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堯清越欲哭無淚, 她這不是不知道,才想問問花玉容的意見嘛!但花玉容多麽狡猾, 又将問題扔了回來。
堯清越知道在花玉容那裏得不到答案,思來想去,又想不出答案,只能喪氣地朝床上一躺,然後扯開被子覆住臉,幹脆裝起鴕鳥來。
逃避可恥但有用, 在她想出辦法之前,她是不準備再見花玉容了。
“堯師姐……你不治病了嗎?”
堯清越擱在錦被上的手指動了動,半晌舉起來, 朝花玉容顫巍巍揮手,有氣無力道:“不治了, 死了算了。”
花玉容見堯清越逃避現實的鴕鳥模樣,不由啼笑皆非。剛才還怕她怕得要死, 這會兒倒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靜靜看堯清越片刻,見對方一動不動躺着,拒絕與她交流的模樣, 只能無奈道:“既然如此, 師姐先休息吧。”
說罷, 推着輪椅打開門。
花玉容離開房間的輪椅聲剛剛消失,堯清越就警覺地豎起耳朵,同時悄悄掀開錦被一角,偷看屋內情況。果真不見花玉容, 立即松了口氣。
她現在這中毒狀态, 感覺跟發燒了一樣,再加上渾身無力, 時不時流個鼻血什麽的,再沒有其他狀況了,顯然不是十分嚴重。
堯清越打算等會兒就出門,正兒八經地找個藥師看看情況。等病治好了,再到萬事堂接個外派任務,帶着堯豆豆去其他地方躲躲風頭。
雖然九娘子出世和她們這些普通弟子關系不大,但是萬一呢?萬一就那麽倒黴給她碰上呢?她已經夠慘的了,可再經不起任何損失了。
堯清越在房內一臉深沉地為将來做打算的同時,靜外居的院子裏,堯豆豆張開小手,攔住花玉容的去處,緊繃着一張小臉,生氣道:“不許你欺負她!”
花玉容側了臉,單手支腮,漆黑的發絲落在肩頭,與一身消瘦黑衣,相映成趣。
她饒有興致端詳她,慢條斯理道:“小孩,你在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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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豆豆瘦弱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就好像圓鼓鼓的氣球,一雙圓溜溜的,蝌蚪似的大眼睛惡狠狠瞪着她,仿佛一只張牙舞爪的奶貓,利爪都沒長齊,就學人揮舞爪子:“反正你不許欺負堯清越!”
花玉容驀然噗嗤一笑,被堯豆豆的樣子逗樂了。她真的好久沒有碰到這麽有意思人了,笑得黑眸蒙上一層水霧,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
堯豆豆斜眼瞪她,滿臉都寫着是不是有病。
花玉容止住笑,纖細手指揩去眼角的生理淚水,忍俊不禁道:“誰都可以來警告我,但你不行。”
堯豆豆臉上憤怒的神色微微一滞。
花玉容推着輪椅,靠近堯豆豆小小的身子,瞥見她身上嶄新的襖子,還有臂彎裏抱着的憨态可掬的布老虎,不由頓了頓,臉上笑意加深。
“堯師姐對你多好啊。可是……”花玉容嗓音驀然低了三分,眼底的笑意也消失得幹幹淨淨,嘴角揚起惡劣的弧度,“可是你卻親手下毒,想要害死她。”
“與你比起來,我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堯豆豆呆呆望着她,稚嫩的小臉瞬間變得慘白。這個奇怪的女人,竟然真的知道……
她小臉上不可抑止地露出恐慌之色,抱着玩具的手指不由緊緊捏住布老虎的耳朵,将其揉成皺巴巴的一團。
腦海之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前段時間堯清越跳崖的那件事。
她知道,真正的堯清越,早就死了。
因為,正是她指使小黑小青它們下的手。
她是半妖之身,能夠聽懂蛇類說話,甚至能夠命令它們攻擊特定對象。
那一日壞女人被紀月鳴抱了回來,二人在屋內說了會兒話,又爆發了劇烈争吵。紀月鳴冷着臉離開之後,壞女人就盯上蹲坐在角落裏的她,想要像之前一樣,拿她撒氣。
她因太痛,一時沒有忍住,就命令了自己的“朋友”們攻擊了她。在那之後,她抱住膝蓋蹲在角落,眼睜睜看着壞女人沒了氣息。
她茫然地想着壞女人的死因。小黑他們是毒蛇,幾種毒素堆積,變成了劇毒。兼之壞女人剛剛跳崖,身上有傷,在各種因素影響之下,那蛇毒,就成了催命符。
壞女人一命嗚呼之後,她很害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還太小,又是人妖混血,逃出逐月宗也無處可去。反倒會被其他修士抓住,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正在她為未來擔憂之時,那個明明已經死掉的女人,竟然又慢慢恢複了生機。
堯豆豆默默觀察幾天,才敢肯定,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堯清越。而是不知哪裏來的孤魂野鬼。
雖然她不知道為何這個孤魂野鬼沒有觸動禁制,引來追查,但她卻希望這個假的堯清越,能夠永遠都不要被逐月宗的人發現。
因為這個孤魂野鬼,會給她取好聽的名字,會惦記她冷不冷,餓不餓。會将她抱在懷中,撫摸她的腦袋。還會給她買新衣服和玩具……
可是現在,有人發現了她的秘密……
花玉容收起臉上惡意的笑容,絲毫沒有自己在恐吓三歲小孩的愧疚,饒有興致道:“你說,若是我将真相告訴師姐,她會是什麽反應?”
再大度的修士,也不會允許身畔留着曾經噬主的妖獸。就算堯清越此刻表現的再喜歡這死胎,又能如何?
寵物有利爪,還學會朝主人揮舞爪子,記住了鮮血的味道,焉知不會朝下一任主人動手?
堯清越若知道一切,就絕對不會再放任她繼續留在身邊。
人性如此,她不能免俗,堯清越,當然也不會例外。
堯豆豆黑洞洞似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花玉容,害怕被堯清越發現真相的同時,一股莫名的戾氣在她心中緩慢攀升。
為什麽這些人總是不肯放過她?她做錯了什麽?只要清除這些讨厭的人,她與堯清越,就能得到平靜的生活。
——心中倏地騰起濃烈的殺意。
枯黃的營養不良的頭發無風自動,靜靜在堯豆豆小小的耳廓飄起。那瞬間,她豆豆似的眼睛恍惚變成了獸瞳形狀。
與此同時,靜外居院子內,潮濕而昏暗的角落裏,接二連三地冒出獸類黃澄澄的豎瞳,伴随着不詳的嘶嘶聲,緊緊釘在花玉容的身上。
花玉容環顧四周,意外地挑了挑眉,好笑道:“想殺我?”
心念一動,魍魉從她腳下竄出來,飛速撲到堯豆豆的腳邊,然後立即就止住了對方的攻勢。
堯豆豆動了動手腳,感覺到手腳上的禁锢感,不禁勃然變色。
花玉容單手支腮,神色淡然望着她,勾了勾唇:“小鬼,你的确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但以你現在的程度,只能湊巧殺死那種廢物,對付我……”
嘴角弧度加深,接着道:“還不夠。”
堯豆豆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瞪着她,性子倔強,不肯求饒。
正在兩人無聲對峙的當兒,堯豆豆的身子驀然被人提了起來,然後瞬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擡起頭,不出意料,是堯清越那張燒得通紅,帶着病容的臉。
堯清越摟緊懷中的小小身體,對花玉容讪笑道:“花師妹,你不會跟小孩子計較吧?”
剛才在屋內,堯豆豆喊的那麽大聲不許欺負人的話,她都聽到了。感動的同時,慢慢察覺不對勁。怎麽花玉容跟堯豆豆的氣氛漸漸劍拔弩張起來?
堯清越沒聽清後來這兩人壓低聲音耳語的那些話,但兩人不對付的态度,她倒是看見了。
為了防止堯豆豆被打,堯清越趕忙沖到院子裏,将這讓人不省心的小鬼揪回來。
對峙驀然被打破,花玉容收回目光。見堯清越與那死胎一副舐犢情深的模樣,突然感覺一陣意興闌珊。
若她告訴堯清越,堯豆豆是下毒之人,堯清越不僅不會信她,恐怕還會懷疑她的居心。
花玉容想着,不怒反笑道:“怎麽,師姐的毒都好了,能出門了?”
堯清越緊緊抱着堯豆豆,将小家夥的腦袋摁在自己脖頸處,阻止她回頭,低聲下氣道:“若剛才豆豆說了什麽話,惹你生氣,你大人大量,別跟她計較。”
“若我就要計較呢?”花玉容驀然沉了臉,冷冷道。
堯清越抓了抓頭發,煩惱道:“那你……那你就記在我身上?”反正她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被花玉容多記幾筆也不會更糟了。
花玉容盯着她,臉色陰晴不定。
堯清越剛才跑得太過匆忙,竟然連外袍都沒披上,此刻就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站在院子裏,透出布料之下隐約的肉色,竟連一點羞恥之心都不要了。
花玉容微微蹙起眉頭,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怒氣。只覺堯清越此刻為堯豆豆着急的模樣礙眼極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這個人是太過天真愚蠢,才會對身邊的危險視而不見。
等她知道真相,一定會毫不猶豫抛棄那人妖混血的死胎。
可對方此刻緊緊抱着堯豆豆,卻對她嚴防死守的雙重标準,還是讓花玉容心頭動怒。
“師姐,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後悔。”花玉容盯着堯清越無辜的臉,驀然一笑,笑容裏說不盡的嘲弄。
堯清越不明所以盯着花玉容離開的背影,一邊松開壓制堯豆豆腦袋的那只手。思索片刻,沒想明白,索性不再想。
她對上堯豆豆怯生生的大眼睛,挑眉道:“你說花玉容是什麽意思?”
堯豆豆小心翼翼端詳她,半晌抿唇搖頭,違心道:“我不知道。”
堯清越反應過來:“也是,你一個三寸小豆丁,怎麽會懂我們大人的事。”
堯豆豆默然看着她。
堯清越長籲短嘆,輕輕捏了一把自家小孩軟乎乎的面頰,哭笑不得道:“你膽子這麽大,真的什麽人都敢惹。你知道她是誰嗎你就沖上去挑釁。”
只能希望花玉容大度一點,不要把一個三歲小孩的話放在心上。
但花玉容是個大度的人嗎?堯清越想着自己不過是諷刺花玉容一頓,就被對方惦記上,登時不敢肯定了。
她覺得,為保險起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就開始實施逃跑計劃?
首先,得去師峰山看看身體,先将身體治好了再說,其次,去萬事堂接一個外派任務。
堯清越打算的很好,抱着堯豆豆往回走時,突然感覺頭昏腦漲,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慌忙将堯豆豆放下,然後病恹恹扶住門檻,對上堯豆豆擔憂的視線,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應該是躺太久的關系,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