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絕地◇

第34章 絕地◇

◎不破不立。(微修)◎

溫孤儀聞衡兒落水,這廂來得急,便也不曾多話禁人通傳,入外宮門時只擡了下手,示意噤聲。

故而踏入內殿門,值守的宮人雖無聲,卻依舊齊刷刷跪首行禮。

人影在日光下晃動,光線明暗間,裴湛率先回神。他不僅意識到溫孤儀來了,腦海中還想起數日前殷正的提醒。

“臣參見陛下。”

“裴将軍也在。”

“臣在附近值勤,聞長生殿中出事,連殷首領都驚動,怕人手不夠,方來相助。”裴湛話語落下,已将前後捋遍。

此來為公,并無逾矩。且來一炷香,皆在為孩子治傷,同長公主全部接觸,不過她一句感謝之語。

溫孤儀居高臨下看他,目光掃向蕭無憂,道了聲“起來”,遂徑直去了榻前看望衡兒。

“謝陛下。”裴湛起身,“此間無事,臣先告退。”

溫孤儀沒有聲響,只內侍監沖裴湛點了點頭。

太醫給衡兒重新查驗,上藥,最後叮囑道,“最近三天一定注意傷口,千萬注意高熱現象,一旦起燒,及時退熱。”

如此下去開方抓藥。

溫孤儀坐在榻畔摸了摸孩子額頭,聽琥珀重新陳述了一遍事故。

然琥珀講完許久,殿中都沒有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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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兒是困了,又着實被吓到,上下眼皮打架,馬上便要合眼睡去。

蕭無憂坐在一旁靠榻上,手中捧着琳琅前頭給她端來的安神茶,正慢慢用着。

溫孤儀輕輕俯拍衡兒,時不時看一眼收了笑、抹幹淚,神色平靜的蕭無憂。

“姜氏來了兩回,孩子接連受傷。”衡兒已經睡着,溫孤儀起身轉至外殿。

蕭無憂聽得這話不好,擱下茶盞,随他出來,溫聲道,“孩子間玩鬧,磕碰難免的。”

溫孤儀擡眸看她。

她自避不過,又恐他怒及姜氏母子,只得勾了勾嘴角,将眉眼柔和些。

溫孤儀目光定在她面容上。

蕭無憂提眉,迎上他眼睛,笑意婉約。

容色是不健康的虛白。

笑容是不自然地展露。

與他對視的眸光更是強撐出來的。

他養大了她,關于她的神色和情緒,熟悉得就像自己掌心的紋路。

方才看向裴湛時的笑才是真實的,落下的眼淚亦是帶着情感的。

如今不過是在讨好他罷了。

還是為了別人讨好他。

“你倒是看得通透。”溫孤儀飲了口茶,“且讓姜氏母子待衡兒痊愈再來,莫再這般頻繁。”

蕭無憂聞言,道了聲“是”。

殿中又靜下來了,兩廂無話。

溫孤儀的眼前還缭繞着片刻前蕭無憂望向裴湛的樣子。

梨花帶雨中的溫柔淺笑,欲說還休。

似有萬語千言,到頭卻只彙成一句謝言。

“裴将軍做了何事,值得你感謝?”溫孤儀問道。

蕭無憂不明所以,“他來得及時,在太醫之前衡兒清創敷藥。”

溫孤儀冷嗤,“殷正不也救了衡兒,你也那般謝他了?”

蕭無憂蹙眉看他,“是。”

“那朕去問問。”溫孤儀道。

蕭無憂無話。

“欺君是死罪。”溫孤儀耐着性子。

蕭無憂諷笑出聲,“那我們一起死。”

“你——”溫孤儀猛地擱下茶盞,瓷片碰木案,發出清脆聲響。

“陛下息怒!”琥珀唯恐蕭無憂再遭罪,只噗通跪下,連帶着一殿宮人都伏地而跪。

蕭無憂掃過滿屋的人,嘆了口氣,“護衛長生殿安是殷首領的職責,孤自然不曾言謝。”

溫孤儀聞她話多了些,卻仍舊繼續道,“護衛西六宮安全是裴湛的職責,那怎就得你金口感謝了?他到底哪裏值得你謝了?”

蕭無憂愈發覺得眼前人無聊透頂,然念及裴湛,方撐着理智解釋道,“護衛之責殷首領擔了,裴将軍來此是趕在太醫前頭給孩子之傷的。便是太醫亦覺得他處理及時,孤為此謝他,有何問題?”

“他是統領禁軍的武将。”溫孤儀提高了聲響,“縱是懂些微薄的醫術,怎就敢這般給衡兒治傷?若這事發生在其他宮中,你看他還會不會這般殷勤!”

“所以陛下到底想說什麽?”蕭無憂亦惱火發作,“合着他救人也是錯的?就該寧可讓孩子遭污感染等着太醫,也不讓他救助一把。”

“救人自無錯。”溫孤儀拍案起身,走近蕭無憂。

“可是怎就值得他這般不避嫌來救!”

“怎就值得你那般真情流露對他哭,對他笑?”

蕭無憂仰身避開他,面色紅一陣白一陣,怒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陛下,陛下!”伏地垂首的琥珀聞二人又要争執起來,蕭無憂的喘息聲已經明顯變得粗重,只膝行上前,擋在兩人中間,攔住溫孤儀,“陛下,殿下身子才恢複一些,您莫逼她。今個的事,多來是奴婢沒有照看好衡兒,皆是奴婢的錯,你要打要罵要出氣,且罰奴婢一人便是,莫在再傷到殿下!”

殿中靜了一瞬。

溫孤儀看面前垂着眼睑,搖搖欲墜的人,半晌往後退了一步。

然話語落下卻絲毫沒有讓步。

他道,“既然你身子虛便好好養着,衡兒就不用你操心了。”

蕭無憂猛地擡起頭看他。

“來人,将世子送去飛霜殿,由鄭娴妃照料。”溫孤儀突然覺得鄭盈尺昔日之話亦有幾分道理。

與其放個孩子在這占她心神,不若騰開,換個法子。

左右将衡兒放在這,是為了給他來此多個借口。然與其隔了一層血緣,不若有個自己的孩子,血脈相連,亦連着他和她。

這般想來,他柔和了聲色,只道,“你放心,娴妃不敢有旁的心思,自會精心照養。”

頓了頓,他稍稍走近些,話語愈發溫柔,低聲道,“這些年我年歲上長,卻始終無有子嗣,不想還能等到你回來這日,是天命顧我。”

“我們要個孩子,好好過。”

蕭無憂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只覺可笑又可恨,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卻沉浸在無盡美夢中,無比誠心無比期待道,“我們的孩子,随母姓亦無妨,他日他承繼山河,亦是蕭家天下。”

蕭無憂只覺氣血翻湧,喉間陣陣血腥上沖,不知該笑還是哭,唇口張合了數次,道,“容我靜一靜。”

溫孤儀聞這話,當是聽出兩分希望,未再逼迫。只是到底還是派人帶走了衡兒。

殿中光影偏移,蕭無憂沉默坐着,看周遭宮人進進出出收拾東西,看孩子含淚同她告別,看鄭盈尺得旨滿面春風來接人……

許久,方撐着案幾起身,搭着琥珀的手道,“孤累了,扶孤去躺一躺。”

*

是夜,溫孤儀入了飛霜殿,三人一同用晚膳。

膳畢淨手漱口,溫孤儀方對着衡兒溫聲道,“你小姑母身子不好需要調養,等過陣子她好了,再送你回去。”

“小姑母亦是這般說的。”衡兒點點頭,望向鄭盈尺,“就是打擾了鄭娘娘,給娘娘添麻煩了。”

“怎會?”鄭盈尺忙笑道,“你在這兒和在長生殿一樣,要什麽缺什麽直接與本宮說。”

衡兒拱手致謝,由宮人帶下去歇息。

“你不必忙,朕今個不宿在這。”溫孤儀盤腿坐在靠榻上,轉着案上杯盞,“再過兩日便是七夕,你堂妹處準備的如何了?”

鄭盈尺未料到溫孤儀會問起此事,只道,“六妹的《飛天》已經練習純熟,屆時為陛下助興。”

“裴湛何人,你當清楚,只憑一舞?”溫孤儀笑道。

“自然不止一舞。”鄭盈尺低眸,頓了頓道,“陛下搭臺恩賜機遇,妾與堂妹定不會辜負。”

“朕拭目以待。”溫孤儀起身離開,只含笑道,“七夕佳節,但願佳偶天成。”

*

長夜漫漫,蕭無憂早早梳洗上榻。

縱是難眠,亦強迫自己閉目養神,睡上一些時辰。

溫孤儀踏月來看她,她也知曉。

簾帳外,琥珀依她所教,奉茶相勸,“陛下還不知足嗎?殿下分明是應您一半了。”

溫孤拂蓋看茶湯上的嫩芽,“怎麽說?”

“陛下當真當局者迷。殿下都說容她靜靜,便是答應了您考慮。她既這般應你,難不成還能應您不應之事。”琥珀緩了緩道,“退一萬步講,她有何不應您的資本,且不論奴婢這等人,便是小世子,金光寺中的宗族,盧氏輔國公府,處處拴住了她,她以何不應您?”

“朕……”溫孤儀神色黯了黯,擱下杯盞,“朕并不想這般迫她,實在受不住再失去她一回。”

“那您且再等等,左右在這宮中,您眼皮底下,亦容殿下緩緩。”琥珀道,“奴婢大膽說一說,今個晌午吵那場架,好沒意思。殿下才見過裴将軍幾回,殿下同您又伴了幾年,您如何……”

話至此處,琥珀忍不住笑了笑。

連帶着溫孤儀自己亦覺荒唐,不由輕笑了聲。

“你說的有理,本來朕還想擇七夕宮宴,讓她入後廷,鎮位中宮,如此且緩緩。她這個氣性——”溫孤儀往簾帳看了眼,垂眸笑了笑,“罷了,好生伺候你主子吧。”

夜色昏沉,人影消散。

琥珀松下口氣,掀簾伏在榻上,“好險,殿下如何猜到,陛下會起讓你入後廷的心思。”

“他都想要子嗣了,自然要想這處。”蕭無憂仰躺在榻上,心中卻清楚,縱是今日延緩了,也只是一時之策。

滴漏滴答,她思緒連綿。不知過去多久,方緩緩合上了眼。

接下來兩日,她亦沉默待在殿中,将當下局勢來來回回地想。

至最後,她決定見一面裴湛。

所有與她有牽絆的人中,唯有他,是她不曾給予而憑空受了他一腔心意的。

他已無父無兄,乃家中獨子,尚有阿娘祖母,這趟水這場局……

蕭無憂想,她于這世間僅剩的一點良善和理智,且給他吧。

給他一個重新擇選的機會,是否入局。

避過溫孤儀,避過他的暗子,見上裴湛并不容易。

蕭無憂還在冥思想轍時,七夕宮宴便拉開了帷幕。

是夜,天階夜色涼如水,昭陽殿群臣夜宴。

天子正座高堂,殿中設案席兩列,宗親在左,群臣居右。

場中歌舞咿呀,領舞者乃鄭盈尺母家堂妹,鄭六姑娘。

一舞畢,殿中喝彩聲起。

天子贊譽不絕,問鄭娴妃,其妹年歲,婚配幾何。

群臣聞言,只當天子中意。

卻不想,天子又道,“今日文武滿坐,若是心儀哪位兒郎,朕可賜婚。”這話聽來,實在是對鄭娴妃的無上恩寵。

愛屋及烏。

不想,話音落下,領舞的鄭六姑娘只盈盈拜謝道,“多謝陛下,臣女尚無婚嫁之心,唯有一願,望陛下圓了。”

“你說。”溫孤儀笑道。

“臣女聽聞裴将軍盛名,仰慕許久,想敬酒一盞。”鄭六姑娘側首掃過裴湛,面上飛霞如煙,笑意婉轉。

“敬一杯酒,只此而已?”溫孤儀笑意更深些。

“只此而已。”

以退為進。

溫孤儀看了眼鄭盈尺,他說過只搭臺不賜婚。鄭盈尺不敢忤逆,然這步棋當真妙極。區區一杯酒,又是如此盛宴上,裴湛不得不接。

“謝姑娘擡愛。”裴湛起身接過,一飲而盡。

随諸人目光同望,蕭無憂看着他飲下那盞酒,再看鄭家姐妹,心中隐隐覺得不對。

未幾,裴湛起身離席。

如今他擔任三品中郎将,宴會至半,離席檢查各宮安全,此乃他職責所在。

而這會宴會正酣,溫孤儀暫時離不開身,這是蕭無憂唯一能見到他與他說話的機會。她耐着性子又坐了會,片刻借需飲藥離席。

有殷正暗随,溫孤儀含笑颔首。

“殿下,鄭六姑娘也離席了,她仿佛也是尋着裴大人去的。”琳琅在殿外候着蕭無憂,悄聲道,“裴大人出來時,奴婢按您的意思,與他搭上話了。”

蕭無憂颔首,只步履匆匆随去。

她原是看着這時機,約他在長生殿見面。按他的功夫,避過殷正一行,問題不大。

然她并未走出昭陽殿,便發現了裴湛。

從昭陽殿正殿出來,行經湖橋,再過偏殿長廊方是外宮門。

而她走到長廊盡頭,便聽見男子粗重的喘息推拒聲,和一個女子的嬌聲軟語。聞聲望去,是拐道深處一間陋室傳出。

那樣熟悉的聲音,她當然能辨出是裴湛。

燭火投下的身影,她也識出是鄭六姑娘。

還有身後鄭盈尺這般巧合尋妹而來的腳步聲……

前後思來,蕭無憂便也明白了一切。

大抵,一會溫孤儀也要來了。

不過片刻間,她便改變了主意。

從來不破不立,她忍得已經足夠。

蕭無憂一腳踢開偏殿門,目光掃過跌在榻上勉勵控住自己的男人,亦無多話,只提了口氣,擡手劈暈了鄭六。

“六妹,你可在此處?”鄭盈尺帶着數位命婦及宮人似是散酒閑聊而來,“還有下半場舞,你且更衣……”

“這裏沒有你的六妹。”在鄭盈尺拐彎過來的時候,蕭無憂快一步将人扔在了另一間殿室中,卻來不及回得隔壁裴湛所在的殿內,索性打亂雲鬓,緩步走來。

言語間帶着三分強裝的鎮定,唯嬌喘的氣息和屋內男子抑制的呻|吟讓諸人忍不住裏看去,看一看是哪位少年才俊,這般大膽。

偏對面站着個公主殿下,一時誰也不敢上前越過。

“長公主?”鄭盈尺滿心想着她堂妹,一時未不似他人多想,只蹙眉道,“您如何在此處?您不是用藥去了嗎?””

鄭盈尺往後看了眼,馬上溫孤儀便來了,原本由君親見,勝過無數眼睛。

偏她尋不到堂妹了,莫名卻冒出一個長公主!

蕭無憂不知裴湛被下了何種藥,但方才一眼,分明見他已經口鼻流血,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娘娘覺得孤在此作甚?”蕭無憂媚眼如絲,将鬓畔散亂的發絲別在耳後。

這一刻,她亦希望溫孤儀早些來。

于是,往前一步,逼退鄭盈尺,完全一副護着身後人的模樣。心中卻盼着有個膽子大的,闖過來看清她身後何人。

“你?”鄭盈尺見狀,一時摸不着頭腦。然再看一眼,見其身上衣衫不整,襟口敞開,又見其這般舉止,終于回神卻又不敢置信。

只掃過左右命婦,對上她們神色。局外人看得清楚,早早看明白,只各自面露尴尬,別開眼去。

七夕佳節,長公主夜會情郎,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被這樣戳破,且長安高門皆知,這天子中意長公主,早晚是要納入後宮的,如此一來……

鄭盈尺雖理清這遭,但又覺什麽也不曾明白,明明這是一出她堂妹救郎的大義戲碼,如何變成……

“你在此作甚?”溫孤儀拐道而來,見得蕭無憂,不由大驚。

“陛下覺得我再次作甚?”蕭無憂往後看了眼,又掃過一衆命婦宮人,回首迎上溫孤儀,将敞開的衣襟收攏些。

“你、你敢!”溫孤儀額角青筋暴起,顯然明白了一切,鄭六的計劃被蕭無憂發現了。

裴湛飲藥至深,她要救他。

“男未婚女未嫁?“孤為何不敢?”

蕭無憂心中念着裴湛,只強撐清明踏進一步,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這兩日孤想明白了,孤為何要有那般多責任與牽絆,無論是死去的蕭家人還是活着的蕭氏血脈,孤已經為他們死過一次了,孤不欠他們。”

“而你,才該不敢。”

“殺了孤,你也得死。”她回首再看那殿室,聲音愈發低沉,“殺了裴湛,你的江山便要塌一半。”

“早同你說過,不要逼我。”蕭無憂再靠近些,湊在他耳畔低語,“今日,沒得選擇的是陛下。陛下唯一的選擇,便是為孤賜婚。”

話畢,她退開身,目光掃過周遭諸人,沖他軟軟行禮,“陛下好生思量,臣妹在此先謝過陛下了。”

四目相對,她笑意盈盈,如魅似仙,轉身朝那殿室奔去。

一路釵環退盡,青絲披散,衣衫層層退去。

溫孤儀耳畔回響,是殿門關合的撞擊聲。

殿中,蕭無憂居高臨下看着蜷縮在地的人。

緩緩伏上他胸膛,擦拭他口中鮮血,問,“還能人清我嗎?”

“公主,盧七……”裴湛顫着手推開她,欲往牆頭撞去。

蕭無憂一把攔下他,雙手捧住他面龐,一字一句道,“孤是公主,但不是盧七。”

“你……”

“你告訴過盧七,雲中城中,永安公主與你青絲葬故土。但你沒有告訴她,公主說,若有命回朝,可許你一願。”

“你……是公主?”男人渙散的瞳孔聚攏又散開,只有公主自己知道這些話…

“你聽着,你說你欠了永安公主兩回。今日之後,你便欠她三回。你,用餘生來還,用生生世世還。”

蕭無憂撕開他衣襟,将自己一身玉膚雪肌融入他烙鐵般燙熱的骨骼裏。

“孤望有朝一日,你能青雲登科,入孤門下,報效朝廷。”裴湛張合唇口斷斷續續道,熱淚洶湧而出。

“今日,許你入孤門下。”蕭無憂素手握住另一個他,穩穩送他入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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