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堯清越雖然醒了,但是完全不想動彈。
她雙手交叉貼在腹部,神态安詳地注視天花板,腦海裏卻天馬行空地想着其他事情。
好累,好想休息,好想擺爛。但是睡不着,好煩躁。要是在現代,她還可以躺在床上刷手機。
可惡的修真世界,怎麽這麽落後,連手機都沒有。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她還要活幾百年,想想就好煩。
堯清越一動不動躺着,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來,提醒她該進食了。
但她一想自己還得爬起來洗漱,還得做飯,吃完還得洗碗,就覺得這飯不吃也罷。
反正修士的身體,幾天幾夜不進食,不喝水也不會有影響。
堯豆豆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堯清越這種狀态。她下意識抿了唇,沉重嘆了口氣。
堯豆豆雖然只有三歲,但是自理能力很強。不僅能打理自己,順便還能照顧堯清越這個大號兒童。
堯豆豆拿來一塊濕潤的臉帕給堯清越擦臉,擦完後,端着臉盆出門。不一會兒,又端着煮好的清粥進了房間。
堯清越完全沒有自己動手的意思,堯豆豆只好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吃力地喂堯清越喝粥。
一碗清粥喝完,堯清越精神頭好了些,滿臉慈愛地望着堯豆豆小小的臉,欣慰道:“豆豆,我的女兒,你真的長大了。”
堯豆豆小臉登時一黑,下意識想說什麽,但是顧忌到堯清越的病情,只能抿着唇端着碗筷出去了。
堯豆豆将昨天藥師給她開的藥煮好,想起堯清越現在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可能也不會願意好好喝藥。
于是只能去院子角落裏折了一根芒萁,抽掉根心,放入碗裏,當做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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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方法還是堯清越之前親自教她的。雖然她不懂,為什麽只是喝水而已,要多此一舉。
那個時候她不懂,但是現在她懂了。這個芒萁莖吸管,就是給現在的堯清越準備的。
隔壁卷王鄰居——潘九霄過來看望堯清越時,就發現堯清越是怎麽躺在床上一邊睡覺一邊喝藥的。
堯清越還像昨天那樣,直挺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與之前不同的是,她的嘴角,正含着一根細細的芒萁,芒萁另外一端,沒入黑色的藥汁裏。藥碗正擱在堯清越的床頭。
潘九霄:“……”
潘九霄匪夷所思,堯清越這是在……喝藥?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堯清越倒也不是完全沒動。她雖然閉着眼睛,但是嘴巴偶爾會動兩下,而藥碗也慢慢見底。
潘九霄又看了幾眼,還是覺得很怪。
她等堯清越喝完藥,才咳嗽一聲,說明來意:“堯師妹,我覺得珍寶閣失竊案你暫時就別去了。”
以堯清越現在這種身體狀況,不但完成不了任務,恐怕還會拖累別人。
潘九霄最擔心的是,她到時候可能顧不上堯清越,她有意鍛煉堯清越,給她這個機會,可不想看她送死。
什麽珍寶閣失竊案?堯清越迷迷糊糊地想着,這個失竊案跟她有關系嗎?
等等,珍寶閣失竊案,十萬靈石!
堯清越終于聽明白潘九霄的意思,登時睜開了眼睛,內心深出重新升起對金錢的渴望,激動地彈了起來。
彈了一下,沒彈成功。反而因為牽動傷口,從床上翻到地上,狼狽滾了幾圈。
她顧不得疼痛,艱難地從地上掙紮起來,手腳并用爬到潘九霄跟前,然後,一把拽住潘九霄下裙裙擺,激動道:“不行!我不同意!”
煮熟的鴨子怎麽能讓它飛了?那都是她的錢!她死也不會撒手的!
潘九霄被她動作吓了一跳,差點沒條件反射踢過去。幸好及時反應過來,才沒加重堯清越的傷勢。
只不過這樣拉拉扯扯的像什麽樣子?
潘九霄拽住自己的裙腰帶,害怕自己的裙子被堯清越給扯下來,不由尴尬而惱火道:“你先放手!”
堯清越緊緊拽住她的裙子:“我不!我不!你不答應我就永遠都不放手!”
“那你起來!”潘九霄退而求其次,這樣跪在她跟前像什麽樣子?堯清越的名聲已經夠難聽了,這一幕若傳出去,還不知道別人會如何編排她。
堯清越:“說不起就是不起!”
潘九霄大聲道:“……跪天跪地跪師尊跪父母!女兒膝下有黃金你趕緊起來!”
堯清越比她還要大聲:“我膝下沒有黃金!本來有黃金都要飛走了!你有本事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潘九霄:“……”
潘九霄竟然一時拿堯清越沒有辦法。堯清越現在是個病人,她不可能真的對堯清越做什麽。
院子裏,正在幹活的堯豆豆聽到動靜,循聲走來,看到屋內情形,頭上不禁冒出幾個問號。
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堯清越又幹什麽了?
堯清越看見堯豆豆小小的身影,倒是不執着扒住潘九霄的裙子了。等到堯豆豆走到她身邊,她突然像餓虎撲羊一般,撲到堯豆豆的懷中。
雖然以兩人的體型,說堯清越撲入堯豆豆懷中,不如說堯豆豆被堯清越熊抱更恰當些。
堯清越抱住堯豆豆就開始鬼哭狼嚎。
“豆豆啊豆豆!我們娘倆很快便要負債累累,身無分文啦!”
“但是你放心!為娘就是讨飯,也不會不要你的!”
“到時候,咱娘倆就卷着兩幅草席,去天橋底下睡橋洞!”
“潘師姐她好狠的心吶!不讓為娘賺錢。但是她是好心,你千萬不要怪她!”
堯豆豆聽得一臉無語,但她已經習慣了堯清越時不時抽風發神經,這幾日不過病情更重了而已。
她一邊熟練地拍着堯清越清瘦的背,一邊向潘九霄投去疑問的視線。
潘九霄尴尬地扯扯裙子,撫平裙子上被堯清越弄出的褶皺,解釋道:“你也知道,以師妹這個狀況,并不适合出任務。”
堯豆豆點點頭,表示理解。然而她懷中的堯清越卻又鬧騰起來,非要證明自己好的很,死乞白賴讓潘九霄一定不要放棄她。
若是以前,她未必有那個膽量和潘九霄鬧。但最近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中毒關系,讓她的膽子變的很大。
“中毒”狀态下的堯清越格外難纏,潘九霄沒辦法,只好答應堯清越,若是她能證明自己尚且有自保的能力,就同意帶她一起參加珍寶閣任務。
三人進了院子,堯豆豆搬了一只小馬紮坐着,雙手托腮,面無表情看八卦。
潘九霄站在一旁,神色無奈,搖頭嘆息。
堯清越蹲在地上,眼睛看着地面的陣法,垂頭喪氣,手中拿着不知哪裏撿來的樹枝,四處亂戳。
潘九霄的要求很簡單,只要堯清越能在一炷香的時間畫出五行陣,就答應帶她一起做珍寶閣任務。
堯清越如此執着讓潘九霄帶她,那是因為珍寶閣任務并非任何弟子都可以接的。非得是內門的精英弟子才行,堯清越自己,顯然不夠格。
但她沒有完成潘九霄的要求。她畫不出五行陣。
“五行之道,氣蘊相生相克,循環往複,化生氣牆,能阻擋各種邪術。”
正當堯清越被抑郁沮喪情緒籠罩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柔軟清澈的嗓音,仿佛三月春風,吹拂衆人耳廓。
堯清越頭也不擡,聽到那個聲音繼續道:“潘師姐讓你在一炷香時間畫出五行陣,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花玉容其實很早就來了,特意在院牆外瞧了不少熱鬧。她知道堯清越并非那個告密的弟子,于是心底對她殺心則淡了許多。
但堯清越或許知道點什麽,所以她還不能完全對她放松警惕。因為魍魉的關系,花玉容覺得自己最好親自看着堯清越才能夠放心。
花玉容推着輪椅,來到堯清越跟前,動作輕柔的拿走堯清越手中用來畫陣法的樹枝。
堯清越手上一空,頓時有些發愣,迷茫地擡起頭,注視花玉容。
花玉容坐在輪椅上,一身白衣,眉目如畫,溫潤和藹,漂亮的好像天女下凡。堯清越卻沒注意她的臉,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手上的樹枝上。
花玉容微微勾了勾唇,手上執着樹枝,動作緩慢地在堯清越跟前那塊空地上畫五行陣。
她每次動作,都保證堯清越能夠看清楚,才會繼續進行下一步。等陣法畫完,花玉容用樹枝點點方位,慢條斯理道:“西金、東木、南火、北水、中土。記住了嗎?”
堯清越擰眉思索片刻,遲疑點頭。
花玉容笑了笑,将手上的樹枝還給她。堯清越順手接過,繃緊小臉,開始依葫蘆畫樣。最後陣法畫完,五行陣發出了成功的靈光。
堯清越登時對潘九霄邀功道:“你看!我成功了!”
潘九霄欲言又止:“可你未在一炷香時間內畫完。”
堯清越早就超時了。
堯清越興奮的表情登時重新變得沮喪消沉起來,蹲下身拿樹枝在地上畫圈圈,頭頂上似乎具現化陰雲密布。
花玉容狀似好心替堯清越說情道:“潘師姐,你之所以讓堯師姐布置陣法,不過是擔心她的身體罷了。”
她頓了頓,見衆人眼神都望過來,不由輕輕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輕描淡寫道:“那麽只要堯師姐身體完全恢複,不就行了?”
潘九霄還以為她要說什麽,表情登時有些奇怪。
堯豆豆眨了眨蝌蚪眼,一點沒有顧及在場衆人的臉色,直言道:“可是我們沒有錢。”
逐月宗這樣一個大的宗門,門內人才濟濟,怎麽會缺少治療堯清越身上餘毒的藥師呢?
但要快速解毒,就需要花大價錢。在場的,堯清越本人是真窮,而潘九霄則有另外的花銷。
“嗚嗚嗚嗚……難道我就這樣和十萬靈石失之交臂了嗎?”堯清越見大家都沉默下來,不由重新蹲到地上,滿臉絕望嚷道。
花玉容看着她,漆黑的雙眸極快閃過什麽,慢悠悠道:“無論是解毒丹,還是固本培元丹,我都有。正可解燃眉之急。”
堯清越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在花玉容臉上,小臉上一改沮喪絕望,目光炯炯盯着她。
顧名思義,解毒丹能解毒,固本培元丹能改善她的身體。這兩樣東西,堯清越曾在宗門的店鋪見過,那價格屬于令人咋舌的程度。
花玉容淺笑望着她:“而且,我與堯師姐莫名投緣,這解毒丹和固本培元丹,可以送給你。”
說着,花玉容便微微側頭,示意站在自己身後的雜役弟子将一個黑漆木盒端上來。
木盒精致小巧,只有堯清越的巴掌大。她接過木盒,緊張地手指都微微顫抖。
堯清越勉強将視線從木盒上拔出來,看向花玉容。
花玉容單手支腮,言笑晏晏:“試試看?”
堯清越慎重點頭,屏住呼吸,在衆人的注視下,小心翼翼打開木盒。
她現在手中拿着的兩枚丹藥,可價值連城。修真界的一切奢侈品價價格便宜,但是這種保命丹藥卻貴的離譜。她完成任務,分到靈石,也不知道這種丹藥能買到幾顆。
堯清越想着,珍而重之地将其中的解毒丹囫囵吞下。吃完解毒丹,她手指頓了頓,當下毫不猶豫,再将另一枚丹藥吞進腹中。
不過片刻,她就感覺自己的腹部似乎沸騰了起來,身上也熱熱的,臉上都開始冒汗。想必是這兩枚丹藥起了作用。
因為這兩枚丹藥,她再看花絮晚時,心中對她莫名其妙的惡意忽然少了很多。
這樣一個人美心善的大美人,把紀月鳴送給她又能怎樣?花絮晚這麽有錢,又慷慨大方,明明是紀月鳴占了大便宜好嘛!
什麽?你說花絮晚曾經有驅使黑蛇,吓唬她們的嫌疑?可是那黑蛇也只是吓唬,并沒有真對她們造成傷害不是嗎?
所以,她覺得自己這麽讨厭花絮晚是沒有道理的。
堯清越一把握住對方的手指,上下大幅度晃了晃,咧嘴一笑:“你人還怪好嘞。”
花玉容神色一頓,詭異看她一眼,然後嘴角綻開一抹菡萏笑靥:“是麽?”
堯清越呆呆望着她的笑容,心裏驟然冒出一個十分可怕的念頭。
花絮晚,真好看啊。想和美人貼貼。
緊接着,耳邊忽然傳來堯豆豆的驚呼聲:“堯清越,你流血了!”
小孩子的嗓音高亢嘹亮,此刻顯得尤為刺耳。堯清越心裏慌張,一邊想着她不會吧?一邊哆哆嗦嗦伸手在自己鼻子下摸了一把。
拿在眼前一看,果真流了滿手鼻血。
堯清越:“……”
有點丢臉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