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花玉容神色頓了頓, 恢複成慣常的溫軟笑容,輕描淡寫道:“其實有蘇姑娘誤會了, 我與堯師姐,可不是那種關系。”
有蘇雪眨了眨眼睛,咕哝道:“是嗎?”上下瞟一眼,眯眼一笑,“那麽之前廂房裏的事,又怎麽解釋?”
花玉容的臉偏了過去, 黑眸注視着屋子裏的堯清越,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是個玩笑。”
先前她并不清楚這個狐妖的底細,也不知道她故意抓她與堯清越到此是為了什麽。
此刻知道了有蘇雪的名字, 又與她達成了合作,自然就不用再隐瞞二人的關系了。
有蘇雪捧住臉頰, 細長的眼睛眯了眯,注視她兩秒, 良久才緩緩道了一句:“是嗎?”她看未必。
她眼睛可利的很,又不是傻子。剛才那幻陣之中,兩個婢女貼着堯清越, 花玉容的臉都快沉的要滴墨了。
而且堯清越要錢不要她, 花玉容那臉色, 當真精彩極了。
有蘇雪就愛捉弄這些人族修士,抓到這種互有情誼的,尤其有興致。不管兩人真是情比金堅,還是虛情假意, 都能給她提供許多樂子。
但今日遇到的兩位小友, 可比之前那些修士有意思多了。尤其裏面那個,也不知是大智若愚, 還是大愚若智。
有蘇雪眼眸閃了閃,故意殺氣騰騰道:“既然小友你不喜歡她,那妾身便替你動手殺了她?如何?”
花玉容面不改色,冷淡地瞥她一眼,沒有其他反應。
有蘇雪笑眯眯地回望她一眼,當即擡手一抓,淩空便将屋內的人給扯了出來。
堯清越正手捧十萬靈石的乾坤袋,誠心誠意地跪在“花玉容”面前忏悔,道歉的話還未說兩句,便感覺腰肢驀然一緊,然後整個人都不受控制朝身後大門扯去。
堯清越不知發生什麽,手忙腳亂抓住門框,不讓自己倒飛出去。驚慌之下,手中錢袋子噗通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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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地板仿佛湖水一般,瞬間将那裝着十萬靈石的錢袋吞沒進去。堯清越見此情景,不由目瞪口呆,眼睛都快脫窗了。
“我的錢!我的錢!”
堯清越徒手去撈,自然什麽都沒撈到。那地板上空空如也,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她心如死灰,如喪考妣,手指自然垂下,人已經被扯到有蘇雪與花玉容跟前,還是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堯清越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有蘇雪蹲在她的跟前,伸手抛了抛手上的東西,笑意盎然道:“你瞧這個是什麽”
堯清越半死不活掀了掀眼皮,視線不經意落在有蘇雪手上,頓時目光發直,下意識撲過去就要搶奪:“我的錢袋怎麽在你這裏!”
有蘇雪徑直站起身來,輕輕松松就躲過了堯清越的飛撲,嘴角笑意加深:“小姑娘,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在十萬靈石與你的心上人之間,你選哪個?”
堯清越緊緊盯着她手上的錢袋,當即毫不猶豫大聲道:“當然是十萬靈石!”
剛才堯清越選擇之時,尚且還猶豫掙紮過。此刻竟然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就選擇了靈石,而棄花玉容而去。
有蘇雪心表情可惜,心中卻樂開了花。她雖與花玉容合作,但對方身上流着的,到底有花承平那個老匹夫一半的血,所以對方吃癟她心情格外愉悅。
她故意扭頭,看向花玉容,可惜沒在花玉容臉上看到自己喜歡的表情,不由遺憾的聳了聳肩:“小友啊,看來,在這小姑娘心中,的确是靈石比較重要。”
她似是嘲諷又似同情,語重心長地告誡:“以後找道侶,一定要擦亮眼睛。可別再遇到這種虛情假意的了。”
花玉容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院中,幾乎融入雪地。她黑發如墨,肌膚比雪還要白,臉上的表情,則比雪還要冷。
在這幻陣之中,她如願有了健康的身體。
她雙手交握,神色淡然,嘴角露出一絲冷漠的笑容,輕飄飄道:“這話,我如數奉還。找道侶,還是得擦亮眼睛。不然……”
不然就是有蘇氏九娘子的下場,就是有蘇雪的下場。
有蘇雪聽出花玉容的未盡之語,笑容登時凝固在臉上,半晌偏過臉嗤笑一聲:“用不着小友告誡,找道侶這事,妾身經驗比你豐富。”
堯清越沒管二人含沙射影的對話,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錢袋,趁着兩人不注意,再次準備撲過去搶奪。
“你這小偷!你把錢還給我!”
有蘇雪抓着錢袋,動作敏捷地躲開。見堯清越竟然對十萬靈石如此執着,不由露出驚奇之色:“小姑娘,這靈石就如此重要嗎?”
她自然見過那種為了榮華富貴抛棄情人的敗類,但堯清越這個,她卻覺得匪夷所思。屈屈十萬靈石,是不是太少點了?
“你可知道她是誰?和她成婚,你能得到多少靈石?”有蘇雪這會兒倒是少了許多調笑之心,真心實意好奇堯清越的腦回路。
跟花玉容成婚而得到的東西,可不比十萬靈石有價值多了?堯清越若真是貪財好利之輩,為什麽不選擇花玉容呢?
這小偷廢話好多。
堯清越依依不舍地移開目光,将視線落在有蘇雪和花玉容臉上。然後露出受驚之色,當下便噔噔後退三步,偏開視線。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剛才那對醜八怪!”邊說,還邊瞧兩人一眼,配合着捂住嘴幹嘔的動作。
有蘇雪:“……”
花玉容:“……”
有蘇雪瞬間回想起剛才不太愉快的回憶,調笑之心散去三分,多了幾分不悅和殺意:“哦,看來你是想要錢,不要命了?”
“妾身倒是想看看,是你的命重要,還是這十萬靈石重要?”
說着,殺氣畢現,長長的紅色的指甲約有一寸長,出現在那有蘇雪白皙纖長的手指上。指甲尖尖,閃爍着鋒利的白光,只在堯清越脖頸前三寸遠的地方,蓄勢待發。
堯清越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悄悄往旁邊挪開一步。遲鈍地腦袋讓她無法思考,但身體求生的本能卻讓她選擇自身性命。
但堯清越出口的卻是:“我選十萬靈石!”
這下子,有蘇雪可真的驚訝了,甚至因為太過吃驚,連對堯清越的殺意都消散的一幹二淨。
她微微扭頭,看向老神在在站在一旁,仿佛事不關己的花玉容,誠懇道:“小友,這小姑娘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匪夷所思道,“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要這麽一點小錢而不要命,她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
“你懂什麽!”堯清越趁着有蘇雪驚訝的瞬間,成功奪回自己的錢袋,迫不及待地打開,舒了口氣。
“十萬靈石,可以讓我不工作整整二十年!我要是節省一點花銷,靠這十萬靈石躺平四十年也說不定!”
“穿衣吃飯,樣樣要錢!我還要養孩子,你不知道孩子就是個吞金獸!等到她長大了,我還得給她準備一筆錢……”
堯清越激動莫名,滔滔不絕說着,驀然感覺自己心裏一空,仿佛有什麽沉重的,一直以來控制她情緒的東西,終于從身體裏完全消散。
同時她手中一輕,錢袋子消失無蹤,心中一驚,舉目四顧,眼前哪裏是她逐月宗靜外居的景色?
而眼前的兩個醜八怪全部消失不見。她們去哪了?
堯清越才剛剛邁出一條腿,就一腳踩空,瞬間摔下萬丈深淵,一下子清醒過來。
堯清越從摘星樓的客房大床上爬起來,立即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一切。
她記得,自己和花師妹被那妖怪抓住,然後進了一個類似于心魔劫的陣法當中。
在那幻陣當中,她仿佛做了一個十分美妙的夢。夢的細節她忘記了,只記得自己好像完成了一直以來的執念。
是什麽呢?
堯清越正扶住腦袋思考,便聽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端着藥碗,推門進來。
堯清越擡頭一瞧,見是潘九霄。
潘九霄将藥碗擱在茶幾上,擔憂望着她:“堯師妹,你沒事吧?”
堯清越搖搖頭,想起什麽,立即道:“花師妹呢?她怎麽樣了?”
潘九霄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花師妹她沒事。”
堯清越這才松了口氣,然後一邊喝藥,一邊聽潘九霄說那之後發生的事情。
“我趕到那萬花山莊之時,你與花師妹都暈倒了。我只好先帶你們兩個回來。另外……”潘九霄頓了頓,欲言又止。
堯清越捧住藥碗,見潘九霄沉默,不由擡起臉來,好奇道:“另外什麽?”
潘九霄蹙了蹙眉,看她一眼,一言不發地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個蓮花燈模樣的東西,沉聲道,“我在那萬花山莊的某個房間裏,發現了這個東西。”
堯清越呆呆望着蓮花燈,遲疑道:“這……這東西該不會就是我們此行的任務,無影神燈吧?”
潘九霄抿唇,表情複雜點頭。
“這會不會是假的?”堯清越半晌才嗓音艱澀道。
潘九霄盯着燈,也遲疑起來。
“這無影神燈,是真的。”一道細小怯懦的嗓音突然從門口隐隐約約傳來。
堯清越扭頭一瞧,便見一個身穿她們逐月宗弟子服飾的女弟子站在門口,生得花容月貌,卻因為卑怯的氣質,硬生生折損了那副好相貌。
堯清越奇怪,這人誰啊?
潘九霄微微颔首:“常師妹。”頓了頓,直言道 ,“常師妹見過無影神燈?”
常應春偷眼看堯清越一眼,躊躇片刻,對潘九霄解釋道:“其實……其實我也接了這個無影神燈的任務。”
并且她比較倒黴,比潘九霄她們更早一步被擄進那個萬花山莊之中。這一次,還是托了潘九霄的福,才成功從萬花山莊逃脫的。
“那萬花山莊的主人,是一只狐妖,向來以收集人族修士,并給他們印上奴隸标記為樂。”
至于收集的對象和手段。
“是那只紅狐貍!”堯清越心念電轉,立馬接口道,“以小狐貍挑選對象踩點,然後再由有蘇雪将人迷暈,抓進萬花山莊之中。”
而被抓住的修士,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通通會被印上奴隸印記。人族修士蔑視妖族,反被對方當做奴隸,豈不是奇恥大辱?
難怪那被抓走又被送回來的蕭衍一直不肯直言相告,原來是害怕被別人知道那種經歷取笑。
而且聽這常應春的意思,每個被抓修士的經歷都不同。
有的被人勾引上了花樓,去了賭坊,輸的傾家蕩産,不得不簽訂奴隸契約去還債。只有實在啃不下的硬骨頭,才會讓有蘇雪親自出手。
常應春怯懦地點點頭,低聲道:“這燈是那狐妖,特意為了某個劍修壓制心魔,讓手下去逐月宗偷來的。我親眼見過。”
堯清越目光挪到那無影神燈身上,表情不由變得呆滞。
這玩意,竟然是真的?
她們竟然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任務?
堯清越與潘九霄本該高興,但是因為任務完成的太過莫名其妙,二人一時盯着無影神燈,陷入了沉默。
潘九霄的通訊玉牌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室內沉寂。潘九霄捏訣啓動玉牌,不過片刻,臉上露出笑容道:“堯師妹,大師姐就在這附近,等會兒便會過來與我們彙合。”
驀然對上堯清越清淩淩的杏眸,心中突地一下,表情一滞。
等等……堯師妹現在見紀師姐,真的沒關系嗎?潘九霄有點擔心她又會發瘋。因為,聽說同行的,還有花絮晚。
“你看着我幹什麽?”堯清越莫名其妙。
潘九霄眼神游移,沒有接話。
堯清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大師姐來了跟她有什麽關系?大師姐……紀月鳴,花絮晚?
哦,是花師妹的緋聞女友來了。堯清越意識到這點時,心情非常的奇妙。
沒有她想象當中的嫉妒和憤憤不平,情緒非常平靜。就好像,她已經不再喜歡花師妹一般。
會不會是……她的病已經完全好了。所以,她才對花師妹的事無動于衷?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堯清越當下便要推門去看“花絮晚”,哪知道剛剛推開門,便見花師妹坐着輪椅,出現在她房間門口。
“花師妹……”堯清越對上她沉靜而美好的臉,有些遲疑地喊了一聲。
花玉容眼睫眨了眨,纖長的睫毛下,是兩顆烏黑的瞳仁,其中清晰地倒映出堯清越的臉,嘴角的笑意一點點加深,“堯師姐。”
“我……”堯清越剛剛準備說什麽,卻見一樓大堂處,嘩啦啦走進來一堆穿着黃衣輕紗的道袍女子。領頭那個,格外眼熟,可不就是紀月鳴?
紀月鳴身旁,還站着個氣質如水蓮花一般的柔弱的女子,氣質如蘭,莫名與花師妹有三分相像。
堯清越心中感嘆冤家路窄,看花玉容一眼,沒在她臉上瞧出什麽,特意解釋一句:“紀師姐在附近做任務,要與我們彙合,一起回逐月宗。花師妹,你不介意吧?”
花玉容仔細端詳堯清越的臉,挑了挑眉,半晌露出耐人尋味之色:“我自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