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當兩個穿着病號服的小孩手牽着手,乖巧地仰着臉來問自己能不能和朋友出去玩一會的時候,相信每一個擁有正常人格的大人都不會想拒絕的。
祈本裏香和乙骨憂太就這樣輕松得到了護工的許可,被允許去醫院的小花園裏面玩。護工阿姨帶領着他們走到花園裏,見兩個小孩只是在小沙灘上玩堆沙堡,并不亂跑之後便放心地去旁邊的長椅上坐着休息了。
裏香和憂太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動手”的信號。
他們之所以選擇了堆沙堡,就是因為小沙灘是距離圍牆最近,也距離醫院裏面窺探的視線最遠的地方,十分方便他們的逃跑。
趁着護工和監視的人都放松了警惕,兩個小孩悄無聲息地跑到了圍牆邊。醫院的圍牆并不算很高,憂太托着裏香用力一舉,裏香的手臂就順利架上了牆頭。
憂太被裏香拉上去之前回了下頭,護工阿姨在溫暖的陽光下懶洋洋地眯着眼睛,而監視的人——雖然他們隐藏得很好,并沒有出現在視野裏,但是憂太以一種小獸般的直覺确定了他們也還沒有發現異常。
跳下圍牆之後,兩個小孩都明白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他們手拉着手一路狂奔,直跑出去了一整條街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乙骨憂太是因為肺炎而入院的,因此一停下來就忍不住咳了個天昏地暗。
這樣的兩個小孩穿着病號服站在路邊,很快就吸引了路人的視線,漸漸地傳來了議論的聲音。
“小孩子?他們身上穿的是病號服吧?”
“那個男孩咳得很厲害呢,真的是病人?”
“附近确實有一家醫院,是不是那裏面跑出來的啊。”
這樣下去馬上就會暴露,兩個孩子不敢再在有人的地方停留,趕緊跑到一處偏僻的小巷裏。
但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他們身上還穿着顯眼的病號服,就一定會吸引人們的視線。
可是他們兩個自己都還只是衣食住行要大人操心的小孩子,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大人根本不會把平時的衣服交給他們自己保管;更何況如果他們在醫院裏要求換衣服,這種反常的行為一定會立刻引起監視他們的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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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環顧四周,視線定格在小巷裏住戶的二樓陽臺上,那裏正晾曬着一床藍色的床單。
憂太順着裏香的視線,也看到了那個床單,他有點猶豫:“裏香,我們爬不了那麽高吧……”
話音未落,只見裏香一伸手,一只蒼白的怪物呼嘯而出,輕輕松松飛上了二樓把床單扯了下來。
拿到床單之後,裏香又試圖操縱着式神把床單撕成兩半,不過剛剛覺醒的式神顯然還不能勝任這種精細活兒,床單雖然勉強撕開了,但是與她設想中均勻方正的兩塊完全不同,邊緣破破爛爛的,大小也不怎麽均勻。
另一邊憂太已經看呆了,他結結巴巴半天,才發出一個有意義的詞語:“……幽……幽靈?”
“不是,是式神。”裏香認真的矯正他。
“來追我們的人中肯定也有和我一樣的人,所以憂太,如果你想要退出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雖然話說得潇灑,但是裏香的手卻悄然攥緊了手裏的床單。
乙骨憂太的回答毫不猶豫:“沒關系,我、”他原本想說“我會保護你”,但是思及裏香的能力,話到嘴邊變成了:“我不會拖你的後腿的!”
片刻之後,小巷裏走出了兩個奇怪的孩子。
他們披着用藍色的布做成的簡陋“披風”,仿佛是什麽滑稽兒童劇裏的小小騎士。因為“披風”足夠引人注目,所以其他的細節就會下意識的被人們忽略了——比如他們的披風下面,露出了一小截帶條紋的病號服。
接下來要去哪裏,裏香早就已經想好了。
他們畢竟只是小孩子,哪怕裏香覺醒了術式,也不敢賭自己就一定能打得過那些追兵,所以最好還是找到大人的庇護。而那個人必須得是和哥哥站在同一立場,又有一定能力的人。
這樣的人,在她的記憶中只有一個符合條件——她被哥哥從木屋裏救出來之後,哥哥打電話叫來了一個人幫忙。就是那個人去和警察談了一會兒話,之後警察就不再問她是怎麽反過來把一個成年男人傷成那樣的了。
所以可以證明,這個人是哥哥可以托付信任的人,并且多半也是哥哥說的“咒術師”。恰巧,她給警方遞名片的時候裏香還醒着,記下了名片上的信息。
藤原櫻,京丹波町。
“憂太,接下來要出發了哦!”
小小的女孩一揮披風,充滿鬥志地指向前方,帶領着她的同伴一起踏上了征途。
與此同時,京都的咒術總監部裏。
五條楓被畢恭畢敬地請進了一間招待室,屋子裏有沙發有茶水,裝修低調奢華,完全符合對待貴客的标準,只是守住了門不許進出。
五條楓也不急着出去,他懶懶地往沙發上一靠就開始閉目養神,看着安靜極了,好像他真的能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裏睡着一樣。
但是六眼是無時無刻不在運轉的。即便五條楓閉上了眼睛,他也能“看”到,與室內的風平浪靜、歲月靜好不同,屋子的外面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腳步聲、低語聲,昭示着此刻總監部的暗潮洶湧。
五條楓閉着眼睛,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五條悟和禪院直哉的一些言行舉止,把二者的“精華”綜合了一下,複習了幾遍之後,起身。
“喂。”他敲了一下門板,頓時屋外一陣兵荒馬亂,幾個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後才推出來一個倒黴蛋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穿着黑西裝的中年男人滿臉堆笑,因為太想表現得親切有禮反而有些僵硬。
“五條楓少爺,您有什麽吩咐?”
五條楓啧了一聲,裝作十分不耐煩的樣子:“你知道六眼是看得到外面的吧?”
“啊,是……是的。”
“知道了還不安靜點,在外面晃來晃去很煩!”
“對不起!”
誇張的一堆90度鞠躬之後,男人們終于把難伺候的大少爺送回了屋子裏。
接下來外面的人更加小心翼翼了,不僅不敢再說話,連行走的時候都蹑手蹑腳的,生怕哪裏又招惹了大少爺不開心。
過了一會兒,五條楓又敲了一下門板,這回不是用手敲的,是用咒力。
在門板紛飛的碎屑中,五條楓和門外幾雙驚恐的眼睛對視,慢悠悠道:“你們太吵了,可以不要呼吸嗎?”
于是十分鐘之後,五條楓如願見到了總監部的高層們。
要會面的是六眼的擁有者,高層們做足了準備。
房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一扇扇屏風的後面透出昏黃的燭光,照出其後的老人們佝偻的影子。可是那燭光也傳不出去似的,僅僅只能照亮屏風周邊一步的距離,再遠一點就仿佛被黑洞吞噬了。
被這樣的東西圍在中間,很難不産生極大的心理壓力。膽子小一點的,在這種故作玄虛的審視下可能已經不敢說話了。但五條楓畢竟不是普通人,他一開口就是毫不客氣的一句:“你們關着我也沒用。”
對五條楓的軟禁是見不得光的私下決議,明面上,五條楓只是被總監部“邀請做客”了而已。只要總監部沒有真的采取明面上的強制手段,那麽就不算違背了禦三家咒術師們之間心照不宣的那些潛規則。
可是五條楓現在把這些陰私算計直接說出來,讓躲在屏風後面的老人不禁輕蔑。到底是初出茅廬的小孩子,這麽沉不住氣,連婉轉的說話都學不會。
但是五條楓接下來的話就讓老人們得意的嘲笑僵硬在了嘴角。
“說實話,你們這是狗急跳牆了吧?那個叫祈本裏香的小女孩哥哥又不認識,你們也只能拿她在我這裏說嘴而己。而我……”白發藍眼的少年微笑了下,再眼拙的人也能看出他臉上的嘲諷。
“你們又為什麽會覺得我就會任人宰割呢?”
銀藍色的咒力箭矢如同灼灼燃燒的流星,将黑暗狠狠撕碎!
無論是吸走了所有光線的結界,還是做成了屏風形态的特殊咒具,都是為了保護主人安全而設下的保障。但是這些都在五條楓的攻擊下形同虛設。
銀藍咒力所到之處,黑暗潰散,屏風碎裂。
有人在憤怒的大喊:“不是把他的弓收走了嗎?”
五條楓指揮着咒力形成的箭矢轉了一個彎,還有空笑答:“我又不是靠武器才成為特級的。”
雖然說,那把能搭載術式的弓箭确實是貴得令人咂舌,會讓這些老家夥産生誤解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五條楓千真萬确是依靠自己的實力成為特級的。只是這些爛橘子的偏見實在根深蒂固,一旦認定了五條楓的術式并沒有強大的攻擊力,就堅決拒絕相信他的實力。
銀藍彗星在室內轉了一個圈,把所有的屏風都打個粉碎,維持黑暗的結界更是破破爛爛。一束束的日光從破洞裏射了進來,照亮躺了一地的狼狽高層們。
雖然被擊倒了,但是得益于五條楓下手還算有分寸,倒是沒有人因此喪命。這裏的動靜已經吸引了守衛過來,還清醒着的幾個連忙大聲呼救。
五條楓微笑着一偏頭,姿勢神态一瞬間讓那些人聯想到了五條悟——那種目中無人,嚣張跋扈的神态,真是像了個十成十。
“不就是開個玩笑嗎,怎麽這麽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