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時日無多
24.時日無多
強行提升境界的天沐錦瀕臨生命終點,哪怕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但從來不知道會如此痛苦地等死。
那一奮力一擊後,她整個人脫力,生命垂危。雖然無法清醒,但隐約有些感覺。
她嘴角有嘗到了淡淡的鹹味,耳邊好像聽到了壓抑的哭泣聲,遲鈍了的腦瓜開始轉動,不敢肯定這是那個冷硬的讓她走的人。
聽到她撲在自己身上,讓自己別死,她倒是想回答她,但實在無法接管身體,她的意識沉落在幽暗的空間中,能聽到不能做出回應。
感覺到自己被塞了大量丹藥,險些以為自己會被噎死,那也太悲傷了。轉而間,又感覺呼吸有些順暢,看來那些丹藥起作用了。
她就像能感應到她難過的情緒一樣,多想拂去她的淚,不至于為她這樣,這是注定的啊……
雖然嘴上很坦蕩,但只有時不時抽痛的意識明白,她有多麽口不對心。
但随之而來的身體被濃郁靈氣修複,經脈被無情碾壓又重鑄,傷口被撕扯,鑽心的痛苦讓她難以呼吸,她早已無力控制,只能任由意識墜落。
偶爾腦海裏會有一些片段閃過,一片空白的地方,栽種着一顆梧桐樹,金碧輝煌的宮殿是絕無僅有的景色,一片金白色的衣角從她手上擦過,一雙柔嫩修長的手,輕輕與她十指相扣,耳畔那呢喃細語,在她記憶深處狠狠烙下印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差一點就能看見她的臉,畫面陡然一轉,卻只看見她的後肩有一只鳳凰,金色的印記讓她深深記住。
也許是經脈破碎重鑄,她的意識就像被一只手用力的拉回現實,眼前白光盡數散去,只覺得心中十分燥熱,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難忍。
這燥熱讓她微微睜開眼,視線被霧氣遮擋,無意識的揮動着,又覺得自己身處火爐。
聽到動靜的天海幽雪尋聲而來,握住她揮動的手,與她面對面相視,見她雙眼朦胧,面色緋紅,渾身滾燙無比,連忙把脈查探,知道是經脈重鑄才放下心來。
“沒事的,沒事的。”她輕聲安慰,握着的手也輕輕拍拍,希望她安靜下來。
天沐錦被她握住手,只覺得涼涼的,但很快被熱氣覆蓋,喃喃道:“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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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麽?”天海幽雪不太清楚的又問了一遍,卻驚呼一聲,沒想到她力氣出奇的大,一下子把自己拉入了懷裏。
——————哔————————
天沐錦體內特殊靈氣終于穩定下來,混雜了兩人的真元轉化為靈氣無聲的彙入,反哺給天海幽雪。
哪怕二百多年執政期間,天海幽雪一直潔好自身,卻沒想到竟然敗在了天沐錦手上。
複雜的情緒讓她無法面對這個現實,盡管自己經過這一次好像摸到了神隐的門檻,還有一絲特殊的靈氣圍繞在丹田生生不息供養着真元,但羞惱充斥着她的思緒,無法靜下心來。
她确定天沐錦剛開始可能無意識,後面的主動可就說不清楚了,反正她能肯定,她是故意的!
剛開始天沐錦可能還在懵然的狀态,只是想要解熱,但随着意識回籠自然知曉,她主動的回應着這份熾熱的愛意,她不想空手而來,空手而去。
真正的清醒過來時,自己已經穿好中衣躺在冰絲席床上,鼻間還殘留着獨屬幽香。
“唔……這下完了。”天沐錦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
剛恢複的身體還有些無力,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環顧四周找到了沐雪劍,從裏面拿出一套金絲衣穿上,如玉一般的畫中人着金衣,好像下一刻就要離去,讓人抓不住。
探查自己境界,神隐無疑。這一下可是讓她徹底急迫了起來,別看她外表光鮮亮麗,但也許活不過半年了。
斂下眼眸情緒,在自己卸下封印踏入神隐境界的那一刻,已經知道結局了不是嗎?
聖央宮正殿——
天海幽雪最後囑咐莫雨秘密探查朝廷與魔族勾結人員名單之後,注意到寝殿有了動靜,礙于一些情面她不想讓莫雨知道天沐錦的情況,抿抿唇,一臉和煦地讓莫雨離開。
莫雨也注意到了宮殿裏多出一個人來,這幾日聖央宮不見客,進出也只有她一人,戒備森嚴,按理來說不應該有其他人了。
但憑借多年的辦案直覺,答案呼之欲出。
在聖後的催促聲中,莫雨不動聲色地告退,拖拖延延的走到門口,恰巧就遇上了前來尋找的天沐錦。
在見到天沐錦身上地金縷衣後,瞳孔驀地一縮,思緒忍不住跳躍起來。
天沐錦見到莫雨出現在這裏還有些錯愕,但很快恢複了原樣,微微點頭,“莫雨,前幾日的事情很抱歉,錦囊對你的失眠症很有效果,希望能有所幫助。”
莫雨聽到她說的錦囊,就想到那天聖後交給自己的錦囊,也不說明來歷,只是告誡她貼身保管佩戴,确實十分有效果,慢慢地她的失眠症也好了不少,竟沒想到是她送的。
擡起頭深深地看向她一眼,她知道自己跟眼前人已經擁有巨大差距了,也該把那些莫須有的情感轉化為動力,她本是大周第一女官,重心應在朝堂之上,在大周子民身上。
“多謝你的錦囊,确實好多了。”摒棄那些情感,莫雨倒是十分看好她,為人倒也重情義,外冷內熱的,跟她家聖後一個樣。
接收到莫雨釋然又溫暖的笑容,天沐錦也笑了起來,倒是想撮合她和師弟他們交個朋友,噢——也許已經交上了呢?
“沒事,這個錦囊還有長生出了一份力,你和長生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天沐錦欣慰道。
陳長生?一講到陳長生,莫雨倒是有些懊惱,前幾日她推了人家一把進了寒潭,後來實在不放心再去找的時候寒潭已經被封起來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安全回國教學院。
“嗯,幫了我很大一個忙,這份恩情,會還的。”莫雨撇過頭,不自在地說道。
“傻瓜,朋友之間說什麽見外的話?”天沐錦見她一板一眼的說話,倒是被逗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腦瓜。
下一秒就感覺到有一股哀怨的氣息從殿裏飄出,她忍俊不禁,眯了眯眼,十分好心情。
“那這段時間,長生就拜托你照顧啦~”天沐錦就像個大姐姐一樣,親近地跟她說道。
得到她的回應,她便告辭,邁入大殿,随後大殿的門也自動合上,陣法再次啓動了起來。
莫雨多看了兩眼,心照不宣地離開了這裏,她要帶上療傷的丹藥上門道歉。
等天沐錦走進正殿後,門被關了起來,自然光線暗淡下來,随後殿內亮起了夜明珠,烘托的整個大殿明亮大氣。
默默看了一眼在書桌後面的天海幽雪,見她一本正經地低頭批閱奏折,看不清面上神色,看到她的一襲白衣金縷描邊纏繞,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故意用力的踩着地板,發出聲音,挪了過去。
越走越近,等她到了天海幽雪身邊的時候,才看清奏折上有一滴墨,暈染開來。
反觀她自己,緊繃的不像話。
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打破了大殿內的平靜。
天海幽雪惱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天沐錦倒是無辜地眨眨眼,伸手指了指奏折上的那滴墨,揶揄道:“你估計又該毀了這封奏折了。”
“哼。”輕哼一聲,再看向奏折,剛剛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這下也一樣,只看見那滴墨毀了這封奏折,狐疑地看了一眼還在一邊強忍笑意的天沐錦,索性放下筆,不再批閱。
“你怎麽知道我要讓他打道回府?該不會——”天海幽雪似乎懂了什麽,嬌嗔地看着她。
天沐錦趕緊攤手,在她身旁椅子扶手上坐下,撐住靠背,“像聖後這般人,絕對不會讓幹淨的白紙上出現其他污漬,所以這個奏折逃不過重新報廢的命運。”
聽她說的話,炸起的毛被梳下,不再多想,注意力倒是被她這個姿勢吸引去了。
“這可是龍椅,你坐在扶手上像什麽樣子。”話雖然有些責怪的意思,但她嗔怪地語氣卻一點都沒有這層意思,反而還有些寵溺。
“啊……這不是你身邊也沒地方坐了,我站着多累啊?”天沐錦撓撓頭,呆呆地說道。
沒有猶豫,天海幽雪挪了挪自己身位,留出一個人坐的位置,天沐錦非常上道地滑了下去,跟她緊緊相靠。
等人坐在自己身邊了,天海幽雪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幹什麽,羞惱地抿了抿唇,強穩心神。
“你剛剛,挺開心的。”饒是她如此年齡閱歷在這裏,碰到天沐錦的事情還是像個花季少女一般,十分在意。
在這個修為為上的世界裏,她在當初三十多歲到達從聖境界已然十分了不起,此後的二百餘年裏若不是她醉心朝政,恐怕早就超脫三界之外了。
反觀大周的年輕一代天才,二十幾歲步入通幽,也是令人高興驕傲的。
何況,天沐錦像個怪物,在衆多天才裏,一騎絕塵,已經踏入神隐。天海幽雪檢查過她的體質,先天無垢體,修為如此之快速,倒也為之後埋下隐患。
若是先天無垢體修煉境界一時太高,有朝一日終會爆體身亡。這也是天海幽雪在接觸到她體內特殊靈氣時才明白的,憑借這一絲特殊的大道氣息,她更清楚天沐錦的身體,已然無法承受再多靈氣,之後便特意停掉聖水治愈,改為滋養。
饒是如此,見她這麽開心地坐在自己面前,她明知道自己要包容她,但感情上卻做不到這麽大度。
“啊,我就是覺得她像妹妹一樣,需要照顧,正好跟我那師弟一起,反正神都也要亂了吧。”天沐錦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不在意地說道。
“這還差不多。”她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只有零碎的音調跑進了天沐錦耳中。
“嗯?你說什麽?”
被這麽專注地看着,天海幽雪忍不住想起什麽,耳朵一紅,正了正神色:“神都确實要亂了。大朝試很快就要開始了,到那時魔族肯定會下手,你還是不要參加,畢竟傷勢還未完全恢複,待在聖央宮比較安全。”
天沐錦猛一聽到她關心自己,稀奇地看了兩眼,慢慢湊近道:“怎麽,難道聖後陛下想要軟禁我?”
也許是她內心那羞恥感作祟,她只覺得天沐錦的聲音含着數不清的勾子直往她心窩放,透露着神秘的危險誘惑
。
實在受不住,她伸手把她往外推了推,“你自己的身體情況你還不清楚嗎?接下來的場合,你不适合出面。”
“外界正虎視眈眈,危機四伏。更何況大周已經內憂外患,紅袍和黑袍正在緊緊逼迫,我生為一朝之王,必定不能棄大周子民不顧。”
天沐錦火熱的心被潑了一盆冷水,原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了啊……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一閃即逝。
就着她的力氣,人往外挪了挪,拉開了距離。
許久之後,她嗯了一聲,也沒有表明應是不應。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休息了,身體還沒好全呢。”天沐錦懶散地說道,随後起了身,看似慢實則快速地離開了這裏。
天海幽雪看着她無風自舞的金縷衣,乍然看見自己今日身上的衣袍與她相似,心裏的歡喜與失落交織在一起,酸酸脹脹的,照着那心底沉了下去。
一聲輕嘆落在了空曠的大殿裏,像是風在訴說着,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