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海風貼着鐵皮箱子一層層刮過,聽在耳邊就變成了刀鋒剮磨着皮膚,又冷又驚悚。
鐵皮箱外有說話聲斷斷續續:
“……已經到夏威夷了,只要把北凜花一起帶過來……”
“不可能。”
“……哈哈哈,那女孩兒的老爸被捅死了,母親知道丈夫是那種人,早就瘋掉了……”
“……沒人會來找她。”
“零時……倒是你,萬一被Ace那條瘋狗抓住……”
“是呢。瘋狗也得是活着才能發揮價值啊。”
小小的女孩兒閉上眼睛蜷縮着,安靜的等待着重建天光的時刻。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零時香想,或許下一次睜眼就能看見A了呢?
他會很快找過來的——A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大人。
“是啊,三十歲了,還是個小個子。”
King瞥着廚房裏的煎牛排的Ace,正準備給桌子上的生日蛋糕上吐口水,回頭就見一把尖刀頂着他的腦袋——Jack笑眯眯地看着他:“老子也要吃的,你敢吐口水就試試看,把你的嘴巴縫~上~哦~”
“……”
Ace背對着他們,還是很精準地嘲笑補刀,“是呢,比不上某個虛假的蘿莉,才十三歲就一米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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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ng在Jack威脅的微笑中忍住吐口水的沖動,恨恨的咬住指套上的玫瑰花:
混蛋!那是我不想長高嗎?老子的身高就是再過一個二十年也是這樣!一群欺負可愛蘿莉的該死的大人!
“閉嘴,King,你的心聲吵到我了。”Queen——唯一的一米八成年男人——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慢條斯理翻開下一頁報紙,“不知道你們這群假蘿莉、假正太和假成年人在吵什麽。全員tricker,都是扔進人群瞬間沒頂的類型呢。”
三人同時怒目而視:“閉嘴啊死變态,你怎麽還沒被蘿莉保護協會抓進去啊!”
“你們這是嫉妒。對吧,小零時~”Queen對在座唯一的真蘿莉充滿慈愛的微笑。
“……”大家都是很厲害的大人呢。
——所以,不管她在哪裏,Ace都會找過來。
然後帶她回家。
哪怕她死了。
“A有一雙很漂亮的綠眼睛,像是十七歲少年。”
“很年輕,所有笑起來很好看;是殺手,所以眼睛裏也沒有溫度。”
“看見他,你一眼就能認出來。”
“不要害怕,不要隐瞞我的死訊,聽到我的遺言,他一定會救你。”
“雖然是殺手,但意外的年紀和長相都對得上呢。”
“如果可以,請告訴他我被扔在哪裏,有屍體留下,就請把我燒成灰裝進瓶子裏,讓他帶我回家。”
“這就是你對我最好的謝禮。”
有着一雙黑亮大眼睛的小姐姐按着鐵皮箱,身後被封死的窗戶縫隙裏有海上燈塔的光掃過屋子,罅隙的光一閃而逝。
她看着蜷縮在裏面的北凜花,有些不好意思對她說,“說實話,我也不光是為了你。我也說不好兩邊誰被發現下場會更糟一點……姑且抱着希望活下去吧。”
“還有就是,無論背負着什麽,還請一定要活下去。”
小姐姐搖了搖頭,将笑容留在她最後看見的景象中:“我無法承受的這些,就交給你啦,花ちゃん。”
——鐵皮箱關合,北凜花睜着霧蒙蒙的眼睛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無法承受的……”工藤新一靠在牆邊聽完少女的敘述,“是指利用她挾制你這件事吧。”
“拒絕當一個會牽制你的傀儡,同時也果斷放棄活下去的機會。你說得對,她的确是一個……優秀的殺手。”
一生一次,殺死戰局的“殺手”。
“畢竟是在Tricker長大的,哪怕外表是個乖孩子,動手的時候也完全不考慮家長們的心情呢。”
Ace站得離籠子遠了一點,觀察鐵籠的懸挂點,手中刀片探出袖口,躍躍欲試。
“建議你放棄直接把它切下來這個想法。”工藤新一反手敲了敲牆壁,“空心的,也不知道裏面到底裝了什麽東西,直接切開籠子,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也說不定。”
“這樣。”Ace眉梢微挑,“這不是更想讓人把它切下來看看了?”
說着,少年從馬丁靴底部的活扣裏摸出一卷鋼絲,一頭連着刀片,鋼絲甩上籠底卡緊。
少年後退兩步,小腿在褲線拉扯下繃出勁韌的線條,拉着鋼絲借力一躍,像一只平地起飛的靈雀,輕巧的攀上籠子,三兩下就翻上了頂。
“是炸彈。”少年蹲在籠頂挑起一根黑線,“計時器在這裏,從我們下來開始倒計時,還有二十分鐘。”
他仰起頭,順着連接線望向天花板,“又被你說對了,偵探。直接切掉的話,我們真的會被炸死?”
“還剩下二十分鐘。”工藤新一關注了一下時限,不疾不徐邁步上前,環視一周,目光定在房間最前方緩緩發生變化的牆壁——或者說,那是一整面的屏幕。
屏幕上播放着他們的直播,評論板塊并不禁言——估計是不能——實時評論一秒刷新十數條,但更多的還是一些意義不明的數字和字母在持續刷屏,大概是官方極力幹擾過的結果。
“還真是跟你們的主人一樣膽小,只敢龜縮在屏幕後面,不敢見人嗎?”工藤新一目光銳利,“還是說,你在害怕,所以連露面都不敢。”
“哈。”Ace緊随其後,毫不猶豫地冷嘲一聲,“殺手界的Joker。說到底,到今天為止,你的金主給你布置的任務到底完成了幾個?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現在狗急跳牆了吧。”
室內依然安靜一片,無人出聲。
“算了。”
工藤新一也懶得再等,仰頭對Ace道,“拉我上去,我看看怎麽拆彈。”
“案子就算了,這也能拆?”你不是個偵探?
Ace正起身去接他,忽然,房間燈光一暗,兩人動作一頓,同時望向屏幕。
“刺啦——”
一聲刺耳的電流聲響過,溫和醇厚的成熟男音随之響起,向在四面八方都放了擴音器,驟然聽見,十分令人不适:
“年輕人們真是意氣風發,這種不懼生死的勇氣我很佩服。”
“但是,就像零時妹妹說的那樣,‘無論背負着什麽,還請一定要活下去’。Ace,工藤君,走到這裏,你們的命還是自己的嗎?”
“不要辜負那些為了你們犧牲的人啊。”
話音落下,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小心翼翼把自己塞進鐵籠角落的北凜花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動靜,打擾到一上一下兩個人。
而屏幕對面的人還在用蠱惑的聲音道,“Ace,我并不想得罪你,零時妹妹的事我也很難過,我并不想傷害她的——我們原本就是夥伴啊。”
“只可惜,這一切都被中島祢音那個廢物搞砸了。”
“不過,我已經懲罰過他了,那位工藤君可以作證,‘嘣——’死無全屍啦。”
少年的臉色瞬間陰了下來,但他又立刻看了一眼工藤新一——爆炸裏死掉的可不只是作為替身的中島祢音。
Joker和煦的笑出聲來,接着道,“如果你還是無法原諒我……我可以告訴你怎麽安全帶北凜花出去。”
“只要你讓工藤君把寶石的下落說出來。”
“很簡單,對吧?”
Ace冷笑一聲,“你在說什麽夢話?想要的東西到手,你會老老實實放我們走?”
他臉色陰沉,笑容天真又陰戾,“真當全世界都是你這樣的傻子呢?”
“哈哈哈。”被翻來覆去罵了個來回,Joker倒也不生氣,“可你除了相信我,還有其他辦法嗎?”
“炸彈控制器在我手上,就算你們拆了炸彈也無濟于事,該死還是要死的。”
“可是,我願意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Ace,零時妹妹的死我很抱歉,所以我願意遵從她的遺願,讓你,和北凜花一起活下去。”
“我是真的很期待我們能再次成為夥伴。”
Ace聽着他把零時香一次又一次拖出來當擋箭牌,被氣的笑容越發兇戾,直到他再次提到“夥伴”二字,算盤直接怼在臉上,他握着刀片的手都舉起來了,想着幹脆先給他一刀,讓他閉嘴算了。
誰知下一刻,他的動作又頓住了。
“Ace,你還真是被零時香給馴化了啊。”Joker忽然道,“King說的果然沒錯,身為殺手的你居然會因為一個随處可見、碰一下就會死的小東西生出人的感情……不可思議。”
“不可理解。”
“可又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坐在皮椅上,有着一頭灰藍色卷發的男人盯着屏幕中放大的少年的面孔,眉眼間滿是溫柔,“我曾經始終無法接受,得到零時香的你怎麽能變得如此優柔寡斷,整天想着怎麽養活一個孩子?為此甚至不惜得罪組織。”
“我們是tricker,是欺騙者,是這個世界謊言的化身——你是我們中最鋒利的殺人刀啊,怎麽能因為那種可笑的裝飾生鏽呢?”
“可我錯了。看看現在的你,Ace,你變得更完美了。是因為失去了零時香嗎?”
“現在的你,終于從一把刀,變成了持刀的人。”
“擁有你,我們就能更加得心應手的操控黑暗,拯救那些活在虛假和謊言中的凡民,成為世界黑暗的主宰!”
男人情不自禁的在腦中一遍遍回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殺手Ace的情景:
黎明前最深最冷的黑暗中,深紅醇香的酒液從高頸的瓶口傾瀉而下,與潮濕粘膩的血液交纏。打火機幽藍的火苗一掃,酒液從半空中燃起火焰,眨眼間鋪落一地,裹着一切融化在詭谲搖曳的烈火中。
笑容天真清純的少年坐在高腳凳上,一雙碧綠的眼睛冰冷鋒利,點綴在寒冷的黑夜中,像最名貴的寶石。
“Ace,這塊寶石就是我們融入真正世界的敲門磚。你是最完美的殺手,該怎麽選,你想不清楚嗎?”
真情實感沉浸于宏大願望中的交響在狹小的空間裏像流着膿的黑水彌漫,聽得人不得不屏住呼吸、集中注意。
短暫的沉默後:“啪、啪、啪。”鼓掌聲徐徐響起。
始終一言不發的工藤新一居然在這個此時微笑起來,并給予他盛贊,“想要操控黑暗嗎?”
“的确是‘凡民’無法理解的真是偉大理想。”
工藤新一也發自內心的提出自己的疑問:“這個年紀還在做夢,殺手界普遍沒有高學歷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嗎?上司的KPI還剩下多少?距離爆炸就剩下十分鐘了,可以結束妄想,開始正題了嗎?”
“……”
好毒一張嘴。被吵得腦子快宕機的Ace茫然的想,還有,他是不是被地圖炮了?
但是……聽到這種社畜的致命問題,作為職業殺手的他都開始PTSD了。
“哇。”
忽然,Ace捕捉到籠子裏的小姑娘居然也小聲的捂着嘴驚嘆出聲,“正常的爸爸也會因為……KPI?加班到第二天,變得都不像是爸爸了。”
“……”是呢,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變異的呀。
“工藤新一。”
致命的安靜後,Joker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這樣的失敗者,注定是無法理解我們的。”
“但我們也不是不能給你一個機會。”
“你也看到了,從你們進入密室開始,你們那的一舉一動都在凡民們的眼中。”
“工藤新一,你破過那麽多案子,難道還沒有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嗎?它就是罪惡的,弱肉強食的,所有的殺人犯都不過是在為自己作為人的尊嚴而戰!”
“難道你要否認這一點嗎?”
“可是,否認他們,和否認你自己又有什麽區別?”
說着,Joker又在屏幕上放出了一段短信往來,所有署名都來自“工藤新一”,收信人一欄裏則寫着“黑羽快鬥”。
工藤新一一臉漠然的握着手機,擡眸看着屏幕上連續不停的展示出自己從進入密室開始就發送出去的內容不斷示于人前:
我沒有找到你的手機,是被炸毀了嗎?算了,送你的花收到了嗎?
被帶到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還有很奇怪的人。是個殺手。我是不是應該像以前那樣跟他保持距離?我可突然不想了。
案件、案件、案件……腦子裏突然出現了好多相似的案件。
死去的人永遠不會再醒來,無論贖罪也好,得償所願也好,都沒有意義了啊。
你會想見我嗎?
……
“工藤君,戀人的離世對你而言非常痛苦吧。”
Joker看着桌上的手機,臉上露出滿足的笑,視線落在屏幕那頭的少年,他滿懷悲憫的道,“可說到底,全世界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你的戀人死去呢?”
“是因為他得到了價值連城的寶石嗎?”
“不。”
“是因為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怪盜基德’。他就只能死。”
“你仔細想一想,就算不是我們,身為怪盜基德的他難道不會死在警方手中嗎?他四處偷盜,技術高超,手中究竟藏有多少寶物,又有多少秘密?到底誰能放過他?誰能信任他?”
“你們在一起,又将面臨多大的阻礙?”
“他得到今天這個結果,難道不該是你早就預料到的嗎?”
“而你,工藤君,今天之後,誰又能把重要的信任托付于你——怪盜基德的戀人?”
這話還有點東西。
不過,一個投身黑暗的偵探?Ace不禁開始懷疑Joker的用意,以工藤新一的名聲,他們Tricker遠在海外都有所耳聞,和傳名于世有什麽區別?哪個組織敢收他?不怕被反手一網打盡嗎?
但想是這麽想。Ace又看向屏幕上飛速劃過的處理過的評論。
流言蜚語亦是一把殺人刀。
正想着,就聽工藤新一波瀾不驚道,“你還有五分鐘。”
“……”你小子是真油鹽不進啊。
Joker正滿是遺憾的看着屏幕裏那個青年才俊,一句“為什麽不加入我們,我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被工藤新一面無表情的“五分鐘”卡在回了喉嚨裏。
咬緊了後牙,他最後再挑唆一句,“Ace,你不信任我,難道信任工藤新一嗎?和工藤新一合作,就不擔心被他扔出去給自己洗白鋪路嗎?”
“有點道理。”
但不多。
想想就知道你倆概率差不多。
Ace站在籠子上下巴微擡,打起精神時終于有了幾分少年鋒利的意味來,“二選一,我為什麽要選你?一個……joker。”
“那你就乖乖等死?”屏幕後,Joker陰沉的發問。
Ace想了想,意味深長道:
“或許,我在等一個奇跡?”
見鬼的奇跡。
Joker面無表情的看着屏幕裏一個兩個都在不要命的瘋狂挑釁他,就連那個在他手上半死不活的北凜花都不再發抖,像一個無知的新生兒一樣把将死的局面當戲看。
寶石的下落……沒有。
Ace的策反……也沒有。
勸投一個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他竭力保持的平靜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拳頭緊緊攥着,洩恨似的一拳捶在桌上:
“那你們就一起去死吧!”
“哈。”工藤新一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你破防了?”
“……”
嘀——
Ace看着面前的倒計時在10、9、8……開始倒計時後,Ace一秒貼着籠身蕩到側面,從領口抽出一根鐵絲,撬開鐵籠的門鎖,轉瞬間人已翻入籠中。
與此同時,升降梯頂部和房間音響裏忽然傳來“砰”一聲槍響。
三人同時不同方向轉頭看去——
Ace眼角餘光瞥見偵探忽然繃直的唇線,眉梢輕挑:
“砰!”
底板被人一腳踹下。
房間被當成了深埋炸彈的艙室,随着最後的倒計時跳動,危險的紅光也瘋狂閃爍,3、2、1……倒計時清零。
炸彈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