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十一
之前參加的許多宴會也都沒有見到他,沒想到在這裏竟然能夠見到他,還是他主動來給自己打招呼。
墨卿就這麽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墨如生用折扇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額頭,“走了,妹妹,發什麽呆呢?”
墨如生和沈确一向是面和心不和,所以他見到沈确主動和自己打招呼,心下也生出幾分詫異。
“丞相大人可有何事?”墨如生邊走過去邊問沈确道。
寧昭對沈确行了行禮,擡起頭一看,發現他長得像極了那夜的黑衣人。
或者,就是他。
他看起來受的傷已經大好了,只是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她眼中閃過一瞬訝異,又很快恢複平靜。
沈确發覺寧昭沒有認出自己,眼底生出一瞬失落,很快卻又藏起情緒,對墨如生說道:“沒什麽要緊事,只是獨行難免落寞,若是墨公子不介意的話,就讓沈某跟你們同行可好。”
還不等墨如生說話,墨卿就趕忙上前對沈确點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了,大人,求之不得。”
沈确似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寧昭。
寧昭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墨如生見到墨卿這個不成器的模樣,便小聲上前提醒道:“妹妹,這世間,你想要什麽樣的男子沒有,何必上趕着讨好這厮?”
墨卿聞言,雖然沒說話,卻還是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又跟上沈确去了。
沈确本想着今日或許還能再見到寧昭,他都已經提前想好了與她交談的措辭,卻沒想到她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
墨如生本以為他應當會在家中修養個十天半個月再出來礙眼,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又生龍活虎地在這裏面前蹦跶了。
他看着自家妹妹圍着沈确的身影,眼神逐漸狠戾。
偏偏現在還動不得他。
真是礙眼,他想。
晚宴席間,歌舞升平,皇帝坐在上首,笑着看着底下。
衆臣站起來,舉杯敬皇帝。
墨如生也站起來敬皇帝,眼中帶着笑,只是這笑意不達眼底。
他恨不得立刻就将這懦弱的皇帝送進地獄。
他十歲時,也就是十年前,鄭王,也就是皇帝的哥哥,發動宮變,想要殺了皇帝取而代之。
卻沒想到一群文臣留在宮中,他們忠心不二,最後,以墨如生父親為首的大臣替皇帝擋了一箭,而後失去了性命。
恰好那時候等到了援兵,最後,鄭王自刎于大殿,墨如生的父親被皇帝厚葬,之後賞賜了一大頓金銀財寶給墨如生兄妹二人。
如今卻又因為墨家在朝中勢力越大,皇帝竟然對他們也起了防備心。
墨如生還未來得及想着什麽,就聽見皇帝叫他。
“墨愛卿,你可有心儀的女子啊?說出來,朕為你們做主。”
墨如生忙不疊地站出去對皇帝行禮,聞言,他的心底裏想到一個倔強的身影。
但不多時,他仍舊搖了搖頭。
“那你可得抓緊時間啊,朕同你一般大的時候,都已經娶了皇後了。”皇帝看着坐在身邊的皇後,對墨如生調侃似的說道。
墨如生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臣會抓緊的。”
之後,皇帝叫出沈确,關切地問他道:“沈愛卿,你今年年歲幾何啊?”
沈确聞言,出席行禮恭敬地朝上方的人回答道:“回陛下,臣今年已是舞象之年。”
皇帝嘆了口氣,惋惜道:“既然已有十八,已是成人,那如今你可有中意的女子啊?”
沈确低着頭,眼中閃過一個女子模糊的輪廓,又不着痕跡地往墨如生身邊看了一眼,最後他說道:“回陛下,并沒有。”
沈赫在另一邊哼了一聲,不屑地看了看沈确。
墨如生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他出現了一個大膽又瘋狂的念頭。
他站起身,朝高臺上的人行禮道:“啓禀陛下,臣倒有一合适的人選。”
皇帝很感興趣地問道:“哦,誰呀?說來聽聽。”
墨卿見到墨如生站出去,以為是要向皇帝說自己是合适的人選,想到這裏,墨卿微微勾了勾唇,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結果卻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臣的義妹,墨芷。”他指着寧昭說了這句話。
空氣有一瞬的凝滞。
寧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墨府的。
她只記得,皇帝說丞相該娶妻了,卻也知道他在朝中勢大,遲早有一日他會将他除去,不想讓他娶公主,免得日後公主跟着他受罪。
寧昭和沈确的婚期定在三個月後,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機會說一句話。
寧昭回到府中第一時間就去書房質問墨如生。
“為什麽?我何時成為了你的義妹?為何你要讓我嫁給丞相?我幫你做了那麽多事,難道還不夠嗎?”
墨如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冷淡地說道:“那現在,我收你為義妹,為你賜名墨芷,從今日起,你就是墨府金枝玉葉的三小姐。”
寧昭握緊拳頭,眼眶中似有淚水打轉,她仰頭看着墨如生說道:“我真想殺了你。”
墨如生閉上眼,失望地對她說道:“寧昭,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連你都猜不出我的用意。”
他睜開眼,站起身繼續道:“我要你嫁過去,替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除了沈确,只有他死了,才沒人敢跟我們作對了。”
寧昭不禁在心中暗諷:“我……們嗎?你只是為了你自己,何必說出那麽冠冕堂皇的話來搪塞我?”
墨如生繼續說道:“屆時,我就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寧昭嘆息一聲,說道:“你可真是個瘋……”
疼,鑽心地疼。
四肢百骸蝕骨般地痛,寧昭不禁發出一聲悶哼。
她的毒又發作了。
“又半個月了,寧昭,你好生掂量,自己怎麽敢對我說出這樣的話?這次,我只當你說胡話,日後,別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了。”
墨如生把解藥放在她手上就離開了,寧昭失魂般坐跪坐在地上,她服下解藥,讷讷地看着前方。
……
她如今已經是墨府的三小姐了,墨如生給她安排了一個單獨的院子——丁香院。
墨如生為她挑選了幾個家仆和幾個婢女,其中一個最麻利的被墨如生改名為阿昭。
他要她記住,她再也不可能是寧昭了。
丁香院很大,裏面有個小院子,院子裏有個魚池,池上有幾朵開得正盛的荷花,寧昭的房間裏擺滿了閨閣女子的飾品和衣物。
寧昭走進去,坐在床邊,這裏的床榻甚至都比以前軟了許多。
她起身打開窗,望着窗外院子裏忙碌的那些家和婢女,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又自嘲地笑笑。
那個被改名為阿昭的婢女不知何時到了門口,她輕聲問:“三小姐,外面的一切都收拾妥當了,還有什麽吩咐嗎?”
寧昭轉過身,驚異地看着她,因為她發現,這個被喚作寧昭的人,居然是池心。
她不禁問道:“怎麽是你?”
池心眼神閃躲,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平常她和寧昭的接觸較多,墨如生特意找她去問話,就是想讓她改名,讓她一直在寧昭身邊。
池心想要活下去,只有這條路可走。
如今,她被公子任命為寧昭的貼身奴婢,要把寧昭的一舉一動都報告給他。
池心局促地站在門口,寧昭雖不可置信,但是也習慣了世上的人都不是好人的事實。
寧昭還想說什麽,卻聽到陌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義妹可是有什麽不滿之處?”
她捏緊拳頭,頓了頓,想到“蠶心”,又改口道:“兄長,這裏正合我心,兄長費心了。”
墨如生聞言愣了愣,一時語塞,仿佛不習慣。
墨如生進來坐下,對池心說:“你先下去,記住,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池心出去,順便把門關上了,寧昭站在墨如生面前,兩人良久無言。
過了一會兒,墨如生看着寧昭說:“果然,義妹打扮起來之後的樣子,是一點也不輸大家閨秀。”
他又笑了笑。
寧昭僵硬地笑笑說:“兄長謬贊。”
墨如生長久地注視着寧昭,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只輕聲嘆了一口氣。
寧昭疑惑地問:“兄長,可還有事?”
“沒事,走了。”說完她便離開了。
他的背影看起來,竟有幾分落寞。
從那天之後,寧昭再也沒有見過墨如生。
也沒有再見過墨卿,應該是被墨如生攔住了。
墨如生派了一個嬷嬷去教她規矩,寧昭學得很好,只是越來越沉默寡言。
兩個月過去了,雖然一直沒有見到墨如生,可是丁香院缺什麽都會很快有人送來,半個月一次的解藥也有了專門的人帶給她,寧昭一度覺得,有一雙眼睛時常在暗處盯着她。
寧昭大病了一場,醫官查不出緣由,只得配一副凝心神的藥。
他心中思緒萬千,沈确啊沈确,永遠都是個正人君子。
墨如生知道,沈确定然是有法子救寧昭的,果不其然,在張太醫的精心照料下,寧昭的情況有所好轉了,沈确經常叫人送補品來墨府。
丁香院的補品越來越多,但大都是從丞相府送來的,人們都說墨府三小姐好福氣,能嫁給這麽體貼的丞相。
墨卿一直被關在房間裏禁閉,她只能聽着外面的傳言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