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4

C4

畢業典禮後我們就真的各奔東西,李允賢離開了這座城市奔向了首都開啓新篇章,金泳勳連畢業典禮都沒參加就遠赴美國開始留學生涯。我大學生涯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有了更好的前程,我是真心為他們感到高興。

至于我,做一個普通的打工人也不錯。之前的大項目完美結束,公司也大方地開出了優渥的待遇讓我們這些牛馬繼續為他們賣命。

因為剛結束大項目,所以在我升級成牛馬之後反而比之前輕松不少。終于有閑下來的時間休息,媽媽讓我回趟家看看。

其實我是不想回去的,即使在我成年後父母不再争吵,但那個家留給我的只有痛苦的回憶,回去就意味着揭開傷疤,但耐不住媽媽再三的請求,我心一軟,只好答應了。

進家門時,我發現媽媽早早在客廳等我,見我回來,趕忙迎上來,拉着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眼眶微紅,哽咽着說道,“瘦了。”

媽媽的反應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只好轉移話題問她今天做了什麽好吃的,媽媽一下就被我帶跑,她拉着我坐到餐桌旁,一個勁地往我碗裏夾菜。

吃飽喝足後,我只想回房間呆着,大腦供血不足導致我沒發現媽媽欲言又止的模樣,自行上了樓。

我一邊回李允賢的消息一邊推開房門,回完消息後把手機放回口袋裏,擡頭的瞬間卻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這裏的人——

金善旴。

他坐在我的椅子上笑着朝我招手,我一個踉跄差點暈倒在地。誰能告訴我這個殺千刀的為什麽在我家啊?!

殺千刀的開口了,“你別怪阿姨,我讓她瞞着你的。我告訴她我們鬧了點小矛盾,麻煩她騙你回家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

我盯着他下逐客令,“滾。”

金善旴笑嘻嘻地拉着我往裏走,自然地仿佛他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別嘛,江榆,給我點面子。”

他讓我坐在椅子上,自己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着我,喚我的名字,“阿榆。”

他極少這樣叫我,印象中只有在他真的很難過需要我安慰時才會叫我一聲“阿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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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兒,我又心軟了,嘆了口氣,“怎麽了?”

他沒回答,只是把臉靠在我的大腿上,不停地叫我,“阿榆,阿榆,阿榆……”

我隐隐猜到他是故意的,但又怕他真的難過,我将手放在他的後脖頸,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輕聲詢問,“到底怎麽了?”

金善旴将臉埋在我的大腿間,悶聲悶氣地說,“你不理我。”頓了一下,擡起頭來委屈巴巴地控訴,“你不要我。”

我怔住,“亂說什麽?”

金善旴見我這樣,氣笑了,“你果然又要裝沒事人,那天晚上我們接吻了,我說我喜……”

我趕忙捂住他的嘴,“金善旴!”

他眼珠烏黑,水潤潤地望着我,“阿榆,你不能永遠躲下去。”

他把未完的話接下去,“我說我喜歡你,江榆,我不是在開玩笑。”

他的告白很動聽,他向來知道怎麽打動人。只是我看過太多次他故作深情的戲碼,這樣的戲碼他也對着別人演了太多遍。

金善旴第一次對我用這種招數,我感到新奇的同時更多的是覺得無奈,“所以呢?”

他似乎是沒料到我的反應,思索片刻,他接着說,“所以你要做我的女朋友嗎?”

“然後呢?”我繼續反問,“如果我答應了,我們在一起了,你會怎麽做?”

愛情獵手面對這樣的問題信手拈來,“我發誓我會對你好,一切以你為主。”

“那如果我不答應呢?你有考慮過我們将來該怎麽面對對方嗎?”

現在輪到他沉默,我嗤笑一聲,“金善旴,你永遠是這樣,想做就做了,說得好聽叫真性情,說得難聽叫蠢。”

“我了解你,那個吻對你來說不算什麽,一句‘我喜歡你’也不算什麽。你真的喜歡我嗎?或許吧,但絕對比不上你自己。比起喜歡,更多的是恐慌我會離開你。”

我頓了頓,“金泳勳出國這件事,你比我更早知道,對嗎?”

他仍舊沉默,但有時沉默也是一種回答。我嘆氣,坐到他身邊,“喝酒的那天晚上是不是讓你很害怕?你怕我會和他複合,更怕我會和他一起去美國。”

他沉默不語低頭玩着手指,我拉住他,“金善旴,是你希望我不再裝作一無所知的,那今天我們就都坦誠一點。”

“我可以明确告訴你,我不會離開,不過不是因為你,對之前二十二年的江榆來說你确實很重要,但……”

“但現在不是了嗎?”

“是的,現在不是了。”

“金善旴,我們就當一輩子的普通朋友吧,誰都不要越界。”

*

我和金善旴的關系很複雜,無法用一兩句言語概括清除。從牙牙學語就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如果要将他從生命中剔除,對我來說也會是一次重創,而疲于工作和生活的我已經沒有這麽多的時間來治愈這道創口了,所以幹脆不要挖掉,就讓他留在那裏。

我不知道金善旴有沒有接受我的提議,那天他沉默着離開了。說來也好笑,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金善旴這麽沉默的樣子。

我早就說過,誰離了誰都能活。那天之後,我回歸了自己的生活,偶爾回家看看父母。只是偶爾的偶爾,我會遇到同樣回家看望父母的金善旴,恪守着普通朋友的界限打個招呼,一切都很好。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很滿足了。

照常回家的路上,雖然不是第一次,但下班時還能看見太陽緩緩落下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我忍不住和身旁的路人一樣掏出手機記錄一個平常又美妙的晚霞。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我看着界面上的“金善旴”三個大字,猶豫片刻按下了接通鍵,“喂?”

“阿榆,”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意識不清醒,“阿榆,阿榆,阿榆,阿……”

我無奈,“一杯倒就別喝了,有什麽事嗎?”

金善旴吸吸鼻子,“你冤枉我。”

還沒等我質問他,他接着說,“你就是冤枉我,你說我蠢,我不蠢!”

我一邊走回家一邊安撫醉鬼,“好好好,你不蠢。”

“我、我真的不蠢。”

金善旴似乎是和這件事杠上了,一直在強調自己不蠢,我只好耐着性子承認一切都是我的錯,再詢問他現在在哪兒,需不需要我去接他。

金善旴回絕了我,“不用,我還好。”只字不提他在哪兒。

我沒挂電話,生怕他把自己嗆死,我趕緊聯系金善旴的好兄弟問他知不知道金善旴在哪,但樸志焄實在不是個東西,他說金善旴借酒消愁去了,估計喝完一杯就昏倒在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了,等他醒了自己能回去,讓我別擔心。

好吧,急也沒用。我還是先回家為好。電梯裏,我聽着電話那頭輕微的呼吸聲,稍稍安下了心,應該是睡着了,可能樸志焄還真沒說錯,我也不必太擔心,金善旴的生存能力可比我強多了。

金善旴冷不丁開口,“阿榆,我喜歡你。”

我沒當回事,“好好好,我也是。”

電話那頭委屈了,“我真的喜歡你!”

誰信醉鬼的話誰是蠢貨,“我也是啊。”

“真的嗎?”金善旴将信将疑,“你也喜歡我,你為什麽不要我了?”

“我沒有啊。”

“你有!”金善旴生氣了,“你說我不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

酒精會讓人情緒失控,“我不要這樣,阿榆。你喜歡我吧,你要我吧,我求你。”

“你是最重要的,這點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謊話,阿榆,沒有你我真的不行。我不要只當普通朋友。”

我沉默地聽着,電梯門開了,電話裏的醉鬼變成了家門口的醉鬼。金善旴癱坐在我家門口,旁邊的鄰居擔憂地看了我一眼,悄聲問我需不需要幫我報警,我笑着感謝了她的善心并表示我自己能處理好。

我挂掉了電話,蹲在金善旴跟前,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我皺着眉頭拍了他兩巴掌,“醒醒。”

金善旴這會兒迷迷糊糊的,但又嘴硬,“我沒睡着。”

“我當然知道你沒睡着,剛才擾民的不就是你嗎?”我面無表情地扇了他一巴掌,“現在醒了嗎?”

或許是酒精起作用,讓他的痛覺消失殆盡,他不怒反笑,“沒有。”

我又扇了一巴掌,“現在呢?”

“還沒有。”

我繼續,“現在呢?”

“……醒了。”

我滿意地站起身,踢了踢他的小腿,“你在這裏演給誰看?金大演員身價昂貴,我可出不起票價,醒了就回家。”

“……我不走。”

“你到底想幹嘛?”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我又蹲下來捏住他的臉,“我以為我上次說得夠清楚了。”

金善旴費力擡起手握住我的手腕,我不合時宜地想起,他膚色黑而我膚色白,以前常被同學戲稱是黑白雙煞。

他将我的手放到他的唇邊,像對待珍寶一樣,将唇貼在我的掌心。

“江榆,你消氣了嗎?”

我怔住,逃跑似的将視線落在地上。

我對他當然是生氣的,擅自幹預我的生活,将我的人生攪成一灘渾水後還來說愛我,太可笑了。但我又不得不承認,金善旴确實是世界上除我之外最了解我的人。

“對不起,都是我擅作主張。”

我嗤笑,“你這句話可比告白動聽多了。”

“對不起,阿榆。”他虔誠地将臉放在我的掌心,“別不要我。”

我冷眼瞧着他,只覺得這人苦肉計用得越來越娴熟了,“你故意的吧金善旴。”

“嗯,”他絲毫不否認,“原諒我吧阿榆。”

“不要,”可是我向來吃軟不吃硬,“金善旴,你別想這麽痛快地得到解脫,用一輩子來贖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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