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十七

“方才,夫人見陛下的馬驚了,幫陛下制住了馬。”沈确看了墨如生一眼回答宋青道,随後對寧昭溫柔地笑了笑。

“夫人?恐怕你現在該喚夫人的,另有其人吧,左相。”墨如生對沈确說道。

沈确聞言像是被氣笑了,最後說道:“右相,我說過了,我沒有娶任何人。”

宋青眼見這場唇槍舌戰愈加激烈起來,正欲出聲勸慰,卻見寧昭正眉眼含笑,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好像這個話題的主人公不是她。

他也便不管了,可沒想到,兩人把話頭引到了他身上。

兩人目光目光如炬地看着宋青,一齊問道:“您說呢?陛下。”

看着兩人殷切的目光,他竟一時說不出話,靈機一動,便說:“對了,朕還未立皇後,這後宮主位,不如就讓墨家小姐來做吧。”

寧昭聽完差點噴出一口茶,嗆得厲害,咳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陛下,這可使不得,臣女自知不配得到陛下青睐,望陛下另尋佳人。”

宋青沒答話,倒是他身側那位太監酸溜溜地說起話來:“大膽,墨小姐是覺得陛下配不上你嗎?”

寧昭站起來,躬身對宋青道:“臣女不是這個意思,望陛下海涵。”

“那便罷了,陳公公無需多言。”宋青本來也只是随便應付一聲,他也覺得挺有意思,也想知道能讓兩個丞相都喜歡的人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宋青又突然覺得自己的後位似乎挺适合這位看似與世無争的墨家二小姐,這麽久以來,是有不少大臣都往宮裏送美人,但都被宋青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天很快就黑下了下來,右相府燈火通明,衆大臣漸漸散去,宋青打了哈欠也乘着馬車回宮去了。

墨卿也頗為不耐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此時只剩下三人坐在正廳,時不時有幾個婢女借着添茶的由頭來偷看沈确和墨如生。

墨如生平日冷淡寡言,性格乖戾,如今寧昭回來,讓他的心情大好,婢女們自然也就不怕了。

三人坐在一張桌上,菜肴已經撤下,他們守着一壺茶喝了又喝。

墨如生大概覺得不盡興,沖門外喊道:“來人,拿一壺酒來。”

桌上很快就加了一大壇酒和幾個小酒杯:“沈确,你為何還不走?”

墨如生一邊看婢女替他倒在酒杯裏的酒一邊問孟昀道。

“我不走。”沈确回答得很認真,說完還看了一眼寧昭。

寧昭被看得心裏有點莫名地慌,她佯裝鎮定,拿起一杯酒喝下。

她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沈确有一股莫名地熟悉感。

墨如生嗤笑一聲,“你願意留着就留着吧。”

幾杯酒下肚,寧昭頭有些暈乎乎的,拿起空酒杯就往外面跑,沒來由的說着:“今夜的月亮真圓。”

寧昭笑了笑,似是卸下了一切僞裝,仿佛她還只是連曲山上無憂無慮的那個寧昭。

她坐在石階上,擡頭望着月亮。

墨如生并沒有醉,他看了一眼沈确,說着:“來人,把左相送回府。”

沈确半醉半醒,身上沒多少力氣,任人把他帶走。

墨如生輕輕走到寧昭身邊坐下,默默地看着她,此時的她眼中只有一輪明月,兩頰紅潤,鼻頭圓潤小巧,突然勾勾唇,臉上多了兩個小小的酒窩,兩只眼睛也彎彎的。

寧昭突然嘆息一聲,悠悠說道:“真好,倘若能一直這樣多好。”

隔了許久,墨如生才輕聲道:“只要你回來了就好。”

他沒有等到回應,只感到肩頭一重,原來,駱千意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墨如生愣了好久,他甚至都不敢動,只敢低頭看她。

幾個站在一旁的小厮婢女,都既驚訝又憋着笑。

站在遠處的墨卿躲在柱子後看見這一幕,竟然也鬼使神差地沒有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墨如生才抱着寧昭回了丁香院,他把她放在床榻上,扯過被子仔細地替她蓋上。

墨如生看着她,俯下身。

他的唇短暫地停留在她額頭一瞬。

他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外面站着兩個婢女,他對二人說:“等小姐醒了,你們替她去廚房煮碗醒酒湯。”

“是。”兩婢女恭敬地回答。

墨如生負手緩緩離開了丁香院,似乎心情頗好。

沈确被送回左相府時,池心正站在大門口等他,見他被扶下馬車,趕忙叫廚房把提前備好的醒酒湯端來。

池心坐在床邊,用熱毛巾幫沈确擦着臉,之後又喂他喝完了醒酒湯,沈确睡着了,池心沒有離開。

她開始握着沈确的手低語:“我知道這只是一場美夢,是我困執地不願清醒。”

“我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我也知道她回來了,我也該離開了。”

“能夠成為陪伴在你身側,我很開心,也覺得很幸福。”

她忽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自己的癡心妄想,聲音低低地道:“如若可以的話,我真想一輩子留在你身邊啊。”

說完,她在床邊坐了很久才出去。

池心離開後,房間裏的沈确睜開眼,俨然一副清醒模樣,随後又閉上。

第二日一早,寧昭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頭,之後有兩個婢女一人端着醒酒湯,一人端着洗臉盆進來了。

“小姐,您醒了,大人讓您把這個喝了。”

寧昭搖搖頭,有了蠶心的前車之鑒,她可不敢輕易喝墨如生給的東西。

“小姐,這是醒酒湯。”一個婢女解釋道。

一個颀長的身影走了進來:“怎麽了?阿昭。”

寧昭疑惑地看着墨如生。

今日他穿着一件銀白色長袍,腰間墜着玉佩,頭戴玉冠。

今日的墨如生,看起來心情也格外地好:“你既喜歡這名字,那便把它還給你好了。”

他在解釋為何叫她阿昭。

墨如生一邊說,一邊端起那碗醒酒湯,向寧昭走過去關切地問道:“你頭暈嗎?要不把這個喝了吧?”

他十分自然地坐在床邊,舀了一勺子遞給寧昭。

寧昭不自在地往裏挪了挪,警惕地搖頭道:“我不暈。”

“好,那便不喝。”他似是無奈的笑了笑:“那你快些梳洗,之後來用早膳。”

說完,他把醒酒湯放回婢女端的盤子上,然後離開了。

“你們叫什麽名字?”

墨如生走後,寧昭問站在面前的兩個婢女道。

兩人一高一矮。

矮的先恭敬地說:“奴婢名叫沉魚。”

高的也答道:“奴婢叫落雁。”

“丞相讓我們留在您身邊服侍您。”落雁說道。

寧昭點點頭,下了床,随後去梳洗,等她到了正廳的時候,見到了一大桌子豐盛的早膳。

墨如生正坐在桌前等她,見她來了,便溫柔地說道:“你來了,快坐,我給你盛粥。”

說完,他便站起來,拿起一個碗,給她盛了粥。

“謝謝。”她禮貌地接過去。

“就我們兩個?”寧昭疑惑地說道。

“還有一個人。”

墨卿一反常态地走了出來,“你回來做什麽?”

她不明白,為何寧昭費勁全力逃出去現在又回來。

回來做什麽?當然是回來報仇呢。

“行了,別說了。”墨如生面露不悅,打斷了墨卿。

墨卿噤了聲,自顧自吃起了早膳。

吃完早飯,寧昭就回了丁香院,但不論在哪兒,沉魚和落雁都跟着她。

她只好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院子裏有座假山噴泉,她閉上眼倒在藤椅上小眠。

一時安靜地只有噴泉流水的聲音。

上午陽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感到一片陰影忽的籠罩住自己,睜開眼,便看見了眉眼含笑的墨如生。

在寧昭的記憶裏,墨如生鮮少笑,更何況是這般愉悅的笑。

可自從她回來,他便總這樣笑。

“兄長,可有何事?”寧昭雖然不想問他,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

墨如生斂了笑,神色有些緊張,似乎不知怎麽開口:“阿昭,你……恨我嗎?”

寧昭神色一頓:“不恨。”

怎麽會不恨呢?

“真的?”他似乎不敢相信。

“兄長救了我,讓我衣食無憂,我為何會恨?”寧昭仍舊笑盈盈地說着。

“那你可願,嫁與我?”墨如生看着藤椅上的人說着。

雖然知道她說的是假的,可是他也願意聽。

寧昭聽到這話,趕忙站起來搖搖頭道:“兄長,我是您的義妹。”

“不,我的義妹已經嫁給了左相,你現在只是寧昭。”

是他喜歡的人。

“不會有人說什麽的,他們誰敢說閑話,我不會放過他們。”墨如生以為她的顧慮是別人的閑言碎語。

寧昭略過墨如生,往前走了幾步,背對着他模棱兩可地說道:“能不能讓我再好好想想?”

墨如生有些驚喜,他連忙說好。

墨如生沒想到寧昭竟然沒有直接拒絕他。

“公子,既然我不是您的義妹,那也沒有理由再繼續留在相府,我會盡快尋個住處。”

“不必,你安心住下,這院子本就是你的。”墨如生勸阻道。

寧昭點點頭,她當然不會輕易離開,她要留下來,除掉他,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

墨如生還想說什麽,卻見一個小厮跑進來與他耳語了幾句。

墨如生聽完便匆匆走了,寧昭看着那道高瘦的背影,閉上眼自嘲般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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