚能活下命來的。

方才阮嬌嬌與他交手敗于五招之內,但她卻有把握能在他手下至少走過三十五招!

于是在面對劉柏絲毫不拖泥帶水砍向她的第一刀,她以一招飄逸的掠燕式避過,同時探手于懷中摸了一把,信手一揚,瞬時一陣劣香彌漫,白色的細密粉末灑出了一片霧簾,劉柏及屬下們紛紛以手背遮掩口鼻,邬落棠和阮嬌嬌快速打了個示意,二人便輕功向房頂躍去。

畢竟能不能在他手下走過三十五招不重要,逃命才最重要!

二人剛攀上房頂,正欲要借錯落的房舍和高牆遮掩遁逃而走,身後已經有刀鋒追逐而至。

邬落棠借着屋脊下坡之勢側身閃避,腳下着力點的瓦片登時裂開墜落。

這劉柏實在難纏,轉而又掄起刀鋒,嚯然向阮嬌嬌斬去,逼得她連退數步,眼見着就要重新跌落回院下。

邬落棠只得又摸向懷中,這次她摸出的是一個扁扁的木盒子,木盒子看着簡陋并沒有什麽奇特,只見她的手指在木盒側邊輕輕一撥,而後捏緊木盒便對着劉柏身後一甩,十幾根銀針同時從木盒側端飛出,每枚銀針之後又綴着彩色的尾線,去勢甚速,逼得劉柏轉身,雖只讓他疾退兩三步而已,但足以令阮嬌嬌暫時穩住身形,不至于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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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站在房脊之上,已可看見有房舍零星的燈燭漸次亮起來,房檐壓着房檐,高低錯落的已盡成輪廓。

邬落棠将手中扁盒豎起一震,那些飛出去的銀針忽然便又自行飛進盒子側端的孔槽中。

劉柏持刀的手腕微轉,随後橫刀而起,刀刃向外閃着幽森的冷光。

邬落棠心中暗叫糟糕,方才與劉柏的交手中顯然他并未将自己放在眼裏,但是現下他這個姿态,是不再輕敵的姿态。

若再不能以急智脫身,今日必要陷于這劉府中了。

正在這般交纏難定又一時無法脫身之際,不遠處忽然傳來幾聲呼哨,聲兒不大,就像尋常催促孩童撒尿的口哨聲般。

邬落棠精神一振,是邱致來了!

可迅即她又有些頹了,這劉柏雖然武不及穆九重,甚至連朱封都不及,可也算是北琰穆九重之下二三等的武将了,況且又占有地形之力,腳下就是一整個劉府,就算邱致來了,真論武功值,怕也只是送上個人頭而已。

就在她這念頭微轉之間,斜對角的高牆上已然現出了邱致的身形。

然後又在她未及反應時,只聽得邱致一聲:“留神!”

随後五六顆滾羊肉丸子大小的彈珠便飛了過來,電光石火之間邬落棠拔腳就向他所站高牆處飛掠過去,劉柏正要追來,彈珠已迎面而至,他持刀背磕向彈珠,忽然便聽一聲炸雷似的聲響,火光自他的刀背處四射而出,逼得他疾速後退飛落于院內。

“阮嬌嬌!”

邬落棠向着險些被方才火光波及到、而此時尚還處于驚愣中未回過神兒來的阮嬌嬌喊了一句:“還不趁此時逃命,更待何時?”

她也陡然回過神來,略有遲疑,但還是循着邬落棠、邱致二人逃遁的痕跡一路追了上去。

身後又是幾聲如霹靂般的炸響,星火四濺,再回頭時那間劉柏專用來狎妓的院子已經有了火光,隐隐聽到有人喊了幾聲“走水了”。

邬落棠邊跑邊對邱致道:“邱致你玩大了!”

“事急從權,我也是沒法子。”

邱致引路到一條背巷子裏,馬匹便拴在那裏,他快步過去解開馬繩。

目下三個人卻只有兩匹馬,邬落棠只得讓阮嬌嬌與她共乘一匹馬。

三人上馬後不敢停歇,一路縱快馬,馬鞭子恨不得抽出流星來,終于趕在城門關閉前逃出了頃州城。

這時的天色已經徹底黑透,雖然是暫時安全了,可是出了頃州城便是一片荒野,沒有客棧沒有人家。

方才趕路跑出了一身的汗,此時緩下來便覺得身體甚冷。

邬落棠一邊牙齒打顫,還一邊對邱致道:“你豈能輕易地就把流火丸甩出去,你明知道···”,後邊的話她沒說完,不知為何就頓住了,轉而說道:“我不是讓你在外面等着,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現身嗎?”

邱致道:“方才那情景,已然是萬不得已,你若被困住,牽扯的是一寨安危。”

邬落棠又何嘗不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只是那流火丸,令她心中有些許不安。

“頃州一帶西南邊界與南晏國交界處有昆山,山中有一寨之匪,匪首卻是個二十上下的女子,便是你吧。”

這時一直悄然無聲的阮嬌嬌突然開口,待邱致和邬落棠将視線俱落在她身上時,便又道:“區區一座匪寨竟然有北琰朝廷都不曾有的稀奇火器,邬寨還真是不簡單。”

邬落棠勒停馬匹,後背忽然繃緊,邱致也一并勒停了馬。

“你們動了殺心”,阮嬌嬌面不改色,繼而又說道:“殺我滅口或許并不是一個好選擇,你們無法對穆九重交代。”

自救下她,三人一起逃出頃州城,這一路誰都沒有對她說起過穆九重,她又是如何知道?

“你是何時知道我要找的人是你?”

“你說你找人的那刻我便知道了。”

“當時你為何不說?”

阮嬌嬌一笑,“自然是不想再欠穆九重的恩情,很難還,那厮從不做虧本之事。”

邬落棠也一笑:“想必你那時對劉柏自報姓名的話也是說給我聽的,你明知道我們二人聯手也非劉柏對手,又何必再報上姓名誘我下來。”

阮嬌嬌坦白道:“自然是認清我不可能憑自己逃掉,想要活命,便叫下你來能拖一時是一時。”

邬落棠道:“我二人若在此殺掉你,只說不曾在劉柏府上尋到你,他穆九重便奈何我們不得。”

阮嬌嬌點頭認同,卻又道:“一則你們并非我對手,我被囚于私獄時曾被迫服食軟筋散,效用是二十四個時辰,遇見你時功力不曾恢複所以不敵劉柏,但眼下時辰已過,功力已複;二則我只是一個殺手,不會牽涉到與自己不利的事情中,你口中所言流火丸之事,我不感興趣。”

邬落棠的殺意就像從未起過一般,又悄然消弭于無形。

後來誰都不再說話,各自沉默着縱馬趕路,趕在子夜之前找到了一間破廟,湊合了後半夜,天亮後又繼續趕路。

經過一夜的相處,也算稍稍熟悉了一些,阮嬌嬌說她是殺手。

邬落棠和邱致敷衍地點頭,對,一個穿着一身沾染大片油漬菜汁十足像個廚娘的殺手。

阮嬌嬌說做一名合格殺手首要就是要僞裝,走在市井中就是百姓模樣,保準一眼瞧過去便已經忘記了模樣,放在廚房中自然也該是一副廚娘模樣。

邬落棠不解:“可只扮做廚娘,如何能有機會刺殺目标?尤其還是劉柏這種警惕之心甚重之人。”

阮嬌嬌道:“我從前欠了穆九重一個恩情,他讓我進劉柏府,可不是刺殺劉柏,而只是在劉柏眼底鬼鬼祟祟伺機探聽一些狗屁消息。”

她頗有一種殺豬焉用牛刀的郁憤之感。

而後她突然又想起什麽來,好奇地向邬落棠問道:“昨日見你與劉柏交手中,竟如此擅用暗器,那包藥粉我知道,嗅那劣香味兒當是十麻散,可那匣綴着彩線的飛針我從前見所未見。”

邬落棠平淡道:“不是什麽暗器,不過是一匣子縫衣針罷了。”

邱致忽然哈哈笑道:“我就說你從來不曾縫補衣裳,為何每次還要帶那一匣子繡花針,原來竟是做濫竽充數用的。”

邬落棠嘆道:“家底不厚實,什麽都要節省着用。暗器、藥粉扔出去就回不來,銀針雖價賤,也經不住許多消耗,那盒子裏的縫衣針都綴着尾線,只要一彈機括就可被線拽着飛回匣中,再好不過!”

阮嬌嬌大概混跡江湖中不曾遇到過行事這麽摳搜的人,臉上的表情已然從好奇到無語再到後來的沉默,後半路便像啞巴了似的,再沒問過什麽。

待到了平安城時已然是初七的傍晚。

三人沒有回邬寨,而是又多租了一匹馬,又馬不停蹄趕往宿雲關外的望月鎮上。

按照七日前在翠樓的約定,約初八清晨以為期,穆九重便就等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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