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六
“來看一看诶。”
那個穿着奢華厚衣的肥胖人牙子拍拍手,寧昭看出他的意圖,他在攬客。
果然,不多時,寧昭面前就圍滿了人,和她關在一起的還有幾人,他們都努力地讨好籠子外的人,妄想他們能解救自己。
又有幾人看中了寧昭,然後向人牙子詢問她的價錢,人牙子只用手指在他們面前比劃。
最後結果無一例外。
已近傍晚,和她關在一起的人大都被買走。
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最終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聽見人牙子和另一人說:“這丫頭沒人買,看這模樣,賣到迎春樓也能賺不少銀子。”
另一個人說道:“但是看她這個樣子,應該活不了多久了。”
寧昭并不知道他們口中那是什麽地方,但看他們一臉壞笑,她斷定那不是什麽好地方。
正當他們準備帶着寧昭離開時,出現了一位貴公子。
他身後跟着幾名侍從,一只手拿折扇,另一只手負在身後,漫不經心一下下地打着扇,微風吹起他額前兩縷須發。
人牙子對他很是恭敬,貴公子沒理他,徑直向寧昭走了過去。
她用提防的眼神看着他,試圖用兇惡的眼神吓跑他,但貴公子竟然被逗樂般地笑了。
寧昭心中惱怒。
可她現在,只是一個茍延殘喘,四肢盡廢的小女孩兒。
貴公子買下了她。
寧昭聽見人牙子對貴公子說:“墨公子果真爽快,小的也好心提醒您一句,這丫頭狡猾得很,您還是把她綁着較為妥當些。”
“她都這樣了,還能跑的掉?”那貴公子反問人牙子道。
聞言,人牙子頓了頓,仍舊笑着說道:“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嘛。”
墨府是奉安皇城乃至上真國最富裕的人家。
貴公子沒再說話,人牙子拿不準貴公子的意思,只得讪讪地退到一邊。
寧昭被他們帶進了一個很大的華貴府邸。
貴公子又對人吩咐了幾聲,繼而就有人給她梳洗,換了身幹淨衣裳,還有大夫給她接骨,給她包紮了傷口,讓她好好休養,說她的傷會好的。
她天真地以為,這位墨公子和王思兒一樣,是個好人。
她在這裏休養了三月有餘,終于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疑惑的是,這三個月,她再也沒有見到過那位墨公子。
她能夠行走自如後,想要出門透透氣,夏日的風裏都帶了些熱氣。
她伸出手,陽光傾洩在她的手中,她又想起了那日見到寧生,他站在院子裏,陽光也偏愛似的照在他身上。
她一直沒說過,其實她覺得寧生長得很好看。
王思兒應該在她和寧生說完話以後走進來,然後讓寧生去幫忙。
可是這一切,都變成了回憶。
他們都死了。
一名墨府的家仆走過來,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寧昭不明所以地跟上他,那人把她帶去了墨公子的書房。
有人出聲讓她跪下,出于對救命恩人的尊敬,她雖然不解,卻也還是跪下了。
随即那家仆關上了門。
墨公子坐在桌前看書品茶,他放下書對站在自己身後的家仆示意,那家仆走到寧昭面前,強行灌下寧昭一碗藥。
“你叫什麽名字?”他終于說了話。
寧昭被嗆得不停咳嗽,她本想好好得跟這位公子道謝的,可如今,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見寧昭沒有說話,他也不惱,只是站起來,向她走過來,邊走邊說:“你叫寧昭,寧無的女兒,寧無,世上一等一的練武奇才,可他偏偏不為朝廷和江湖做事,帶着一家隐居,以為這樣就能相安無事。”
說完,他蔑視地輕笑一聲:“可惜,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寧昭擡起頭,驚異地看向墨公子,她不知道這些消息他是從何得知的。
寧無是江湖有名的俠客,但他厭倦了打打殺殺的生活,恰好妻子有了身孕,他便帶着一家退隐江湖。
寧昭出生後,寧無便把畢身所學都教給了她,只是希望她能夠好好保護自己,他也知道,定會有不懷好意之人來找他。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
被蓄意謀殺,寧昭甚至沒有看清殺害他們的人的臉。
她只知道,有人要他們的命。
寧昭想要離開,卻突然感到一股鑽心地疼。
她開始不由自主地冒冷汗,本就跪在地上的她難受地蜷起身。
墨公子示意那家仆出去,家仆會意,利落地離開,還關上了門。
“方才,你喝下去的藥,名叫‘蠶心’,若三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你必死無疑。”墨公子平靜地說道。
寧昭疑惑地盯着那位墨公子,艱難地出聲道:“你想做什麽?”
墨公子看着她痛苦的模樣,滿意地笑了笑,而後說道:“想要解藥嗎?很簡單。”
“我會幫你報仇,也知曉你功夫了得,若你能為我所用,替我将那些礙手礙腳的人除掉……”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帶着一些快意。
寧昭在地上疼得意識模糊。
她只知道,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她還要替父母報仇。
因此,她只能胡亂地點頭。
墨公子似乎早有準備,他從袖口拿出一個小瓶子扔在地上,他蹲在寧昭面前說道:“這毒,每半月複發一次,每隔半月,我就會給你一次解藥,本公子勸你,最好別打什麽歪主意。”
寧昭慌亂地吞下解藥。
自此,寧昭成了墨公子墨如生的一名貼身侍女。
面上風光無限,暗地裏卻是一名任人操控的傀儡殺手,墨如生只是需要一把從未在衆人面前出現過的利刃。
漸漸地,與墨如生做對的那些人大都失去了勢力,死的死傷的傷,有的告老還鄉了。
墨如生從未被懷疑過,寧昭做得很幹淨。
——
深夜。
寧昭換上了夜行衣,去了迎春樓。
迎春樓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寧昭在屋頂之間來回穿梭,終于到了那個和墨如生作對的官員所在的屋子。
她悄聲從窗口進去,其實還沒有進去,她就聽見了一名女子哭着求饒的聲音,只是在這裏,這聲音尤其微不足道。
一男子壓在一個拼命掙紮的女子身上,奈何男女體力懸殊,女子的掙紮于事無補。
寧昭上前去狠狠地踹了那男子一腳,男子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上,正氣沖沖地想要站起來對峙一番,卻翻過身看到一身黑衣的寧昭。
見來者不善,那男子站起來,聲音雖不服卻又弱了幾分,“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我來取你狗命。”寧昭不多廢話,一腳再次踹在那男子的腹部,将那男子踹倒在地上。
男子哭嚎一嗓子,然後求饒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小的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女俠,求女俠放小的一條生路!”
“要我不殺你,也可以,除非……”寧昭故弄玄虛地看着那男子慢悠悠地說道。
“除非什麽?女俠,只要您不殺我,要小的做什麽都行!”那男子激動地說着。
寧昭聽到下文,便繼續道;“限你三日之內,帶着一家老小辭官回鄉,否則,我會立刻殺了你。”
男子不停地磕頭,說道:“謝女俠不殺之恩!”
“還不快滾。”
男子邊說邊站起來,然後說道:“女俠,小的這就離開。”
男子推開門,一只腳剛踏出門口,又被背後的人叫住:“慢着。”
聞言,男子僵硬地轉過頭,語氣讨好:“女俠,您還有什麽吩咐?”
“以後,你不能再來這種地方,否則,我還是會殺了你。”寧昭瞥了一眼床上被吓得不敢出聲,正瑟瑟發抖的女子,對男子說道。
男子不可置信地頓了頓,而後不停地點頭,“是,是,女俠,小的日後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
“滾吧。”
寧昭說完這句話,那男子就馬不停蹄地離開了。
床上身着輕紗的女子縮到角落,連大氣都不敢出。
寧昭極其小聲地嘆息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求女俠救救我!”寧昭正準備再次越窗而逃,就聽見身後的人說道。
寧昭再次轉過頭,看見的就是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剛才縮在床上的女子。
“求女俠救我出去,若女俠能讓小女子出去,小女子定然為您當牛做馬報答您!”她又擡起頭,淚眼朦胧地看着寧昭祈求道。
寧昭将一張銀票放在桌上,“這裏是二百兩,你去贖身,然後出去好好過日子吧。”
這二百兩,明明是墨如生給她拿來收買迎春樓的媽媽的,為的就是能讓她光明正大地來這裏。
二百兩,對墨如生來說不值一提。
寧昭想,這也算是借他的錢做點好事。
回去後,寧昭換了身衣裳,匆匆向墨如生複命。
墨如生坐在屋子裏,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恍若谪仙。
“他死了嗎?”墨如生明知故問地問寧昭。
寧昭搖搖頭,“他三日之內,就會離開。”
墨如生氣極反笑,哼了一聲說道:“又是這樣。”
“你知不知道,他活着,給我留下多少隐患?”
“這麽多年來,你留下那麽多人,若他們有一天聯合起來回京對付我,你以為,你還能好好活着嗎?”
墨如生越說越氣,可是寧昭只是平靜地說道:“我不會替你殺人。”
“那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