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陸生：
展信安。最近過得好嗎？我很想念你。還有若菜阿姨，之前說好了要去吃若菜阿姨研究的新菜品，現在恐怕也要失約了。
這一個月來發生了很多事。我突然覺醒了咒術師的天賦，現在在一所教育咒術師的學校裏寄宿。我本來以為可以很快聯系到你，可是咒術師好像和妖怪有宿怨，照顧我的老人一聽我提到妖怪，就很嚴厲的警告我不要再問。幸好我現在有了新的監護人，叫五條悟，輩分是算是我的哥哥吧，他和那些老人完全不一樣，所以我現在比之前自由了很多。
我還在修習關于咒術師的一切，聽說我的天賦在咒術師中比較罕見，所以會有很多人想來暗殺我，目前還不能随便出門。不過不用擔心，哥哥是很強大的咒術師，他會保護我。而且我會盡快變強的，等到我能出門的時候，希望你也可以組織起你的百鬼夜行了！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加油，你可不要被我抛下哦！
期待與你重逢的那一天。】
男孩将信紙折起，珍而重之的封進信封裏。現在是早上的六點鐘，天邊才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即便是勤奮的咒術師們也還沒有醒來，可是他卻已經伏案寫作了有一會兒了。措辭、語氣都斟酌再斟酌，雖然心裏想和朋友傾訴的話幾乎可以說上一個通宵，但是最後落在紙上的還是只有寥寥幾筆，把這天翻地覆的一個月一筆帶過。
過了一會兒，隔壁傳來了一點動靜，是屋主醒來了。又過幾分鐘，五條楓的房間門被推開：“咦，小鬼，你今天怎麽起來得這麽早？”
區區一道牆壁對于六眼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五條楓也在逐漸習慣這一點。
他手裏捏着信封走上前去，雖然理智在告訴他有□□成把握，但手心還是不可避免得沁出汗來。“哥哥，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五條悟還在打哈欠，沒有注意到小孩有點緊張的神情。“什麽忙？”
“想讓哥哥幫我轉交一封信，給……”五條楓猶豫了一下。“給我的朋友。”
“嗯？”五條悟注意到不對了，他蹲下身和五條楓對視。“什麽朋友得我才可以轉交？”
“他叫奴良陸生。”
五條悟的眼睛頓時睜大了一點。
“哇，是哪個奴良陸生？”
Advertisement
“是那個奴良組的奴良陸生。”
五條楓表面上平靜，手中的信封卻出現了一點褶皺。
這次五條悟注意到了。他壞心眼地故意沒有立刻接過信，而是狀似困擾的大聲說：“欸——麻煩的小鬼怎麽會認識另一個麻煩的小鬼呢——這樣可是加倍的麻煩哦——”
如果說一開始五條楓還确實有點緊張的話，等五條悟這麽浮誇地表演了一番之後那點緊張算是徹底消失了，他靜靜地看着自己戲瘾大發的監護人，滿臉都寫着“快點演完吧好煩”。
五條悟被小孩子明目張膽地嫌棄了，幹脆一把抱起五條楓用力揉臉，最近不再發燒又吃好睡好，小孩的臉頰上終于又養出了一點嬰兒肥，可愛程度急速飙升，揉過的人都說好。
“哎呀這可是小楓第一次向哥哥提出要求哦！哥哥當然要答應啦~”
高專衆人感覺五條楓有點不大對勁。
倒不是什麽不好的變化，而是……很難形容的……
好像是相處變得更自然了，也像是脾氣變得更差了。以前五條悟那個家夥無論鬧出什麽讓人頭疼的動靜，五條楓都是平靜地接受，幾乎從不說什麽拒絕的話。呃……除了在食堂的那一次。
可是最近卻不是這樣了，他們經常能聽見五條楓毫不留情的吐槽五條悟，兩個白發貓貓像是終于發現了彼此的兼容性很差，開始互打喵喵拳。但是如果別人去問他們有沒有吵架，他們兩個又會立刻同時回答沒有。
夜蛾正道老師感覺自己操碎了心。
本來他作為高專班主任，要面對那兩個問題兒童就已經很折壽了，誰能想到半中間還加入了一個小學生，而且這一個也有了發展成問題兒童的趨勢！
直接去問那兩個五條只會得到“沒有問題”的廢話，夜蛾老師翻找他多年的教學經驗，決定另辟蹊徑，去問問同屆的另外兩個人。
家入硝子最近研究幼體六眼研究得快要走火入魔，反轉術式都治不好她濃重的黑眼圈。被夜蛾正道找到的時候她正在圖書館埋首書海，回答言簡意赅：“我看的話楓最近沒有什麽問題哦，只是越來越會撒嬌了。”
見證過不止一次兩個人吵架的夜蛾正道滿臉問號。
現在年輕人的“撒嬌”已經和老年人有這麽大偏差了嗎？
夏油傑和他們兩個的相處時間更多，連帶着也見證了更多的貓貓吵架。被夜蛾老師叫過去詢問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呃……慈祥的笑容？
“楓其實是心防很重的孩子，他現在願意表現出‘不乖’的一面了，其實是好事哦。”向來得老師喜歡的優等生夏油傑發揮穩定，一如既往地讓他的老師放下了心來。
直到夏油傑都走了，夜蛾正道才猛然回過神來。
這不就是說，一直以來像個小天使一樣的五條楓……其實是他的僞裝嗎？現在他終于要卸下僞裝做回自己了？
夜蛾老師為他暗無天日的前路而眼前一黑。
擔心得太早了呢，夜蛾老師。
走遠的夏油傑嘴角一勾。現在的五條悟和五條楓只能拌拌嘴而已，因為一旦動手五條楓就會被動地更多使用“六眼”，然後肯定就會發燒。可是根據硝子的預測，咒力正在飛快的改造五條楓的身體，大概要不了多久，他的大腦就可以支持他稍微“過量”的使用六眼了。那個時候——
才是夜蛾老師的地獄吧，大概。
五條楓其實也感受到了大家的關心，不過因為目前有更重要的事牽扯住了他的全部心神，所以其他事情的重要性都要暫時往後排。
就在他拜托五條悟傳信的兩天後，一封厚厚的回信就通過五條悟，完美的繞過了來自五條家的所有監管，抵達了他的手中。
五條楓把自己和回信一起關在房間裏。
嚴格來說，這其實是他覺醒“六眼”之後第一次和外界的正式信息交流。他從昏迷中醒來時就已經被接到了五條家的庭院，反複的高燒讓侍奉他的人連房門都不敢讓他踏出一步，生怕一旦離開結界的保護，“六眼”會立刻讓兒童脆弱的大腦徹底壞掉。
而且這些侍從都聽命于長老們，那些故步自封的老人們想培養出專屬于五條家的“神子”，每天都在想着怎麽洗腦他，自然不願意他和過去的世界再有聯系。仆從們得到了嚴格的命令，除了五條家的“榮耀”別的什麽都不敢說。在五條家老宅的時候，他見過的唯一的“外客”只有他的父母。
這對夫婦一直以來過着普通人的人生，所面對的最大的危險也不過是走路摔跤而已。突然面對獨子重傷瀕死、覺醒咒力、成為傳說中的本家“神子”等等一系列變故，他們根本無力招架。再加之五條家傳承千年，威逼利誘的手段層出不窮，完全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擋的。最後他們随波逐流的接受了五條家的安排，舉家隐姓埋名搬去了別的城市，也……接受了以後基本不可能再見到獨子的事實。
五條楓在本家見到父母的那一次，就是最後的訣別了。
高燒帶來的劇烈頭痛和六眼奇特的視野中，最後一面是父母哭泣着的臉，他們向他告別，雖然恐懼迷茫但也真心地祝願他以後會擁有更好的未來。
更好的……未來嗎？
五條楓以十三歲的孩子不該有的平靜接受了這一切。
後來來到咒術高專，他花了半個月時間觀察身邊的一切，像海綿一樣默默吸收力所能及的所有水分，最終他确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五條悟和他的夥伴們，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于是在兩天前的一個清晨，他遞出了那封信。
兩天後，他拿到了回信。
信封上的字跡很眼熟，是陸生的筆跡沒錯。拿在手裏很有分量，看來和只寫了一頁紙的自己不同，陸生應該寫了很多東西在裏面。
等待回信的日子，每一分鐘都漫長到血液要被凍住。可是這封信真的放到他手中的時候，五條楓反而不急着拆開了。
他端正的坐着，眼前閃過過去種種。
有古老森嚴的宅院，裏面充斥着暗色的陰影；有咒術高專的風景，幾乎每個人都給了他溫暖的笑容；有父母最後的祝願與訣別，要他走向更美好的未來，不再有父母的身影的未來……
五條楓短暫的十三年人生中，過去與未來的羁絆似乎也只有這些。
現在在他手中的，是和過去相連的，最後一根風筝線。
萬幸，雖然只剩一根，但它牢牢地拉住了風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