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賜封

第9章 賜封

◎封盧氏為長公主,封號永安。◎

誠如裴老夫人所料,輔國公府沒有意見。

蕭無憂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入宮的第七日。王蘊以四月天,恐她哮症突發為由,送來素日配好的救急藥給她,另将藥方呈給太醫院繼續配制。

溫孤儀自然給面子,沒有讓六局從中間接傳,而是直接恩準了王蘊同蕭無憂見面。

王蘊遂将裴家的意思同蕭無憂講了,還給了她裴家認親的禮。

之後同她說了另一樁事,乃上月裏沁園落水之事。

二月二,龍擡頭。

男兒起龍船,女兒制龍燈。

六局為讨天子歡心,探得今歲沁園中的一彎活水湖,将将化了冰,正是方便節慶的時候。

于是便将二月二的宴會,安排在了距離長安百裏的邙山行宮沁園中。

世家子女皆有赴宴。

這鄭家,作為五姓之一,自然在內。

鄭盈素遂約了盧瀾游湖,時值午後歇晌的時辰,園中除了巡邏的侍衛偶爾經過,并無他人。

世家女雖多有認識,但鄭盈素同盧瀾之間,算不上多親密,除了偶爾高門間宴會打個照面,私下不曾有過接觸。

但盧瀾的性子,縱是心中不欲前往,又覺得人家盛情相邀,遞了帖子來請,不去無甚禮貌。去了也不妨什麽,便如約而至。

Advertisement

誰能想,妨了一條命。

而她不欲前往,除了耳聞鄭四姑娘素來驕橫霸道,原還有另一樁事。

在更早前,鄭盈素同裴湛是有婚約的。

六年前,前邺嘉和二十四年,從河東而來年僅十六歲的少年郎,高中狀元。且是前邺百年間頭一位文武雙狀元。

金花烏紗帽,玉鞍紅鬃馬,從曲江宴游湖,到朱雀街游街。寒門驕子,一下成了長安高門無數貴女的春閨夢郎。

這年才至豆蔻年華的鄭四姑娘便是其中之一,鄭家亦是頭一個奏到君前,請求賜婚的。

彼時國庫空虛,大把的銀子都搭給了溫孤儀籌備戰事,十中七八用以邊地武器革新,囤積糧草;剩下兩三成交給太子以做後續存儲。

連着天子內帑都不甚豐厚。

嘉和帝早早盯上了鄭氏的私庫,當下自然便應了。

未曾想,不過半載,裴湛父親去世,裴湛守孝三年,不得婚娶。這鄭四姑娘初時不覺什麽,後邊便愈發沒有耐性。直到裴湛三年守孝結束,又意外受傷瀕臨死亡,鄭盈素遂立馬取消了婚約。

如此,方有了後面盧瀾和裴湛的親事。

盧七姑娘當年亦是一見傾心,奈何慢了一步。如今并不覺沖喜之憾,只覺上蒼憐她,意外之喜。

尤其是裴湛挺了過去,傷愈入仕。

玉郎清貴,風姿迢迢。

前朝最後的傳奇,新朝依舊風光的新貴。

鄭盈素便再起心思,加之聞言裴湛有退婚之意,遂尋了機會在沁園湖畔,勸盧瀾放手不成後,只當是她糾纏至此,不由怒意橫生。

一把将人推入湖中。

鄭四姑娘瞬間的驚吓後,眼見四下無人,竟也沒有呼救,只匆忙離去。

卻不想,被聽雨軒三樓聊賴遠眺的新帝看了個清楚。

盧瀾是他親自救的,鄭盈素是他親口下令關押的。

這廂王蘊論起此事,是為鄭四姑娘說情來的。

原是鄭盈素至今被關在沁園的陋室中,由禁軍看管着。

若是将人交給了大理寺哪怕是刑部,縱是傷的是盧家女,于宣平侯府鄭家而言也不是難事,總能将人撈出來。

按理,侯府對國公府,不該如此盛氣淩人,論爵位上便是降了一等。但是這盧氏輔國公府近三代以來,便一直禮讓鄭氏宣平侯府。

論起緣故,得從輔國公主長子盧煜身上說起。

當年盧煜同鄭家嫡幼女鄭敏定了親,奈何盧煜看上一外邦女子,兩人私奔離去。鄭敏不信年少竹馬能做出這等行徑,遂偷出家門尋人。結果一去便再未歸家,至今已有四十餘年,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盧煜悔婚背諾在前,鄭敏離家失蹤在後。

為安撫鄭氏,輔國公主親自登門致歉,後又奏請皇兄隆華帝,将鄭氏門楣從伯爵擡到了侯爵。

一個女兒一樁姻緣,換了阖族榮耀,鄭氏便也再無多話。

只是盧氏百年世家,禀家風禮儀,之後便一直禮讓鄭氏。

這些祖上公開的秘聞,蕭無憂自有耳聞。

但是,禮讓歸禮讓,都至孫子輩了,先人的恩怨即便再深,總也該有個頭,有個度。

這廂鄭侯爺救女心切,多番禦前求情,前日裏溫孤儀總算給了回應。

“陛下說了,鄭四姑娘得罪的是你,如何處置皆由你說了算。”暖閣內,王氏瞧着盧瀾臉色,頓了頓道,“是故昨個鄭侯爺來府中拜訪公爺。公爺的意思,左右姑娘大安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現在到底入了宮,做了天家的人,便與你說一聲。”

蕭無憂目光落在掌中那串鮮紅欲滴的珊瑚玉蓮花手钏上,是上次裴湛給她的那串,如今制成手钏,作了裴夫人認她為義女的贈禮,重新到了她手上。

“紅珊瑚極為珍稀,這顆顆圓潤,竟連蟲眼、白芯等細小瑕疵都沒有的,當屬孤品。裴夫人這禮太重了。”蕭無憂伸出一截纖細皓腕,将手钏戴上,“好看嗎,夫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淺黃銀絲暗紋拽地長裙,三千青絲梳成一個齊整的靈蛇髻,卻只配了一套纏金镂空的白玉簪,一雙耳墜亦是簡單的寸長米粒玉蘭花。

整個就是盧七姑娘低調又寡淡的閨閣裝扮。

如今腕上這一抹紅色,是唯一的點綴。

王蘊鮮少同她坐地這般近過,亦不曾見過言笑如此爽利的盧七。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大半灑在她身上。

王蘊突然便覺得這個國公府的幺女一下明豔了幾分,素裳朱串,又淨又妍。

“好看。回禮已經備下送去,姑娘不必操心。”王蘊掃了一眼,回到方才的話題,“公爺讓我同姑娘支會一聲,明個便讓鄭侯爺回明了陛下,接回鄭四姑娘,屆時讓她專門給你賠禮。”

蕭無憂撥着手钏,疑惑道,“不是陛下說,交我處理嗎?”

“是這話。”王蘊道,“所以公爺讓我告知姑娘。”

蕭無憂反應過來,不由氣笑了。

這不是來問該如何處理,而是來告知如何處理的。

“容我想一想吧。”蕭無憂撚着珠串。

王氏蹙了蹙眉,環顧四下不由壓聲道,“姑娘要想什麽,你阿耶且為你想妥當了。”

“妥當?”蕭無憂輕笑了聲,“我不覺妥當。”

“那姑娘的意思,是要追究到底了?”王蘊搖頭,“姑娘如今無恙,又進了宮,也算因禍得福。與其費神去糾結無關痛癢的往事,不若将心思多放些——”

她拉過蕭無憂的手,在她掌心寫下一“天”字,方又道,“姑娘入宮七日,無名無號,據聞連天子面都未曾見過。”

“再退一步講。”王蘊笑了笑,“姑娘出身輔國公府,自當知曉祖上不成文的規定,盧氏一貫禮讓鄭氏,弄僵了怕是祖宗面上不好看。”

蕭無憂理正披帛,沒接話。

“我這話,亦是公爺之話。姑娘且好好想想。”王氏輕嘆一聲,“時辰不早,我且出宮去了。鄭家女一事,便到此為止了。”

王氏看始終不應聲的人,合眼道,“希望,下次臣妾再有幸入宮,姑娘已是一宮主位。而不是居于這公主殿宇。”

蕭無憂擡眸,終于開口道,“勞夫人給公爺帶句話,盧氏禮讓鄭氏,是祖上遺風。但先人舊怨已了,今朝子孫新仇卻未報。”

“陛下予我的恩典,我會好好思量。”

王蘊原本已經松下的一口氣,又重新提起,只定定看了對方半晌。

“夫人好走!”

“你——”王蘊壓下怒意,福身離開。

暖樹迎早莺,春泥護新燕。

長生殿前院楊柳依依,陽光傾瀉。後院碧塘水暖,鴛鴦成雙。

蕭無憂推開窗,看周遭場景。

物是人非。

變的不只自己一個。

琅琊王家将王蘊當作女公子培養的,不該是這麽個路數。

“姑娘!”宋嬷嬷捧了盞梨羹送來,語帶哽咽,“公爺為了讓您盡早得寵,竟是連害您的兇手都不過問了。”

方才暖閣中侍奉在側的,就她和琳琅兩個,自然将話聽了個周全。

蕭無憂接過梨羹,有些愣神。

盧家子,蕭家盧姓的子孫,更不該如此。

“老奴說句僭越的,公爺這是貪心太甚。”嬷嬷道,“既望着您早日得寵,又要搏那寬仁容人的名聲。卻不想您活至今日,并非鄭家女手下留情,乃是陛下救得及時。如此寬宥兇手,姨娘若泉下有知,不曉得會怎樣心寒!”

蕭無憂一時無話,縱是得人所救,盧七姑娘到底已是香消玉殒。因緣際會,自己占了她一副身子重活一遭,總得為她作回主。

只是眼下,王氏有一句話說得不錯,她确實入宮七日都不曾見過溫孤儀,且莫名被安排在這并非宮妃所居的寝殿。

不知溫孤儀到底是何意思。

入宮前四日,他不曾來過也不曾召見過她。

第五日據守夜的宮人說,夜間他倒是來了,但在宮門前略站了站便走了。

昨個第六日,晨起內侍監來傳,陛下過來用早膳。宮人手忙腳亂忙了一通,辰時末又傳話不過來了。

蕭無憂正愁時光蹉跎,只能被動接招應對,這廂王氏送來了現成的理由打破僵局。

于是,這日午膳後,她去了趟勤政殿,請求面聖。

十年時光流轉,已是王朝更疊,君臣易位。

蕭無憂殿前跪首,“臣女拜見陛下。”

溫孤儀高坐龍椅,半晌道了聲“免禮”。

“謝陛下。”蕭無憂起身,直白道,“臣女從母家夫人處聞知,陛下許臣女處置鄭氏女。不知可否現下就将她交給臣女?”

溫孤儀的反應,比記憶中慢了許多。

蕭無憂低眉等他回應,覺得時辰格外漫長。

很久之後,才聽得一句,“你先回去。”

一下午沒有旨意,日落月升又一夜。

直到翌日中午,內侍監來傳話,道溫孤儀恩準,三日後将鄭氏女交由盧家七女。

內侍監不僅傳了這話,還傳了另一道旨意。

蕭無憂跪接聖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旨意說,“封盧氏為長公主,封號永安,賜居朱雀街興道坊公主府。”

作者有話說:

即将上榜,看到大家也都在問,就說一下哈,

溫孤儀主劇情,裴湛主感情,兩人戲份差不多。

女鵝後期可能還有男三男四各種藍顏幕僚;但cp是裴,且he。

其他就不劇透了,個人覺得上面兩男人的線都挺好看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