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冤家路窄
西河的夏天總是這樣詭異，前一秒還晴空萬裏，下一秒就陰雲密布了。
上完課已經接近傍晚了，楊暢沒有帶傘，看着黑壓壓的天空，擔心會下雨。可是從教學樓去公寓一來一回要耽擱半個鐘頭以上，他心一橫，幹脆賭一把不會下雨。
新家教的地址在盛景小區，在市中心和郊區的交界處，交通便利，環境清幽。楊暢偶爾經過那裏，看着小區裏坐落的一棟棟豪華別墅豔羨不已。
“林琛，林琛。”
楊暢時不時念叨着新學生的名字，心想光聽名字就覺得是一個溫和乖巧的人。
走進盛景，楊暢有些傻眼了，別墅群實在是太大了。縱橫交錯的小道繞的他頭暈眼花，按着趙姐給的地址對照門牌號也不是件容易事，有一些剛裝修還沒來得及上門牌的房子根本分辨不清。
這麽大個小區居然沒有一點人氣，好不容易抓到個路人問了一通，也是模棱兩可地指了條路。楊暢東闖西撞地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找到了林琛的家。
“盛景小區長泰路三十六棟。”
楊暢對照了一遍地址，确認無誤。長舒了一口氣，平複一下心情，整理一下頭發，撫平白襯衫的皺褶，揚起一百八十度最親切最溫柔最敬業的微笑按了按門鈴。腦海中準備着一會問候的措辭。
一分鐘過去了。
楊暢的笑容漸漸僵住，臉上的肌肉都快要抽筋了。他又按了按門鈴。
一分鐘又過去了......
不是吧，沒人嗎？
楊暢又等了一會，還是沒人開門。掏出手機打算給家長打個電話，等待接通的時候他又試着按下門鈴。
電話還沒接通，門先打開了。
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楊暢眼前。
“臭小......，你......”，楊暢目瞪口呆地站着，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上不來也下不去。
林琛和楊暢四目相對，原本冷漠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緊皺的眉頭無不在表示着他的厭惡。
“什麽鬼？？”，楊暢歪頭再确認了一遍門牌號，赫然寫着的36這兩個數字。
我去! 不是吧？真這麽倒黴......
還沒等楊暢反應過來，林琛就将門重重地摔上了。
“你這臭小子! ”楊暢的臉色鐵青，恨不得一腳踹在門上。不過這門看起來挺貴的，玻璃還鑲金邊。
電話那頭已經接通，聽到楊暢怒氣沖沖地罵了一句簡直一頭霧水:“什麽？”
楊暢心虛道:“啊! 林總，您好! 诶，沒什麽，就是我已經到了，不知道您在不在家呢？”
林總:“哦，小楊啊! 我公司這邊有點事，脫不開身。我兒子林琛在家，你讓他給你開門。”
楊暢頓時感覺天塌了一半，支支吾吾道“他......，我......”
林總:“有什麽事再聯系吧，我先挂了。”
“林總......喂？喂! ”
電話匆匆忙忙挂斷了。
楊暢現在相信別人總說他是掃把星投胎轉世，完全合情合理啊! !
随便給他安排個什麽妖魔鬼怪也好，怎麽就偏偏是這個臭小子？尴尬倒是其次，反正他也不是個要臉面的人。重點是，一看到這個小子就恨得牙癢癢，楊暢怕自己按捺不住拳頭打他一頓。
楊暢站在門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伸出手想要按門鈴，猶猶豫豫地又縮了回來。
腦海裏是林琛那仿佛能将一切都刺穿的寒厲目光。
耳邊趙姐的話一遍遍重複着，不能再攪黃了! 不能再攪黃了!
“林琛？林琛! 開開門呀，我是你的家教老師! ”，楊暢帶着最親切的聲音又按了按門鈴，還敲了敲門。
果不其然沒有開門。
楊暢翻了個白眼，說話聲音卻更溫柔道:“林琛弟弟，開開門呀!”
門突然打開了，楊暢正貼在門上聽着屋內的動靜，差點沒一個踉跄撲騰進去。剛好以一個彎腰鞠躬的姿勢出現在林琛的眼前。
林琛愣了愣，不耐煩道:“你有病吧？”
楊暢低頭彎着腰，努動着嘴不出聲地罵罵咧咧好一陣，才緩緩直起腰來，努力擠出笑容。心中不停安慰自己，微笑，微笑，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何況這回還沒帶上大叔呢？
林琛:“大叔，你愛去哪去哪，別來煩我! 行不行？”
“......”
楊暢:“我們還真是有緣吶!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暢，你的家教老師。”說着，伸出一只手，打算客客氣氣地和他握個手認識認識。
很顯然，林琛并沒有這個意思，板着臉看着他，冷漠道:“說完沒有？”
楊暢略尴尬地将手縮了回來，“嗯...差不多吧，诶，怎麽又關門呀!？”，他趕緊伸出一只腳頂住門，卻被林琛用力地推了出來。
真的假的？這小子的力氣比他大上許多。眼見着就要被夾住，楊暢果斷放棄了，把腳抽了出來。
“臭小子! ”，楊暢攥緊了拳頭比劃着，碰了一鼻子灰心裏實在太不痛快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林總打來的!
楊暢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林總......”
林總:“小楊，你和林琛見面了嗎？”
楊暢無奈道:“見是見了，就是......他，他不讓我進去。”
林總:“诶，這小子，他那脾氣不知道吓跑幾個家教。”
楊暢熱淚盈眶地點了點頭，找到知音了啊!
林總:“這樣吧，今天你先回去。我找個時間，好好和他說說，明天下午你要是有空，再過來一趟吧。”
楊暢求之不得:“好咧! 沒問題，謝謝林總!”
挂斷電話，楊暢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着的大門。林琛這小子得多自閉，才會老是這幅苦大仇深的樣子啊？
算了，先回去吧。
這麽一折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沉悶的夜空時不時一聲悶雷轟轟隆隆炸響，好像就快要下雨了!
楊暢快步離開，照着來時的路回去。可是發現越走越不對勁，怎麽繞來繞去也沒有找到出口，好像一直就是在這些別墅之間的小道上來回穿梭。
夜黑，有些路燈還罷工了。微風陣陣，刮着路邊林立的樹木沙沙作響。不一會，就有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雨水打濕了楊暢的頭發和臉頰，他加快了腳下的步子，着急地尋找着出口。導航定位毫無作用，連指路的路牌都寥寥無幾，有也是不清不楚，而且路上也沒有遇到一個能問路的行人，偶爾有疾馳的汽車全當作沒有瞧見他一般呼嘯而過。
手機只剩下百分之八的電量了，楊暢有些焦慮了，像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闖了半個鐘頭也沒有找到路。
雨越下越大，楊暢的白襯衫被打濕了一半，頭發已經完全淋濕了。先找個能避雨的地方再說吧!
“幹什麽的？”
迎面而來的一輛巡邏車朝楊暢射來一束強光。
楊暢用手擋了擋眼睛，“來找人的! 迷路了。”
巡邏車停在了他的面前，從車上下來一個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
男人厲聲道:“大晚上的，在小區裏反反複複地走來走去，我們在監控裏注意你好久了！”
楊暢辯解道:“我是真的迷路了，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出口......”
男人不由分說地将他半推半拉上了巡邏車，“先回保安室再說。”
“大哥，我真是來找人啊 ! !”
楊暢萬般無奈，他這是被當做賊了嗎？一路上，他不斷地和保安重複着這句話，得到的回應永遠只有一句。
“每個上了我這巡邏車的賊都是這麽說的。”
楊暢:“......”
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搭上順風車，來到了小區出口處的保安室裏。
楊暢不安地坐着，保安熱心地給他倒了一杯水。他還得等上一會，因為前面還有三個被抓的哥們在被一一問話。楊暢跟在保安身後走進來時，那三個兄弟齊齊向他投來了滿是同情的目光。
等了大半個鐘頭，終于輪到了楊暢。
楊暢:“我真的只是進來找人迷路了啊! 我和他們，根本不認識啊!”，說着指了指旁邊的三個倒黴兄弟。
好在他們還算有職業操守，沒有落井下石，幫着楊暢證明了。
保安的目光重新回到楊暢身上，冷冷道:“這只能說明你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還是沒有辦法證明你不是賊？”
楊暢:“我又沒偷東西，怎麽會是賊 !？”
保安不屑地笑道:“那三個家夥不也沒偷到東西就被我們抓到了嗎？”
楊暢心頭一沉，轉頭看一眼他們。一個個正苦巴巴地埋着頭。
“除非你能證明來找的是誰。”，保安補充道。
楊暢:“能，能! 我來找三十六棟的林總，我還有他電話呢。”
保安啐道:“你這說謊都不打草稿的嗎？三十六棟哪來什麽林總，戶主就是一個西河中學的高三學生。”
楊暢連連點頭道:“就是他，就是那小子，叫林琛。”
保安冷笑了一聲，一副不屑的神情。
楊暢:“大哥，我說真的! 不信你帶我去找他。”
保安看着一臉認真的楊暢，或許是有些相信他所說的，或許是沒見過這麽嘴硬的。答應帶着他去找林琛當面對質。
又回到三十六棟門前。
“怎麽？心虛啦？按門呀! ”保安戲谑般催促着。
楊暢白眼道:“能不能把你的手松開，我真不是賊......”
按下門鈴。
楊暢繞到了保安身後，“大哥，你在前面擋一擋，我怕他不開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