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采訪

采訪

溫柚盯着手機屏幕看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是要帶着他公司的員工過來, 和她一起去音樂節玩耍的意思嗎?

溫柚理解他最近工作非常忙,不能一起過元宵是意料之中, 沒想到他似乎,還挺執着于要和她一起過元宵的。

溫柚和同事們約在五點半,先去附近的中餐廳吃晚飯,一個小時後前往香榭廣場參加音樂節。

二月末,申城的天氣還沒有回暖的跡象,溫柚穿了件厚實的鹿皮絨外套, 加絨牛仔褲配雪地靴,頭發燙成微卷再紮馬尾,唇膏塗的杏棕色,整個人溫柔裏又透着俏皮。她覺得自己只是稍微打扮了下, 奈何同事們見到她之後,似乎并不是這麽想。

“你今天太美了。”朱意雯邊贊嘆邊調侃, “咱公司那群半禿怎麽配得上你精心打扮?”

溫柚還沒告訴她今天可能有另一撥人過來和他們一起過節。她想解釋一下自己只是随便打扮的,但好像以前團建的時候确實從來沒有燙過頭……

參見今晚活動的同事有二十來人,其中只有三名女生。溫柚長得最漂亮,又是唯一的單身, 男生的目光自然而然聚集在她身上,時不時就有人湊過來獻殷勤, 抑或是借着聊工作的由頭, 打探溫柚的興趣愛好。

朱意雯将這些人的動作盡收眼底, 她在腦內拉了張表, 一一對比他們的外貌能力性格, 最後, 得分最高的不出意外是卓然,他在女同事中的人氣不亞于溫柚, 是銀光內部最黃金的單身漢,沒有之一。

從飯店轉場到音樂節的路上,朱意雯拉着溫柚說悄悄話:“卓然最近還經常找你聊天,約你吃飯嗎?”

溫柚想了想:“這兩個月少了點。”

朱意雯:“我聽說市場部有個妹子追他很猛呢。”

溫柚反應淡淡的:“他長得确實挺讨女孩子喜歡的。”

這時,話題人物正好走過來,溫柚她們立刻停止交談。卓然問她倆想喝什麽飲料,他們幾個男生去附近的商場買。

溫柚和朱意雯說了想喝什麽之後,卓然點了點頭就離開,朱意雯看一眼他的背影,又轉頭瞅溫柚:“他對你好像确實沒有以前那麽殷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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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柚無所謂道:“人家條件那麽好,何必吊死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

“你哪裏是歪脖子樹。”朱意雯說着嘆了口氣,“也是,你對人家不冷不熱的,時間長了,再多的熱情也會消磨掉的。”

溫柚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什麽,她突然怔了下,莫名其妙地問朱意雯:“什麽樣子算不冷不熱?多長的時間算長?”

朱意雯被她問得有點懵:“你自己什麽情況自己不知道啊?”

“我感覺我挺熱情的。”她低低的,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

因為兩人工作都忙,尤其是雲深,加上年少時總是被他忽略産生的陰影,所以溫柚不太敢主動找他。但他要是有時間,願意找她聊天、見面,溫柚從來都不會拒絕。她覺得自己這樣,已經算是很熱情了。

應該不會給他不冷不熱的感覺,讓他覺得追求得不到回應吧?

轉眼來到香榭廣場上,音樂節已經開始,節拍感十足的音樂敲擊着耳膜,射燈随着鼓點搖晃變幻,将整片廣場照成了充滿活力的舞池。

舞臺上,一支慢搖樂隊正在演奏R&B,四周的建築和植物都挂上了缤紛的燈帶,節日氣氛濃厚。

音樂節剛開始半個小時,廣場上還不算太擁擠。溫柚等人在靠後的位置拍了張大合照,之後各個項目組的成員又分開拍照。

朱意雯他們項目組來的人最多,一夥人湊在一塊嬉笑打鬧,拍了很多搞怪的照片。

杜景澄站在不遠處等她,本身就安靜腼腆的男生,在周遭吵鬧環境的襯托下,似乎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朱意雯他們組拍照拍了快二十分鐘,杜景澄也就一個人在旁邊傻站了二十分鐘。

溫柚心生憐憫,主動走過去陪杜景澄說話。

“你可以和他們一起拍照呀。”溫柚建議。

杜景澄搖搖頭:“怪尴尬的。”

氣氛沉寂了會兒,溫柚沒話找話道:“學弟,你們最近工作很忙吧?”

“嗯,非常忙。”杜景澄說道,“不過今天還好,公司提早讓我們下班去過節了。”

溫柚:“那還挺人性化的。”

杜景澄禮尚往來道:“你們公司也不錯,大家的關系看起來都很好。”

不知道為什麽,溫柚總覺得他這句話透着一絲淡淡的哀怨。

被女朋友拖來參加她公司團建,本來就人生地不熟,又被抛在一邊不聞不問。

怪可憐怪孤單的。

溫柚頭腦一熱,下意識道:“你公司同事馬上就來了。”

杜景澄:?

她幾分鐘前把自己的位置發給了某人,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

已經到了。

溫柚擡眼看見人群中一道熟悉身影。杜景澄比她高,自然也看到了。

嘈雜的音樂與話語聲中,溫柚聽見小杜學弟嗓音發幹,僵硬地對她說了句:“學姐,你管這位……叫我的同事啊?”

男人穿一件挺括的深咖色大衣,內搭黑色高領羊毛衫,襯得臉龐棱角分明,膚色冷白如玉,加之身量極高,在人群中比大部分人都高了半個頭以上,異常地紮眼,與他擦肩而過的人大部分都回了頭,挪不開視線。

溫柚掃了眼他周圍,沒看到秘書或是助理,只他一個。

雲深也從攢動的人影中一眼看到溫柚。

五光十色的射燈照在她臉上,變幻的光影勾描着柔美嬌俏的五官,墨藍色的眼睛看到他時微微一怔,波浪卷的馬尾辮輕晃了下,似是扭頭聽旁邊的人說話。

她身旁站了個高挑的年輕男人,雲深微微眯眼,看清那人是杜景澄,他步伐從容下來,慢悠悠地朝他們走過去。

“學長,元宵節快樂。”

溫柚乖巧地問候了聲,雲深停在她身邊,溫柚鼻尖翕動,隐約聞到衣用清新劑的味道,水生木質調的,很好聞,應該是在某個高級餐廳吃完飯後剛噴的,她忍不住問,“你的員工呢?怎麽沒看見。”

“我先開車來找你。”雲深說道,“至于他們……今晚原定的節目是回酒店的酒吧喝點,我和他們說改成看音樂節,想來的來。”

溫柚點點頭。

那肯定所有人都來了。

她自己代入一下,如果是銀光的大老板發話,別說音樂節了,就算是去垃圾場團建,她也第一個報名。

更何況,音樂節真的很好玩。

果然,過了沒一會兒,溫柚看到不遠處有保镖模樣的人出現,禮貌地撥開人群,護送十幾個衣着考究的男人朝她和雲深這邊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出頭,戴一副度數不低的金邊眼鏡,見到雲深就徑直走來,臉上帶着熟稔的笑意。

杜景澄眼都直了,緊張道:“于總好。”

于向陽作為CTO直管所有技術部門,是意動科技所有技術人員的頂點。杜景澄職級不高,于向陽自然不認識,雲深簡單介紹了下:“杜景澄,我高中學弟。”

“你好。”于向陽主動伸手與杜景澄握了下。

杜景澄伸出雙手,心裏無比感激朱意雯今晚非要拖他來參加她公司團建的舉動。

CEO把他介紹給了CTO,絕對算得上他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之一了。

于向陽與杜景澄握完手,視線落到溫柚臉上,唇角的弧度意味不明地加深。

雲深睨了他一眼,介紹道:“溫柚。”

溫柚一愣,本以為他會說她是“高中學妹”,或者“妹妹的閨蜜”,沒想到他只說了名字,沒有任何附加說明。

是不知道該怎麽介紹嗎?或者……根本不需要介紹?

溫柚從于向陽的反應判斷,原因應該是後者。

于向陽厚厚鏡片下的眼睛笑眯成一條,對溫柚說話就像老同學一樣親近:“和我們雲總一起住,每天對着他那張兇巴巴的臉,應該很煩吧?”

溫柚下意識搖頭:“不會啊……我一個月見不到他幾次。”

……

雲深表情變幻了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溫柚,于向陽則點了點頭,道:“最近幾個月确實忙瘋了。難怪他今天稍微閑一些,就突然說要來看什麽音樂節。”

“廢話別太多了。”雲深不耐煩地趕客,“走遠點。”

于向陽意猶未盡道:“你怎麽在妹子面前也這麽兇……”

雲深:“走。”

于向陽:“好的老大。”

溫柚伸長脖子,目送于向陽離開,和不遠處的一行人彙合。

清一色的男性,談笑風生,舉手投足間透着精英階層的卓爾氣質。

她視線停留得有點久,雲深擡手扣了下她後腦勺,把她腦袋轉回來,漫不經心問:“看什麽呢?”

溫柚直言道:“你們公司的頂層科學家……全是男的啊?”

雲深怔了怔,知道她比較在意科技公司對女員工的政策,他語氣輕緩:“暫時還沒有遇到很合适的女性技術高層。”

“希望以後能有。”溫柚說道,就着這個話題接着問,“雲總,我能了解一下你們公司的生育保險政策嗎?”

雲深:“按照國家政策來,另外還會給予一定比例的醫療報銷,由公司承擔。”

“還行。”溫柚點點頭,談興很足地接着問,像個做商業采訪的記者,“那您本人覺得這樣的政策能保障廣大女性群體在工作單位中的權益和公平性嗎?”

“想聽實話嗎?”雲深在她面前也不藏着掖着,扯了扯唇道,“不可能。”

溫柚:“為什麽?”

雲深看着她:“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

因為男性和女性生理上的不同,注定了女性很難擁有絕對的平等。

溫柚深吸了一口氣:“那您覺得,存不存在徹底消弭這種不平等的方法?”

“存在。”

“是什麽?”

雲深滿不在乎地笑了下:“我說了之後,你不會把我挂到網上,讓我公司股價暴跌吧?”

溫柚舉三指:“我發誓,天知地知,哥哥知,我知。”

剛才還雲總啊您啊的,現在突然又變成哥哥了。

雲深點了點下巴颏兒,幹脆利落地道:“一是發明出完全替代女性生育器官的機器,通過代孕的方式讓女性徹底從生育中解脫出來,實現男女生理上的平等。這個方法實現難度非常大,而且存在倫理方面的問題。”

溫柚沒想到他平時看起來就像個除了賺錢什麽也不在乎的無情資本家,在這方面理解的竟然還挺透徹。

溫柚:“确實很難實現。還有第二點?”

雲深:“第二點現在的技術水平就可以實現。那就是,女人盡可能地少生,甚至完全不生,讓不生孩子成為社會共識,兩性的生理區別自然就成了擺設。”

溫柚一驚:“那人類不就滅絕了?”

她自然也想過通過不生育來實現男女生理平等,但是人類一旦不存在,也就沒有什麽平等不平等可糾結了。

雲深無所謂地揚唇:“滅絕就滅絕呗。”

他雙眸漆黑,有種深不見底,又将一切看淡,任由世界在身側坍塌毀滅的崩壞感。

見溫柚呆住,男人輕笑了聲,擡手揉她腦袋:“我只管讓我身邊的人幸福就行了,後代的事情,我不操心。”

溫柚覺得這很像他的作風,她緩了緩,調侃道:“姜阿姨知道你這樣會爆炸吧。”

雲深:“為什麽?”

溫柚:“因為,感覺姜阿姨和雲叔叔都是很傳統很看重後代的人,而你……一看就很讨厭小孩,以後肯定不想生。”

雲深确實不太喜歡小孩,覺得那玩意太麻煩,但也說不上非常讨厭。

“不一定。”他散漫地挑了挑眉,微微側過頭,漆黑的目光順着眼睫落下,停在溫柚臉上,語氣慢悠悠的,“我随意,主要看我媳婦。”

溫柚被他盯得心髒驀地一緊,耳後漫上熱意,吞吞吐吐道:“你說你的,看我幹嘛?”

“我沒看。”

“你明明看了。”

“好吧。”雲深的嗓音混雜在低音音響的重擊聲中,不緊不慢道,“你在我旁邊,和我說話,我不看你看誰?”

溫柚:“……”

“你又想什麽呢?”他垂眸瞅着她,嚣張地揚了下唇,意味深長道,“耳朵這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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