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你若是其他狐族, 若沒有聽過九娘子的名字,尚且可以說得通。但姑娘是有蘇氏, 絕無可能沒有聽說過九娘子,有蘇月的名字。”
花玉容微微笑道,黑眸深不見底,笑容裏帶着篤定。
有蘇雪聽到花玉容竟然一口道破九娘子的名字,不由吃了一驚。
九尾天狐一族,在百年之前, 是修真界一股不小的勢力。但自從九娘子被封印,天狐一族舉族搬遷之後,就再沒有人聽說過她們的名字了。
有蘇雪露出悵惘之色, 低聲嘆道:“妾身只是不知,如今人族, 竟然還有知我有蘇氏的人。”
她頓了頓,薄薄的嘴唇向上一勾, 露出嘲諷之意,道:“不過看你的穿着,乃是臨仙宗的弟子。臨仙宗人與逐月宗的人知道我有蘇氏的故事, 倒也不稀奇。”
堯清越一直緊張盯着二人說話, 聽得一頭霧水, 又插不上話。這會兒總算聽到熟悉的字眼,連忙舉手道:“誰說的!我就不知道!我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逐月宗內門弟子!”
有蘇雪眨了眨細長的狐貍眼,尖尖的狐貍耳朵也抖了抖, 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瞥了眼花玉容與堯清越一眼,笑眯眯道:“你這小姑娘雖然生得好, 但心思太深,到底不如這女孩天真可愛呢。”
花玉容微微蹙了蹙眉,忍住沒朝着堯清越看上一眼,深吸一口氣道:“有蘇雪,你若想知道有蘇月的消息,放了她,我就告訴你。”
有蘇雪眯眼上下端詳她,啧啧有聲感嘆,“瞧着是個薄情寡義的,不想還挺有情有義?難道是妾身看走眼了?”
不僅有蘇雪感到驚奇,就連堯清越,都被感動得眼淚汪汪。沒想到在她犯下那種不可饒恕的錯誤之後,花師妹竟然還會擔憂她的安危,用自己的性命換她的性命。
花玉容不用回頭,都能察覺到堯清越落在自己後腦勺上的灼熱目光,微微垂了眼,掩飾住黑眸中的情緒。
舍己為人這種事情,永遠都不會出現在她花玉容的字典裏。她之所以提議放堯清越回去。一來是因為留下的人不會有生命危險。
二來,便是她與有蘇雪說的事,不宜被第二個人知道。即使那個人是堯清越也不行。
三來,便是堯清越會因此,而加倍地感激她。即使将來她不再受魍魉影響,也會因為此事對她生出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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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會有軟肋,便是因為她會心軟。心軟了,便好被她利用。
花玉容想到此處,黑眸不由閃了閃,漆黑的長發落在她的頰邊,被她伸手輕輕撥在耳後。
她慢條斯理道:“我這個提議,如何?”
有蘇雪定定注視她兩秒,細長的眸子眯了眯,露出狡黠之色:“你的确知道一些了不得的秘密。但那又如何?”
“自從我們天狐舉族搬遷之後,有蘇月,早就是我們天狐一族的罪人!”
“我們恨她還來不及,怎麽會有閑心打聽她的去向?難不成,你還天真的以為,發生那種滅族之事,我們還會不計前嫌地去救她?”
這嬌滴滴的狐妖本就生得詭異,此刻沉下臉來,又疾言厲色,立即變得十分吓人。
但堯清越卻沒有被她的外貌吓住,而是被她口中的這個設定吓住了。
她恍惚地想着,怎麽回事?怎麽既視感越來越強烈了?
在她曾經看過的那本小說中,的确有一個被人族修士聯合封印的狐妖設定。
當時堯清越看完後,還百無聊賴地評價:老套!狗血!
狐妖九娘子乃是狐族王族的公主,排行第九,名有蘇月。但她雖是天狐,卻沒有繼承幾個哥哥姐姐魅惑人的本事,而是天真到幾乎單蠢的地步。
被人族修士,花永安騙身騙心,不僅自己被挖妖丹,封印禁地。更給天狐一族引來難以想象的劫難。
百年之前那一場天狐與人族修士的大戰,幾乎令天狐一族滅絕。
而《成魔之道》的女主角花玉容,重生後知道了這個隐秘,就悄悄潛入禁地,松動封印,将被封印禁地的九娘子放了出來。
九娘子被挖妖丹,封印百年,一出禁地,就直接成魔,弑殺成性。
花玉容單單有九娘子有蘇月這個助力,就幾乎殺光了花家的長老與高階弟子。
“不過,你這個消息倒不是全無意義。”
另外一邊,有蘇雪卻又話鋒一轉,朝花玉容揚唇一笑:“但想要靠這點消息和妾身談判,還不夠格呢。”
花玉容坐在輪椅上,白衣如雪,面色溫和,淡淡道:“那你想要如何?”
有蘇雪注視她,抿唇笑了笑,斜眼又瞧堯清越一眼:“想必你也知道,我們天狐一族,各個都深恨人族修士。”
她頓了頓,繼續道:“尤其那些無情無義,滿嘴謊話的逐月宗與臨仙宗修士。”
莫名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的堯清越尴尬扯了扯嘴角。
花玉容耐心道:“有蘇雪,你不用拐彎抹角,有話不如直說。”
“好!”有蘇雪當即笑眯眯道,“妾身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聽說你們逐月宗與臨仙宗,有一種陣法,能提前讓人進入心魔劫渡劫。若能渡過,便成佛。渡不過,便成魔。”
“如今妾身這裏,也有一種心魔劫。不知道二位敢不敢渡?”
堯清越木然地想着,怎麽就連這心魔劫的設定也很耳熟呢?
有蘇雪的心魔劫與她們宗門的心魔劫,根本不是同一個東西。
宗門裏的那種,畢竟是以鍛煉弟子心境為主,不可能真的讓弟子成魔。所以陣法裏設了限制,一旦情況不對,就會将弟子彈出幻陣,以防弟子真的入魔。
但是有蘇雪的這個所謂心魔劫。可卻是貨真價實的心魔劫了。若不是道心堅定之輩,可是會被永遠困在陣中,直至耗盡心力死去。
她不擔心花師妹的為人和道心,但她擔心她自己的。她一個現代人士,心性薄弱,哪裏來的道心啊!
她都沒空吐槽這個設定剽竊了《成魔之道》那本小說了,擔心起自己的安危來。
正想着該如何巧妙拒絕有蘇雪才不會激怒對方。不料耳邊卻傳來花師妹一聲柔軟卻十分堅定的兩個字“可以”,不由僵住。
堯清越僵着笑臉道:“花師妹?”
花玉容側首,黑發襯得如玉的肌膚愈發白皙,菡萏一笑:“堯師姐,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堯清越面上感動,心裏卻淚流滿面。想對花師妹說,她信她,但她不相信自己啊!
然而花玉容已經答應,堯清越便不好拒絕了,只能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進了那狐妖設置的心魔劫之中。
在心魔劫陣法亮起的白光中,堯清越擡眼,遙遙注視對面的花玉容,發現對方的目光竟始終望着她,不由心中一動。
她猶豫着是否該和花師妹說幾句勉力的話,卻覺眼前一暗,再一睜眼,人已經站在陌生的地方。
望着堯清越消失的方向,花玉容收回目光。嗓音平靜而冷淡地傳到有蘇雪的耳中。
“我知道封印有蘇月的禁地在哪兒,更知道封印的弱點。”
有蘇雪表情一滞,不動聲色看着她,手指也縮了縮。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來心魔劫瞧一瞧。”話音一落,花玉容纖細的身影也跟着慢慢消失。
***
“娘,今天好熱鬧啊。咱們花家是不是又要辦喜事啦?”
小小的女孩兒生得玉雪可愛,擡起雪童子似的一張小臉,仰頭望着容顏嬌豔,卻表情愁苦的女人。
女人着一身秋香色的長裙,素衣黑發,淡妝輕抹,卻掩不住傾國傾城的一副好相貌。
“容兒,你爹爹要娶親了。”
小女孩不解地蹙了蹙眉,奇怪道:“可是爹爹不是早已經有娘了嗎?他為什麽還要娶親?”
女人笑了笑,笑容裏說不盡的凄涼悲楚。
為什麽?因為她只不過是人界皇族獻上的一個卑弱的人族女子,除了一副好相貌,什麽都沒有。與修士的對位,天然不對等。
她不是花承平的妻子,甚至連妾也說不上。最多,也只比那些人人可欺的爐鼎好上一分罷了。
但這些真相,她無法跟自己的女兒說出口。只能苦笑地揉着她的小腦袋,安慰道:“就算你爹爹娶了別的妻子,有了其他孩子。但只要你努力修煉,你就還是你爹爹最喜歡的那個女兒。”
“容兒,娘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争氣。”
小女孩捏緊拳頭,繃着圓鼓鼓的臉頰,一臉認真點頭:“容兒一定努力修煉!不讓娘和爹爹失望!”
畫面一轉,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色。
小女孩倒在雪地之中,閉着眼睛,痛得神志不清。不遠處的懸崖上,站着一個神色驚慌的綠衣女孩。
風雪之中,夾雜着其他女孩驚慌失措的嗓音:“清逸,你欺負人就算了,怎麽把人都給推下去了?”
“不、不是我推的!你們誰看見了嘛!”
綠衣女孩抖着嘴唇,大聲而蠻橫狡辯着,“就算是我推她的又能怎麽樣!誰叫她要對我出言不遜的!她一個爐鼎的女兒,就算今天死在這裏,爹爹也不會怪我的!”
躺在雪地上臉色蒼白的女孩眼睫抖了抖,在漫天風雪之中睜開了眼睛。
但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沒有憤恨痛苦,沒有一絲一毫屬于這個年紀女孩該有的情緒。
良久,女孩對着空無一人的雪地淡淡道:“如你所見,我雖是花家人,但與花家,無恩情,而是枯骨仇恨。”
花玉容将屬于孩童的小小手掌按在自己腿上,陰鸷道:“她們本有充裕的時間來救我,但沒一個人關心我的死活。”
“等人終于來了之後,也無人替我看傷,令我生生落下一身殘疾。從那以後,再也無法下地行走。”
“花家人為了掩蓋花清逸的罪行,對外就說我是娘胎裏落下的毛病。誰叫我娘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呢?我落得這個下場,要怪,只能怪我太過弱小。”
“可是,她們不該殺了我娘。我們已經低到塵埃裏,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她們還是要将我們趕盡殺絕。”
花玉容擡起臉來,眸子中黑色的霧氣湧動,揚起的嘴角沒有一絲笑意:“你覺得,這樣的仇恨,是否有與你合作的資格了?”
有蘇雪并未動容,挑了挑眉:“所以,你想對付謝漫天和花清逸母女?”
“不。”花玉容搖頭,垂下眼簾,嗓音斬釘截鐵,寒意生生,“是除我之外的,所有花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