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堯清越懷疑花玉容看見她了, 但乍眼一瞧,對方卻只垂着頭, 綢緞般的長發乖巧垂在兩頰,只能望見飽滿白皙的額頭。
她懷疑剛才是自己眼花,便不由得使勁瞧上幾眼。
“堯師姐,你在看什麽?”挽着她手的花絮晚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挑了挑眉。
堯清越一時沒有回神,兀自盯着花玉容發呆。
她知道花玉容必定會受懲罰, 但沒想到花承平這樣狠心。沒有證據也可以定人“死罪”,但花玉容膽敢回到花家,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也許是花玉容計劃之中的一環。
堯清越原地躊躇,不知是否該過去問候一句, 還是當做沒有瞧見。
猶豫的時間太久,已經引花絮晚的懷疑, 堯清越當機立斷,對花絮晚道了一句等等,說完便扯開對方的手, 朝花玉容走去。
離得越近, 越能發現花玉容傷的很重。
纖瘦的身體搖搖欲墜, 那一身清冷溫潤的白衣都變成了血衣,臉色蒼白如紙,襯着幽深的眸子越發憔悴病态,也襯着那雙眸子, 越發偏執吓人。
“你……還好吧?”對上花玉容的視線, 堯清越驀然有一種被什麽猛獸盯上的錯覺,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争先恐後冒了出來。她搓搓手臂, 嗓音遲疑道。
花玉容猝然收回目光,纖長的眼睫垂下,落下半圓的陰影,嘴角浮現一絲嘲弄:“多虧你還記得我。”
堯清越懷疑花玉容在對她陰陽怪氣,但又沒有證據。
思及自己近來沒有做壞事惹到對方,遂覺對方這番怒氣,應該是對着花家人的。而她不過是個被無辜遷怒的可憐人罷了。
堯清越搔搔腦袋,暗自嘆氣。心道算了,主角就這個性格,她又不是不清楚,跟人家計較個啥。
而且對方還能生龍活虎地跟她怄氣,看來身體好的很,死不了。堯清越提着的心慢慢放下,見花玉容緘默不語,顯然并不準備理會她,于是道:“那你先跪着?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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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容:“……”
堯清越走了十步距離時,身後驀然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她頓時回頭,看見花玉容狼狽倒在地上,咳的心肺都快跳出胸膛的模樣,登時吓了一跳。
等到回過神來,人已經跪坐在花玉容跟前,将人輕輕扶了起來,飽含關切道:“你沒事吧?”
刺鼻的血腥味直往鼻腔裏竄,伴随着少女冷淡而極具嘲諷意味的嗓音在堯清越耳畔響起:“不是要走了嗎,為什麽要回來?”
堯清越望着對方虛弱到直不起身來卻又固執要起身的模樣,不由無奈道:“這個時候,就算個陌生人在我眼前倒下,我也會回頭看看情況。”
花玉容臉上表情一僵,心頭驀然火氣,壓抑道:“你說我是陌生人?”
堯清越仰天長嘆,忍不住握住花玉容的肩膀,對着對方清冷漆黑的瞳孔認真道:“花玉容,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堯清越表情坦蕩,沒有絲毫陰霾,一瞬不瞬盯着花玉容的眼睛。此刻時機或許不對,但是她想起常應春,想起花家禁地之時與花玉容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願意相信,人不是不可改變的。心狠手辣睚眦必報的主角,也許未必會變得那麽心黑手狠。
當伴侶或許不行,那麽當朋友呢?對朋友出手相助,不是理所應當嗎?
想通這節,堯清越宛如撥開迷霧,豁然開朗。當下不再猶豫,雙手繞過花玉容的胳膊與膝下,淩空将她抱了起來。
花玉容猝不及防,為穩住身形,下意識伸手撈住堯清越的脖子。
堯清越對上花玉容瞪圓而變得圓鼓鼓的雙眸,覺得對方此刻驚呆的模樣異常可愛,便忍不住對其燦爛一笑。
花玉容嘴唇動了動,張口卻沒說什麽,只是偏開視線,嘴角緊抿。
堯清越抱着花玉容轉身之時,突聽身後傳來破空之聲,她敏捷地往旁邊一閃,聽到花絮晚對她道了一句小心。
緊接着便是利器相交的聲音,她定睛一看,花絮晚持着長劍與一個持鞭女子打得不可開交。
“是花清逸。”花玉容在她懷中,嗓音低低道,“你最好放下我,不然她不會放過你。”
花清逸?那不是花玉容的老對手?也許之前她可以放花玉容不管,但現在她自覺算是花玉容的朋友了,身為好朋友,怎麽能夠見死不救?
堯清越沉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花玉容聞言,心中猛然一動。她之所以會說這話,自然不是真希望堯清越放下她離開,其中包含着幾分試探的心思。既希望她走,又不想她離開。
不想堯清越竟然給她一個堅定無比的答案。
她說,她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她。她活到今天,從不曾有人對她說這種話,明明這麽孱弱的身軀,卻想要保護她?
“堯清越……”
“诶!花師妹小心!”堯清越眼見那花清逸的鞭子就要朝着花絮晚的身上抽去,不由驚叫道。
她抽空回頭看花玉容一眼:“你想說什麽?”
花玉容嘴角緊抿,瞥了眼花絮晚,表情驀然有些陰沉:“沒什麽。”
堯清越不疑有他,眼見花絮晚竟然不是花清逸的對手,登時急了。
花玉容在她懷中,陰陽怪氣道:“你和花絮晚什麽關系,值得你這樣着急?”
“這……好歹師姐妹一場,我為什麽不能着急?”而且花絮晚算是了為了她們才應戰的,她不急一下,還算人嗎?
花玉容總不會是發現花絮晚探子的身份所以故意出言試探?
可身為女娲族的探子,這實力怎麽可能打不過花清逸呢?
堯清越心念電轉,突然明白花絮晚在僞裝實力,急了片刻馬上就不急了。
“你對她很有信心?”花玉容觑了她一眼道。
堯清越成竹在胸道:“我相信花師妹。”
話音一落,花玉容的臉猛然一沉,堯清越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怎麽了這又是?花玉容的不悅太過明顯,堯清越想要裝作看不見都難。
她努力去代入花玉容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最後得出結論,是花玉容的占有欲在作祟,她不能容忍自己喊花絮晚花師妹這件事。
好朋友對她有占有欲,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堯清越表示理解。但是萬事有個度,超過了界限就不對了。
“花玉容,你不能這個樣子。”堯清越打算跟她掰扯了一下做朋友的界限問題。
花玉容緘默片刻,半晌才道:“你想說什麽?”
“做人不能太小氣,要心胸開闊。”堯清越意有所指。
花玉容沉着臉:“你說我小氣,心胸狹窄?”
堯清越大喊冤枉:“我可沒這麽說!只是身為朋友,我給你一個建議……”
花玉容驟然打斷她:“你再重複一遍?”
“咱們不是好朋友嗎?”堯清越茫然,難道她跟花玉容的關系,還算不上朋友嗎?
花玉容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臉色更是黑了一個度:“你覺得,我們僅僅只是朋友?”
堯清越被問得愣住,遲疑起來。撇去她自我感覺良好的部分,花玉容這話說的,怎麽好像準備跟她有點超過友情之外的其他牽扯似的?
堯清越心煩意亂,和花玉容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什麽。
花承平與紀月鳴等人很快趕了過來,制止了這場莫名其妙的沖突。
花承平先是斥責了花清逸的無禮,然後向衆人解釋了懲戒花玉容的原因。緊接着衆人便要回正廳說正事。而花清逸顯然十分不服氣,眼刀時不時便要朝堯清越與花玉容兩人射來。
“這位小友是?”花承平看見堯清越的臉,驟然想起曾經在禁地之外看見的那道身影,眸光不由一頓。
堯清越可不想被花家家主惦記上,聞言連忙大聲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足挂齒!”
花承平笑而不語,眸光微微閃爍,沒再繼續追問。倒是紀月鳴和花絮晚等人時不時看她和花玉容一眼,好似十分好奇她與花玉容的關系。
堯清越将花玉容交給仆人,自己随着逐月宗弟子一起離開,走到門口時,突然想起花玉容身上的傷口,躊躇了片刻,對衆人道:“我去去就來。”
說罷,不顧衆人好奇的目光,轉身便朝着花玉容的房間跑去。
她來到廂房門口,見房門緊閉,悄無人聲,遲疑片刻,伸手敲了敲門,小聲道:“花師妹,你醒着嗎?”
裏面沒有動靜,堯清越估摸着花玉容這會兒應該正疼着,大概無暇顧及其他,便将音量稍稍提高一點:“我這裏有傷藥,你可以塗一點,這樣好的快些。”
然後屋內始終沒有動靜。
堯清越有些洩氣,失望地瞅了瞅緊閉的大門。見花玉容無動于衷,只能無奈地将傷藥擱下,放在門口。
九娘子馬上就會殺過來,也不知道花玉容要如何應對。她留下來,很大可能會成為累贅。身為朋友該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堯清越轉身離去之時,卻不知道有一道黑影從門縫爬出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她的身後,藏進她的影子之中。
堯清越一無所覺,心情沉重地回到衆人下榻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