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桂花香餡
第23章 桂花香餡
楚晏也不再追,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冷哼一聲。他現在擔心的是穆尼,回身便問道:“穆尼,這是怎麽了?”
穆尼搖頭:“我走之後便遇上了他,只不過是發生了些口角而已。一時氣不過,便追他到這裏。”
楚晏還想問問莫裏是說什麽了能給他氣成這樣,旁邊柳靜水卻開口了:“他是誰?”
平日裏隐山書院都有門禁,外人不可随意進入。非休沐之日,學生也需要得了允許,拿了印信才可出門。近日過節倒是解了門禁,今日的上元燈會,附近的百姓也有進來玩的,人一多了便是魚龍混雜,很容易出事。書院雖有人防衛,但到底不如平日那般好管理。
柳靜水不明那人身份,總覺得他有些危險,此刻不由微微凝眉。
楚晏嫌棄道:“我大光明神教下有日月星三部,我是日部浣火宮少宮主,而他是月部流鏡宮少宮主,名叫莫裏。教衆都将他與我合稱‘日月雙絕’,我倒是一點都不想跟他沾上邊……雖然他不服氣,但我到底是日部少主,比他高一級,他還是得聽我的,沒有我的命令他不會做什麽。”
說到後面,他是看出了柳靜水的擔憂,便這樣說了一句,想讓柳靜水放心。雖然莫裏很讨人厭,但也只是讨人厭而已,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應該也只是跑來湊個熱鬧的,沒必要太過疑慮。而且自己的地位怎麽也比他高些,他總不敢在自己面前亂來。
柳靜水信任他,便點點頭:“嗯。”
方才這麽一出,可是把許多人都給驚着了。水上小船已經紛紛靠岸,過去些白衣書院弟子接引船上之人離開。
而那水面上,有一白衣人登萍度水,飛縱而來。熄滅的花燈竟随着他的腳步一點點重新亮起。待他旋身落下,行至三人面前,楚晏便認出他是之前給自己指路的薛子山。
“柳先生。”薛子山一颔首,語氣略有些急切,“方才見泮池有打鬥之象,不知是發生何事了?”
柳靜水負手,淡淡道:“有外人誤闖入書院,已經跑了,薛兄不必擔憂。不過方才水上受驚之人,還得好好安撫一番。”
薛子山舒口氣,微笑道:“那便好,方才見泮池突然大亂,我已讓人去帶船上之人上岸。”
柳靜水點頭:“有勞薛兄了。”
将這事弄明白了,薛子山才朝楚晏打招呼:“楚少宮主和這位小兄弟未受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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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搖搖頭,薛子山又笑道:“有柳先生在此,應當是不會的。既然無事,這游湖還可以繼續,難得佳節,不好掃了大家的興,我這便過去告知,告辭。”
薛子山方一離去,穆尼便道:“少宮主,那我先退下了。”
“嗯。”楚晏目送他離開,才回頭看柳靜水,“我們回船上?”
“好……”柳靜水才剛出聲,就氣息一窒,猛地咳了一聲。弄得楚晏頓時心中一緊,看他眉頭緊皺,更覺不對。
“你是不是又……”楚晏不等他回答,便擡手扶住人,運起內力探入他體內。
那種冰寒氣息果然在他經脈中蔓延,又是那寒毒發作了。這寒毒究竟是怎麽弄的……怎麽那麽久了還一點好的跡象都沒有。
內力漸漸将那冰寒抑制住,楚晏長舒一口氣,寒毒是暫且壓制住了,也不知能堅持多久。柳靜水猛咳不止,好不容易停一會兒,才有力氣開口說話:“本還想帶你去乘飛鳶的……看來只能改日了。”
“以後去就是……要去找江姑娘嗎?還是我直接送你回去?”楚晏眼中的焦急之色絲毫不掩,柳靜水一與他雙眼對上,便是一怔。
“不用去找阿月,我回去吃些藥就好。”柳靜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太虛弱。
楚晏稍稍安心了些,給他拉拉身上貂裘,便慢慢陪着人走回去。
那寒毒實在厲害,果然沒能消停多久,才一回去柳靜水又開始疼痛難當。看着他喝完藥睡下,楚晏還是不太放心,怕他過一會兒又發作,便在桌旁坐下守着。好歹他還能幫他抑制一下寒毒。
房裏沒人說話,光線又暗,暖爐和熏香又令人極為惬意,楚晏沒過多久就昏昏欲睡,不久便伏在桌上睡過去了。
不過他并沒能一覺睡到天亮,半夜,他才醒過來,揉揉額頭,坐直了身體。
怎麽回事……明明自己送人回來,結果還先睡着了?
他感到十分溫暖,只因柳靜水的那件雪貂裘此時披在了他身上。
剛剛柳靜水分明疼得不行,喝了藥便在床上睡下……雪貂裘是誰給自己披上的?
楚晏忙朝床上一望,那地方果然已經沒了人。
他到哪兒去了?
楚晏心中奇怪,扯下了身上的雪貂裘。他觊觎柳靜水的雪貂裘許久了,此刻忍不住把那雪貂裘抱在懷裏撫摸了幾下。軟軟的毛摸起來特別舒服,還帶着點柳靜水那小香球裏的沉靜冷香。
不過他寒毒發作,這雪貂裘給了自己,他可怎麽辦?
楚晏一時忘了柳靜水是個極其講究的人,他日日不離身的雪貂裘有很多件,樣子大體相同,只在一些小配飾上作了改動。這件披在自己身上,還可以去另外拿一件。
他站起身來,在屋裏走動,想将這件雪貂裘給人還回去。可是進了幾間房都沒見到柳靜水的影子,便猜他是出去了,只得出門看看。
已是深夜,書院燈會早已結束,遠處都已經沒有了喧鬧聲,一切都沉寂了。
柳靜水站在亭中,并沒有披上一件雪貂裘。只穿着裏面的白衣,在這寒風中極為單薄,看着都冷。可他的背影卻堅定如山,寒毒發作,又只穿了那麽點衣服,站在冬夜風中卻一絲病弱之氣也無。
楚晏一出門便看見了他,白衣上灑滿了星月光芒,在這夜裏太醒目,想不看到都難。抱着那件雪貂裘朝人走去,楚晏道:“那麽晚了……怎麽不好好睡着?”
聽到這聲音,柳靜水也沒回頭,等人走到自己身旁,才偏頭朝他一望,笑道:“我說我疼得睡不着,你信麽?”
楚晏心中一慌,可看他這神情可一點都不像是有多痛……又在逗自己了?
确定柳靜水并沒有什麽事之後,他自然是不信了的,但他嘴上卻十分不真誠地說道:“信。”
聽他這十分敷衍的語調,柳靜水不由輕笑出聲,而後便覺身上一暖,那件雪貂裘又回了他身上。
“穿好。”楚晏給他拉好雪貂裘,眉眼一彎,又是調侃,“哪裏疼呀?讓我來幫你解毒療傷怎麽樣,柳哥哥?”
他是想着總得逗回去扳回一成,可惜對方卻完全不吃這一套,臉色一點都沒變,只道:“這倒不必了……夜深了,要回去休息麽?”
楚晏搖頭:“走出門就被冷風吹了個清醒,睡不着了。”
兩個人現在都神智清明得很,一點倦意也無。
柳靜水是半夜醒過來,沒了睡意,因寒毒發作心中又有些煩亂,便到亭中看看夜色,随便走走散散心,打算過會兒就回去。畢竟還是冷天,外面的溫度不适合待太久,現在楚晏也出來,兩個人總不能一直在這傻站着。
“既然睡不着……”柳靜水沉吟道,“上元節……我都還沒帶你去嘗嘗元宵,橫豎沒睡意,不如現在去?”
楚晏正好有些餓,自然是想去的,卻覺他的想法也太異想天開了些:“可是……現在都這麽晚了,去哪裏會有人給你做元宵啊?”
柳靜水笑得高深莫測:“跟我來便是。”
楚晏還以為這書院裏的廚師廚娘是随叫随到,時刻準備着伺候這些先生們,柳靜水才會那樣說,結果柳靜水直接帶他去了廚房。而這廚房裏此刻一個人都沒有,燈都是滅的,漆黑一片。
看着柳靜水點起燈,燃了竈火,楚晏才肯定他是要親自下廚,奇道:“不是說‘君子遠庖廚’麽?你居然還帶我來這裏,還要下廚麽?”
“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這是說君子見到生靈哀态會心生恻隐,感到不忍,要人如這般懷有仁心。不是真的讓人遠離廚房。”柳靜水一邊說着一邊拿襻膊綁起袖子,真的拿出了要下廚的架勢,“況且不過是煮兩碗元宵,又不是殺生。”
楚晏坐在一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樣嗎……”
因為綁了襻膊,柳靜水平日裏掩在袖下的兩只手臂此刻裸露在外,楚晏的眼睛忍不住往上瞟。這一雙手臂實在太适合握刀,肌肉線條流暢優美,動作之間便露出一種力量感。
楚晏愛美,也很會欣賞各種各樣不同的美,此刻看眼前這種剛健勇武之美的眼神就跟看到什麽極美的珠寶一般。望着柳靜水,他忽然有了一種很可怕的想法,他很想看看那被包裹在白衣下的身體是什麽樣的。
呃……這想法是不是有些太猥瑣無恥了點?
楚晏一愣,不過轉念一想,當初落水的時候,給自己換衣服的是他,自己都被看完了,就算真看到了那也是兩清了。何況自己又不是有什麽邪念,純粹就是想欣賞一下而已,只是想想。
這樣一想,他頓時就理直氣壯起來,一點都不為自己方才的無恥想法感到羞愧。
柳靜水完全不知他內心已經經過一番滄海桑田的變換,兀自低頭翻找着東西:“這裏還有些芝麻豆沙……夠了。”
忙活一陣,擺出些許食材來,他又去洗了小半天手,皮都不知道搓掉了幾層,才開始處理這些食材。
柳三公子的刀除了能打人,能摘耳環,能擦桌椅……原來還能剁餡。他雙手忙個不停,刀使得好,就算手上拿的是把菜刀,也能給玩出個讓人驚嘆不已的氣勢來。
楚晏在一旁看着柳靜水和面、包餡、下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簡直驚呆了。這熟練的……說柳靜水在這書院裏其實是負責教做菜的他都信。
元宵不是什麽工序複雜的食物,等那水裏翻滾的糯米團子一熟,便可以撈上來食用了。這兩碗糖水元宵,糖水還是桂花糖水,用的是去年金秋便風幹制好的桂花糖,幾點金色小花浮在白玉元宵之間,賣相也還過得去。
桂花的清甜香氣已經讓人垂涎欲滴,咬開那層糯米薄皮之後,裏面的餡料流出,更是香濃,滋味極好。楚晏只嘗一口有了一種特別真實的滿足感,對此贊不絕口:“好吃!”
“功夫不到家,只能是随便做點……”柳靜水舀一勺糖水,輕輕吹了吹,“大廚們花的心思多,會比這個滋味好些。”
比起那些做得精致的元宵,這的确是很簡單,楚晏倒是很捧場:“你做的就很好了。”
他笑得比那桂花糖水還要甜上幾分,話也說得真誠,誰聽了都覺舒心。柳靜水原本還有些煩悶的心都瞬間清朗了,朝他笑笑。
兩小碗元宵,不一會兒就被解決了個幹淨。半夜清醒過來的神智居然在吃飽喝足之後開始模糊,楚晏放下碗勺就直犯困。
“好想睡……我住得好遠,不想跑回去了……”楚晏眼神迷離,捂着嘴小聲打個哈欠。
困得一點都不想動,還要回住所去,想想都覺得麻煩。
“去我那兒睡?”柳靜水心想把卧室給他,自己去書房好了。
楚晏喃喃道:“好……”
這個“好”字拖了個長長的音,聲音剛斷,楚晏身子就軟了下去。
柳靜水哭笑不得,只能一路把人扛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