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逐月宗廚房, 身穿雜役弟子服飾的仆從來來去去,匆匆忙忙, 負責照顧花玉容起居的小丫鬟春桃被支使地團團轉,焦頭爛額。
“春桃妹妹,麻煩您把這靈米淘了。”“春桃姐姐,我拜托您送的新衣裙送了沒有?”“春桃……”
春桃一個頭兩個大,這邊應了一聲,那邊又叫喚起來。在她忙亂期間, 似乎有個逐月宗的女弟子遞給她一封信,被她随手塞進衣袖中,等想起來這封信時, 時間已經過去三天。
春桃望着這被溪水泡的皺巴巴的信紙,還有寫在角落裏的不起眼的落款, 一張小臉登時跟着皺成了苦瓜。
信紙都泡成這樣了,估計拆開了也不知裏面寫了什麽。揣着信紙惴惴不安去找花玉容, 卻得知對方清晨啓程,早已回花家的消息。
春桃頓時松了口氣,慶幸地想着, 這樣就不算她失職吧?
***
“孽障!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啪地一聲, 伴随着男子低沉嚴厲的斥責聲, 花玉容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
不過瞬息,那張雪白側臉上,便印出一個鮮明的五指印,對比着花玉容慘白的肌膚, 十分觸目驚心。
花玉容心頭嘲諷的厲害, 捂住半張臉回頭,面無表情看向自己的父親花承平, 冷靜道:“我想退掉與蘇寄靈的婚約,這不僅是女兒的意思,也是蘇寄靈的意思。”
“孽障!你還說!”花承平看模樣約三十上下,生得高大俊美,一表非凡。此刻雖然盛怒,卻依然無損一副好相貌。
花玉容迎着對方那雙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桃花眼,心中早已經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她不僅不生氣,反倒勾唇笑了。
“父親如此惶惶不安,是在擔心什麽?”擔心失去蘇家支持,坐不穩這花家家主的位置?
花承平臉色驟然一黑,舉手又要扇花玉容一巴掌,卻被謝漫天及時攔了下來。她朝花承平使了個眼色,轉身對花玉容軟語道:“容兒,你爹也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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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蘇家小姐我們都見過,與你也算青梅竹馬,你嫁過去,她定會好好照顧你。”
謝漫天說着,目光在花玉容的殘腿上一觸即離,頓了頓才道,“丫鬟小厮們粗手粗腳,到底不如道侶貼心妥帖。你說是不是?”
“你爹也是太心急,才會失手打了你,你可千萬不要怪他。”
知道這二人又要在她面前上演一副嚴父慈母的戲碼,花玉容捂住通紅的側臉,登時感覺意興闌珊。
那日得知堯清越已經離開逐月宗的消息,她便也沒了繼續留在逐月宗的理由,估摸着接下來會有一場大戲上演,花玉容這才姍姍回到花家。
今日剛一到,花承平便提起她的婚約。鬼使神差地,她與花承平提了解除婚約的事。
結果不出她的預料,花承平暴怒。
花玉容嘴角短促地揚了揚,纖長的眼睫垂下,在眼睑上落下兩片半圓的陰影。
她扮演回那個溫順柔弱,不争不搶的花家大小姐,低落道:“我知道爹爹是為了我好。可那日蘇家小姐親自過來退婚,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謝漫天眼神微微閃爍,笑容卻沒變,滿臉慈愛地拍拍花玉容的手背,安撫道:“這事我也與你爹也知情。寄靈那孩子是一時糊塗,你蘇伯父蘇伯母已經替我們教訓過她了。以後有他們替你撐腰,也不必擔心那孩子對你不好。”
至于婚禮的兩個當事人願不願意,自然不在兩家考慮範圍內。
花玉容咽下漫上喉嚨的腥甜,掩藏住眸中翻騰的戾氣,完美地扮演着溫順柔弱的女兒,小心翼翼道:“真的?”
一絲輕蔑從謝漫天眼中一閃而過,她滿意點頭:“自然是真的。”
“如此,容兒的婚事便都由爹娘做主。”花玉容嘴角一抿,露出個羞澀的笑容,垂眸淺笑。
花玉容說完話,推着輪椅出了廳堂,還沒走出多遠,便聽到一聲驕橫跋扈的嗓音。
“瞧瞧,是哪條喪家之犬回來了?”花清逸走到花玉容身邊,微微俯身,居高臨下,一臉輕蔑,“你還有臉回來?怎麽,你那小情人不要你了?”
花玉容無動于衷,推着輪椅就要越過花清逸。花清逸動作敏捷攔住她的去路,揚着下巴道:“跑什麽?心虛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逐月宗,跟那個堯清越打得火熱,惹得你那未婚妻都看不過去,趕來與你退婚!”
花玉容手指一頓,停在原地,深不見底的黑眸定在花清逸臉上,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麽?”
花清逸叫花玉容看得遍體生寒,忍不住色厲內荏道:“你自己不知廉恥,還怕別人知道?你跟那個堯清越,你們在無極城……”
“二妹。”花玉容徑直打斷她,不怒反笑,壓低聲音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二妹比我清楚。畢竟你養的那些小玩意,可比我厲害多了。你說是不是?”
話音一落,花清逸臉色立即大變,寒聲道:“你威脅我?!”
她是養了些不能為外人道的邪門玩意,但就算爹爹娘親知道了又能怎樣?他們肯定會替她遮掩。但若被花家其他人知道……
看到花清逸防備的目光,花玉容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柔聲道:“還望二妹,好自為之。”
說罷,推着輪椅從她身旁經過。
花清逸咬牙切齒,手指緊緊捏成拳頭靠在身側,望着花玉容離去的背影時,鼻尖忽然聞到一股好聞的甜香。
她心頭瞬間閃過一絲疑惑,正待分辨這甜香是什麽,屋內卻傳來謝漫天的輕喚,她忙收回思緒,臉上挂上乖巧的笑容,提步走入廳堂。
“爹爹,娘親。”
“逸兒來了……”
不同于對花玉容的虛情假意,謝漫天一片拳拳愛女之心,甚至連虛僞的花承平都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聽着從廳堂裏傳來的歡聲笑語,花玉容的臉色有瞬間的迷茫。花家二老仿佛并不是無情之人,只是對她太過吝啬罷了。
吝啬也好,她也根本不需要這種無用的感情。花玉容想象着終有一日,花清逸落得個和她一樣的下場,會如何崩潰絕望,便忍不住滿心愉悅。
三日後,清晨。
一聲凄厲而充滿怨氣的慘叫從花清逸的房間傳了出來。
“娘!一定是花玉容!一定是是她!是她推我下山崖!是她懷恨在心!你一定替我做主!”
花清逸一動不動躺在床上,身上血跡斑斑,白色繃帶不一會兒便滲出鮮血,除了一顆腦袋勉強可以轉動之外,手腳皆不能動彈。
謝漫天坐在床邊,心痛看着自己愛女,眼角垂淚:“逸兒你放心,娘一定給你做主!若是那小畜生做的,娘一定饒不了她!”
盡管沒有任何證據指向花玉容,但花玉容還是被花承平關進了禁地之中。
“承平!這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花玉容今日能對自己親妹下手,焉知他日不會對其他人下手?”
謝漫天死死揪住花承平的衣袖,不甘心道,“她将逸兒害得那麽慘,不能就這麽算了!”
花承平眉間緊皺,不耐煩道:“我知道你心疼逸兒,但凡事要講證據。”
花承平可以因為懷疑而将花玉容關進禁地,在沒證據之前,卻不能理直氣壯對她動刑。
“那還請老爺開啓四時陣法,花玉容若能挨過去便罷,挨不過,便是天意。”
“你……”花承平驚疑不定看着她,半晌沒有說話。沉默片刻,擰眉點頭:“罷了,就按照夫人說得辦吧。”
***
“須長老,這四時陣是什麽?”堯清越翻着手上一本書,特意将寫有四時陣法的那頁翻開,遞在一個白發嬌顏的女人面前。
女人看着有些年紀,臉上肌膚卻光滑一片,沒有一絲皺紋。她笑眯眯瞅堯清越一眼,嗓音有種故作做作的嬌滴滴之感:“這是花家禁地之中特有的守山大陣呢。為了抵禦妖魔,與一些不懷好意的修士。”
堯清越登時有些懵逼,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又是花家?她運氣不會這麽背吧?
堯清越小心翼翼道:“是……花承平家主那個花家麽?”
女人面色古怪:“怎麽,修真界還有第二個花家?”
堯清越咽了口唾沫:“那……長老特意讓我研究這守山大陣……是為了什麽?”
女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眼,故意道:“你覺得呢?”
這女人名叫須元忠,是她們逐月宗的長老。但她怎麽記得須元忠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而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女人?
堯清越心中寒意漸生,臉上露出勉強之色,虛弱道:“我……我突然覺得頭好痛。哎呀……這陣法太複雜了!我根本看不懂啊!須長老……你要不換個……”
“換個什麽?”女人纖眉一挑,似笑非笑,手指把玩着不知哪裏弄來的小石子,輕輕一握,手中石子登時粉身碎骨,同時目光落在堯清越身後不遠處正準備午飯的堯豆豆身上,笑眯眯道,“我看這孩子根骨不錯,正适合……”
話還沒說完,便被堯清越大聲制止:“不換!死也不換!”
她一把拽住女人的雙手,滿臉誠懇,雙眸濕漉漉道:“長老!你一定要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現在對四時陣法充滿了熱情!”
女人垂眸掃了一眼自己被拽住的手,反手一握,輕佻地在堯清越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短促笑了一聲:“乖。”
堯清越惡寒不已,忙将手縮回去。一邊研究着手上的陣法書,一邊偷看那不知身份姓名的女人。
她怎麽這麽慘?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唉,也不知道花玉容現在怎麽樣了。
這所謂四時陣法,顧名思義,正對應春夏秋冬四季。而入了陣的修士,便要應對四季極端的天氣,春季萬物生發,秋季碩果累累,夏熱冬寒。
堯清越想象不出極端天氣有多極端,但知道修士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雖能抵抗嚴寒,但卻不包括極端天氣。
她抓耳撓腮,聽那女人嗓音輕慢道:“找到四時陣法的陣眼,破壞陣眼的聚靈石方可破陣。”
堯清越越發小心翼翼:“長老……您破四時陣時為了什麽?”
總不會是為了奪什麽寶貝?四時陣之中,仿佛是鎮壓着什麽秘寶,好像又是可以克制魔氣的東西?
女人斜眼瞥她,但笑不語,正要回答,忽然感覺腰間通訊玉牌微微一動,她信手拿下玉牌,用神識一掃,神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長老?”
女人微微一笑,眯眼感慨道:“這下子,修真界又有樂子可瞧了。”
不等堯清越追問,女人當即道:“逐月宗禁地封印已破。”
堯清越聞言,不由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心道:這一天,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