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歸去來兮篇】（四）

【歸去來兮篇】（四）

失而複得是種什麽樣的感覺趙羽說不清楚，打見到心心念念的人以來，趙羽的目光就沒從司馬玉龍身上離開過，那雙愛憐地望着公子的眼眸爍亮無比。

找到了公子，他無疑是很開心的，幾乎喜極而泣，但他卻笑不出來，現在有了更棘手的事情。

“這失憶症當真治不了嗎？”

楚申姜往火盆裏添了塊木炭，遺憾地說：“我只是個普通的大夫，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這時趙羽想到了丁五味，“我有一個朋友醫術高明，他應該有辦法。”

“失憶症倒是其次，他五年前落水傷了肺葉，後天失養，這兩日才幫他把咳疾壓下去。”楚申姜用蒼老寬厚的手掌籠罩着司馬玉龍的手，嘆了口氣道：“落了病根，畏寒肢冷，怕是難養了。”

楚申姜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趙羽的心上寸寸淩遲，前所未有的酸楚與心疼纏繞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司馬玉龍。

司馬玉龍皮膚蒼白得若如光潔的細瓷，他裹緊身上的虎皮依賴地蜷縮在楚申姜旁邊，手腕細得仿佛一用力捏就斷了，靜靜地聽着他們說話。

“你找來了也好，我看你的模樣也是非富即貴，你将他帶回去好生養着，也能讓他好受許多。”

司馬玉龍擡起頭看着楚申姜，眼裏有些不安，“師父……”

“我可就這麽一個徒弟。”楚申姜輕輕拍着他的手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趙羽，道：“你得發誓，日後保護好他，若他受了什麽委屈，我這老頭子就算拼了命也得把他帶走。”

司馬玉龍拉着楚申姜的手，有些着急，“師父我不走！”

楚申姜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孩子，跟他走吧，別在這裏受苦了。”

“師父走我就走。”司馬玉龍搖頭，“我只認識師父，出去了我便什麽都不會了……”

“楚大夫和我們一起走吧！”

Advertisement

“我若走了，誰給附近幾個村子的人看病呢？”

趙羽看出了司馬玉龍的不舍，沒再急于将這個話題論個清楚，說：“山路結了冰，左右走不出去，可否容我叨擾幾日”

楚申姜同意了，也正好有時間讓他觀察觀察眼前這個年輕人。

外面越落越多的積雪壓彎了樹枝，“唰唰”地往下掉，帶着絲絲縷縷的寒氣從門窗的縫隙裏溜進來。

司馬玉龍伏在楚申姜的膝蓋上咳了起來，身體有些發抖。楚申姜一手扶着他，拿一塊破布包着炭上燒着的水壺的手柄，給司馬玉龍倒了一碗水。

趙羽把自己背的包袱打開，把最厚的棉絲衣拿出來給司馬玉龍披上。他就着衣服從後面輕輕抱了一下公子，發覺這人比看上去的還要消瘦，讓他心疼不已。

司馬玉龍靈巧地避開趙羽，不禁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趙羽有些苦澀，“公子別怕，小羽不會傷害你的。”

司馬玉龍沒有給出回應，也沒再看他，他感覺到身後那道熾熱的眼神，低下頭佯裝什麽也不知道，小口地抿着碗裏的水。

趙羽留了下來，他年輕力壯，幫楚申姜幹了不少活，甚至把柴房裏的木樁都劈好了。

司馬玉龍本能地豎起保護自己的屏障，沒有和趙羽靠得太近，但內心又好似對趙羽并不排斥。他看着忙忙碌碌的人，恍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分，一邊疏離人家，一邊享受着人家無微不至的照顧。

吃飯的時候趙羽總是不動筷，滿眼笑意地看着司馬玉龍吃，等公子吃飽了，飯都涼了，他才快速把剩下的吃了，然後收拾桌子洗碗。

趙羽洗完碗後蹑手蹑腳地進來，他不放心司馬玉龍，怕他夜裏發病無人照顧，便搬了塊木板墊了張薄被褥打地鋪。

外頭黑得沒有一絲光，趙羽把蠟燭吹滅悄悄躺下，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到床上那人的呼吸。

趙羽覺得自己已經很滿足了，他不敢奢想太多，上天把公子送回到他身邊就已是極大的眷顧。

房間裏暗沉沉的，只能讓趙羽勉強看見司馬玉龍的背影，他就這麽守着，守着自己的世界。

“你……要不要上來睡”

極輕極柔的聲音，打破了幽冷清寂的夜晚。

趙羽本想拒絕，他怕又吓到公子，但內心卻極度渴望。他問：“可以嗎？”

司馬玉龍“嗯”了一聲，慢慢往裏挪了挪。

趙羽知道公子在關心他，他感覺自己像掉進了蜜罐裏，滿心歡喜地抱着被子躺到床上，床不大，兩個人中間只隔了一拳的距離。

趙羽能感覺到楚申姜對公子的照顧與疼愛，身下的褥子墊了兩層，連公子蓋的被子也是最厚最暖的。

趙羽心裏十分興奮，這是他這五年裏最開心的一次，僅次于找到公子的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