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高手

第六十一章·高手

邬落棠方退開幾步距離站到穆九重身側,她眼睛還未瞧清楚,只隐約聽見一陣鞭聲起落,伴随着數聲悶響,那些兵差便就那般七零八落地躺倒在地上,再無一戰之力。

雖招式簡單,但是以深厚內力灌注在手持兵器上的那種奇特嗡鳴聲入耳,再是清晰不過。

這等深厚內力,今日之前邬落棠只在穆九重的銅頭長槊和南晏那位默将軍朱封的鐵脊弓上見識過。

身側穆九重見她發愣,便開口為她解惑道:“南昆山的邬蒙川,北鹿山的辛一鞭,他與你父當年齊名。”

邬蒙川當年在江湖上的名頭何等響亮,其實邬落棠并不知道,畢竟邬蒙川不是一個愛吹牛皮的人,更不願在女兒面前吹牛皮。

現下想想這辛順,看年紀約莫四十五歲上下,若邬蒙川還活着,确然是差不多年紀。

她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可此時心下卻又不合時宜地想起另一件事。

收了鞭子後立時又變得有些弓身畏縮的高手辛順回身道:“還愣什麽神,快走。”

二人攙扶着穆九重,轉身向不遠處那條漆黑無燈的背街行去,穆九重雖有傷在身,只要不動武功,也還能強撐些許時候。

自方才起邬落棠便一直沉默着不說話,穆九重側頭看了她幾眼,實在忍不住,問她道:“在想什麽?”

邬落棠仍是沉默着,半晌後方回道:“穆将軍既知道我父,又和辛掌櫃這等人相識,可否實言告知我,你到底多大年紀?”

想着認識許久,始終不曾問過他年歲。之前見他相貌好看,不似個年歲大的,只是如今想想,能有他那般內力,但凡她所知,卻皆是有些年紀的。

或許相貌也是會欺騙人的。

走在前頭探路的辛順沒繃住,“噗嗤”笑出了聲兒。

穆九重停頓片刻,實在未猜到她會将事情想到這上頭,言語中頗有幾分無奈道:“我若說我年紀比你大許多,你當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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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落棠咬牙切齒道:“我便認你做幹爹!”

“噗哧!”

辛順再次沒忍住,笑着回頭對邬落棠道:“你且寬心,雖穆将軍武功比我高些,可年歲尚不到三十,與我這等半截身入土的不可比。”

邬落棠許久不作聲。

好半天,穆九重忽然打破沉默開口道:“如此,可放心了?”

邬落棠則面不改色認真答道:“将軍尚在英年,這實在是一件可堪欣慰的事情。”

這條背街很長,走到後頭的時候,旁側開始有些布局雜亂的窄巷子,辛順側耳貼牆壁聽了一時,道:“後頭追來了很多兵差,我們要快些了。”

可如今穆九重身受重傷,雖強撐着,可邬落棠察覺到他氣息亂而步伐重,哪裏是能走快的樣子。

夜色中看不清穆九重神色,只聽他道:“區區這些兵差不消費什麽工夫便會打退,你二人先走,我來斷後,稍後追上來。”

他此時這般說,無非是怕邬落棠和辛順二人受他拖累。

邬落棠一語戳穿道:“穆将軍還是留着些體力,莫要吹牛了。你重傷在身,經不起拖沓纏磨,我們需盡快脫身才是。”

穆九重嘆出一口氣,終究是閉了嘴。

她左右打量了下四周,除了遠處兵差呼喝着靠近的聲音,便再無別的動靜。

“辛掌櫃,你昨日說的援兵呢?都這時候了怎麽還沒到?”

辛順道:“我消息是遞出了,但保不得路上出些差錯被什麽人攔截,也是有的。”

他這話說得很輕易,邬落棠回過神來,忽然懷疑他是在诓她,根本沒有什麽援兵。

這些生意人嘴裏簡直沒有半句準話!好在本來心裏也沒有太大指望。

邬落棠不由分說将手臂探到穆九重的後腰處撐扶着他,既不能用輕功脫身,腳程便要稍微快些才行。

目下城門早已關閉,也沒有旁的去處,棠花弄更是去不得,只得再回辛順的那處破宅子裏。

可那破宅子距廷尉府頗有些距離,中間七拐八繞,不倚仗輕功的話總是要耗些時候。

可追兵太快了,很快這條街巷三面盡有兵差呼喝之聲。

有一隊騎兵自左側正街方向拐進來,打頭幾個兵士手持火把,将一條黑漆漆的路照得透亮,有人高呼一聲:“殿下,他們在這裏!”

少時,後面便有一騎越衆而出,馬上之人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面容甚倨傲、眉眼挑着,恨不得将眼風掃到天上去。看他姿容不掩跋扈之态,頭上玉冠束發、身上更是錦袍玉帶。

辛順側頭低問:“想必此人便是三皇子了。”

穆九重點頭,繼而道:“我身上有一物是他想得到的,故而他不會殺我,你二人先走。”

他話音初落,已然聽三皇子于馬背上揚手說道:“身後羽林衛聽令,罪臣穆九重與江湖人士勾連意圖脫獄謀反,罪大惡極,乃陛下所不容,今日爾等便将他及同黨誅殺于此!”

穆九重面色微變,側頭對邬落棠與辛順道:“還不快走!”

辛順長鞭在手道:“區區一些羽林衛何足為懼,将軍對我有恩,我今日縱然豁出一條性命,也絕不會走。”

穆九重将邬落棠攙扶着的手臂甩脫,腳下步伐微錯,幾不可查地以自己半身将邬落棠遮擋在身後。

他低聲道:“我與你邬寨無恩,你走吧。”

恩不恩的又豈是他說了算?禹陽城若非他出手,那日邬寨五十幾兄弟必死無疑,還有炸火噴那樁事,他既知道了詳情,卻仍為邬寨兜底,将此事揭過了。

可今日邬落棠也不想同他談恩,她只是笑了笑,道:“我在此處自是與邬寨無關,縱然有恩我亦不是報恩的,你知道我要什麽。”

不待穆九重再說什麽,對面的羽林衛已經拔刀出手,向着三人圍殺過來。

其實穆九重就算不曾說過,他二人自也能猜到,穆九重這樣的人就算下了诏獄也難免遭人忌憚,服用些封武功內力的藥也是平常,若不然以這些人,有何膽量來殺他!

辛順和邬落棠一個持鞭、一個執傘,将穆九重攔在身後。

羽林衛的刀鋒砍過來,邬落棠飛身去迎,手中獸皮飛花傘一個橫掃,将刀鋒盡數擋回。辛順的長鞭随即跟出,瞬息之間便有二人摔出丈許之外。

這些羽林衛仗着人多,源源不斷地攻上來,他們的武功路數一上手便知是經過正經武師調教的,很有些章法,雜攻卻不亂攻,有人攻上三路,便必有人攻下盤,相互之間路數契合,百十來招之內雖足以應付,可在這方寸之間,再好的功夫亦無法全力施展。

非但如此,這時另一條路上又現出一隊兵差身形,看衣着乃是廷尉府追上來的。這隊兵差盡是手持彎弓、背負箭囊。

至此,左右俱是圍堵,天地亦是無門可遁。

眼見着廷尉府兵差排開陣型,紛紛屈膝半蹲張弓搭箭,三人縱然可抵擋住羽林衛的明刀,可廷尉府的箭雨亦是難防。

正在這生死關頭之際,不遠不近之處忽然一聲清嘯,有一道黑影随即自房檐上偏飛掠下,不待下面之人有所反應,竟是徑自落到羽林衛圍着的三皇子的馬背上。

“若不想死,便叫你的人都給我住手。”

說話之人亦是一身夜行衣、以黑巾覆面,手中一柄彎刃抵在三皇子的咽喉處。

三皇子尚強撐着膽氣,怒喝道:“大膽,你可知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你若再不命這些人停手,今日你便是我這把刃下的必死之人!”

那人說着話手中彎刃愈進半寸,立時便有血珠自刃鋒處滾落。

三皇子到底是個沒經過什麽大浪的人,立時揚手呼道:“都住手,退後!”

羽林衛紛紛住手退後,廷尉府的兵差亦不敢擅自作主放箭,辛順收了鞭子,順勢退回穆九重身側,心中正納罕這人是誰,忽然又見四個同樣夜行衣裝扮、黑巾敷面的人自房頂之上飛身下來。

這四人中,一人身形甚壯,手中持一把重刀,另三人也是各有武器在手。而馬背上挾持三皇子那人,若沒看錯,他抵在三皇子咽喉處的彎刃,當是一把钺。

持重刀之人橫眉立目,“嘿”一聲,将重刀刀尖剁地,手中倒拖着刀柄向廷尉府持弓兵差面前一步步行去,“不想死的便退後!”

那些兵差不敢妄動,便被他逼得盡數後退,直到退出巷子口。

邬落棠望着馬背上那人,良久方點頭,當即不再猶豫,與辛順二人攙扶着穆九重沿着重刀刮過的痕跡,向着那巷子口走去。

待幾人安然出了巷子,身影盡數隐入到另一處黑暗之中時,持重刀的漢子方撮唇再發出一聲輕嘯,馬背上挾持三皇子的人便雙腿夾馬肚快速沖出人群,直到羽林衛沒再追上來,方将三皇子推下馬背,并棄馬與另四人一道,施展輕功向着一側民房的屋脊飛掠而去。

半個時辰後在辛順的破宅院中,邬落棠的夜行衣還未來得及換下,只是将穆九重安頓在房間中,自己便急急地出來。

正好辛順剛将那五人迎進門來。

為首那人向着辛順道:“追兵已經甩脫,應當短時間內不會找到此處。”

辛順點頭,“今日多虧諸位援手,可否報上姓名?”

那人摘下覆面黑巾,轉而望着匆匆走來的邬落棠,道了聲:“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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